13、咖啡馆的恨情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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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所在南方城市从来不下雪，流过城市的河也一年到头汩汩地流着，从来没有所谓的结冰、解冻，所以人们说起雪和冰之类的北国之物总是很稀奇的样子。有一年，本城的展览中心举行了一个叫“北国冰雕”的冰雕展，我和林思慎跑去看，门票很贵，但是参观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的确，那些从未在这里出现过的神奇冰雕值得教人惊讶赞叹。它们如此的晶莹剔透、皎洁夺目，也都栩栩如生，然而却雕痕纵横交错，伴着冷冷的寒气折射出冰冷的光。
我一直觉得妈就像是一座美丽的冰雕。神秘、高贵，却又使人不寒而栗。
她冷冷地望着我们。
林思慎放下我，捡起钥匙递给我，笑着对妈说：妈，你回来啦，不是说要到下周才能回来吗？
妈转过头，望向阳台窗外漆黑的夜，说：工作提前做完就回来了。
林思慎说：妈，我没骑好自行车，林思玄从车上掉下来，摔坏腿了。
妈站起身来，望了望我，淡淡地说：那现在怎么样呢？
我心虚地说：再过几天就会好。
略顿了一下，我又说：妈妈，你吃过晚饭了吗？
她没有再看我，站起来，说：吃过了。我有点累，要先去睡了。
我松了一口气，庆幸妈没有仔细盘问我受伤的情况。也许大人们永远不会相信林思慎其实是一个撒谎高手。
林思慎朝我眨眨眼，笑了一下。这个笑，我懂，带着一点安抚一点得意。
回到房间，关上门，心里的庆幸变成了失落，因为我不是真正的林思玄，所以才一点点妈的关心也得不到吗？她甚至连在林思慎面前做做样子都不肯……
也许，她是生气了，虽然林思慎不知道真相，但是我知道。我不是林思慎的亲妹妹，我该注意的，我不能不喜欢他，却又不能太喜欢他……
快到周末的时候，我的腿十分懂事地好得差不多了。妈在周五晚上例外地敲开了我的门，对我说：周末你有其他安排吗？没有的话周日下午跟我出去一趟，买一些东西。
我说：好。
然后我又急忙补充：我没有其他安排。
妈在本城有名的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她的工作在别人看来枯燥又繁重，但却需要十分的严谨和细致。她是典型的事业型女强人，一般不管家务事，柴米油盐都是吴姐在帮我们打理。妈的工作和生活也都是严谨地按照计划好的时间表来进行，所以她约人或者别人约她一定会提前做好安排。
她会想让我跟她一起去买什么呢？
是一辆粉色的自行车。
粉色，也许每个女孩都应该喜欢这个颜色。
妈指着它说：喜欢吗？
我说：喜欢。
妈说：那我们去付钱。
买完自行车，妈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坐坐。
去的地方是七拐八绕才到的咖啡馆，周边是一爿旧而凋零的商业，咖啡馆虽然也旧但是有着不同于此地的雅致。老板迎面笑着，说：庄小姐，很久没有来了哦。
妈难得地笑了一下，说：工作太忙。我还坐老位置，给我们两杯招牌。
妈的老位置是一个临窗的双人桌，窗外是各种破破旧旧的街道、楼房，各自有条不紊地行使着自己的使命，依稀还透露着一点对于旧日的眷恋。
妈望着窗外，说：这里也曾经繁华过。
我也看向窗外，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一股苍凉感。
咖啡还没有上。看来这是一家好咖啡馆，好的咖啡馆就是要让客人等到再也没有等的心情，才让你品味单纯的浓郁或香滑、苦涩或回甘。
妈收回眼光，望向我身后。她静静地说：你后面的那幅画是林思慎的爸爸画的。
我回头，是一副水墨抽象画，浓墨重彩，凌乱中带着一种别样的秩序，欢欣中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忧愁。我不懂画，但我觉得它是很好的。
其实画这种物什，很难用市场价值去判定它的好坏。它的市场价值高，无非是说明有很多人喜欢它，但是未必别人喜欢的你就一定要喜欢，市场认可的你就一定要认可，反之亦然。一副触动了人的画，就该是这个人心目中珍贵的画，无论你有怎样的鉴赏能力。
妈似乎也陷入了沉思，她悠悠地说：我和林思慎的爸爸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我没有应她，我怕吵到她，她从未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过话，我想再听她用这样的口气对我讲讲她的故事。
她说：那时候朋友第一次带我到这个咖啡馆，我一眼就喜欢上了那幅画，心里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认定它应该属于我才对。于是我去问老板，要跟他买这幅画，他说抱歉这是非卖品，我不懂艺术，但是却痴心又倔强，于是我天真地跟老板说，那你把它借我两小时，我出去找人临摹。老板笑了，说，喏，画这幅画的人就坐在你旁边，不如你找他临摹。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身旁有个确实带了画家气质的男人。他倒是笑着看我，我腾地就脸红了，觉得很不光彩，正在我尴尬的时候，他说，小姐，帮你临摹可以，但是两个小时可能不太够。
回忆使人愉悦，妈的眼神里竟然也出现了几缕春风和煦般的温暖。
可惜，这温暖太短暂。咖啡馆播着陈升的《恨情歌》，一股浓浓的化不开的忧愁。老板端上来两杯咖啡，妈回过神来，笑着说，谢谢。
她突然严肃地望着我，说：林思玄，既然你如今已是林思玄，你不如做好本分，就当报答我养你这么多年，或者，算我欠你……
我打断了她：妈，我知道错了，你不用再说。
她点点头。
离开的时候，妈说了关于此事最后的话：你们在学校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不管不代表我不知道，这个家我付出巨大的代价苦苦支撑，我绝不会允许任何让它散掉的事情发生。
到家，林思慎观赏了一回我的新自行车，笑着说：林思玄你也不用我摔了你一次，就立即缠着妈给你买新车吧？
我说：摔我一次就够了，难道还等你摔我第二次。
我想，原来那家咖啡馆的招牌咖啡是苦的，那苦，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散去。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咖啡馆的恨情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