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残》苏烟落

26、二十二

　　对着镜子细细的将发髻上简单的钗扶好，转头对站在身后的琉璃嫣然一笑问道：“好看吗？”
　　琉璃微笑不语，走过来环住我的肩膀，只在我的鬓边轻轻一吻。
　　虽然在一起很久，我仍然忍不住脸红，低头随便的找话道：“刚才见你在外面忙，做什么呢？”
　　他大概是看出我的窘态，笑了一笑，拉着我的手走到了窗前，推开窗子，院子中竟然挂着无数盏的红灯笼，将整个梅园映的红彤彤的，我先是被这景象吓了一跳，待我看清一盏盏的灯笼正是他那时做给我的梅花灯笼时，眼眶一热，不禁又靠入了他的怀中。
　　“喜欢吗？”他低头看着我问道。
　　“喜欢。”我点头，又看看窗外的场景道：“只是这情景好象是极熟的。”
　　“极熟？”他微皱了眉头。
　　“恩……”我勾上了他的脖子，眼睛仍看着窗外道：“是极熟的，像极了、、、、、、像极了梦中的场景……”说着说着，声音低低的只在喉咙中打转，似是找不到出路般。
　　“傻月儿……”他收紧了环住我的双臂，在我耳边低语道：“这一片红灯，是我给你的聘礼^”
　　“聘礼……”我将这两字又念了一遍，却觉得就犹如一声炸雷让我更是说不出话，眼泪倒是掉了下来，转个身躲进他的怀里，只是安静的听着他的心跳。
　　“好冷。”就在这时宠儿走了进来，夸张的打了个哆嗦道：“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呢。”
　　被她看到，我不好意思的紧，更是不敢抬头，只将脸深深埋进琉璃的怀里。
　　“爹……”她走近来，拉着琉璃的衣袖，撅着小嘴撒起了娇：“我也要你抱抱……”
　　“你这丫头……”琉璃一手抱了我，另一只手宠溺的在她的鼻子上轻轻的刮了一下。
　　“爹……”她故意的拨开了我，腻在琉璃的怀里道：“今天城里有灯市，热闹的紧，你带我去玩好不好？”
　　“对啊，今天是上元节呢。”琉璃沉吟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宠儿，又看看满院的红灯，才淡笑着问我道：“月儿，我们进城看灯好吗？”
　　“恩。”我看着他那迷人的笑容，有些迷醉，去看灯吗？好啊。其实只要和他在一起，做什么又有什么重要呢？
　　见我们如此商议，宠儿也高兴了起来，蹦蹦跳跳的拉着他到我身边，拉着他的手不放，另一手挽了我的胳臂，或许是极普通的动作，我却觉得温暖极了。

　　平常梅园是很冷清的，今天不知怎么了，倒是热闹了起来。还没等我们一行三人走出大门，又来了客人，只是这次来的却是不速之客。
　　“小人给王爷格格请安。”来人恭敬的向琉璃和宠儿行礼，却显是不知怎么与我招呼，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
　　琉璃倒是没说什么，宠儿显然不欢迎他，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言语间已经有了三分不快。
　　不过这么一说，倒是解了他的尴尬，也不再想该怎么称呼我，只回答道：“军机那边有要事与王爷商议，小人前来请王爷回府。”
　　“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在上元节办，没见爹才应了陪我们去看灯吗？”宠儿道。
　　来人显是熟知这位小格格的脾性的，也不分辩，还只是望着琉璃。
　　“这个时候来，怕是真有什么急事。”琉璃向着我们道。
　　“爹……”宠儿又撅起了嘴，我只得拉了她的手，又对琉璃笑道：“公事要紧，你回去吧。”
　　“恩。”他点点头，对十分不情愿的宠儿道：“你陪月娘去看灯吧。”像是知道她不会情愿一般，吩咐过后也不多停留，与来人一起策马而去了。
　　“月娘你看他……”宠儿气急败坏的对我道：“每次都是如此，说过的话都能不算的。”
　　“大事要紧。”我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不是还有我陪你吗？”
　　“你？”她轻哼一声：“是我陪你就差不多。”
　　“那便是你陪我吧。”我也不与她争辩，拉着她的手一同向外走去。

　　还说是陪我，一到了灯市，宠儿便像脱了缰的野马，不等车停稳了就急急的跳了下去，落地不稳，踉跄了一下，吓的我惊叫道：“小心。”倒亏了她身手敏捷，竟没摔到，回头对我笑了一下，自顾跑去玩了。我只得无奈的摇摇头，缓缓的下了车，远远的在后面勉强的跟着她。
　　“月娘月娘你看……”不多时，她便提着一盏写了灯谜的小灯笼跑了回来，叫我帮她猜。我于这些急智的东西向来就不擅长，再加上人多杂乱，一时间哪猜的出来，看着她摇了摇头，她倒是老大的失望，冲我撅了半天嘴，自己又拿着思量了起来。
　　“快点快点，再晚怕是连看都看不到了。”身边有人道。我和宠儿抬头看时，却发现很多人正向着一个方向跑。
　　“你们这是干什么去呀。”宠儿好奇，拉住一个人问道。
　　“去看好东西啊，可是王府的东西呢。”被拉住的人挣了几下，却没挣脱她的手，只得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哪家王府的东西值得这么抢的。”宠儿撇了撇嘴。
　　“逍遥王府呀，听说是王爷的福晋刚才赏灯留下的，只怕你这一辈子都没见过呢。”被拉的人有些不耐烦的道。
　　“我没见过？”宠儿冷笑一下道：“逍遥王尚未大婚，我倒真没见过他从哪里跑出来一位福晋。
　　“这……”那人语塞了一下，却还是嘴硬道：“反正是王爷的女人，不是福晋是什么？”说着硬从宠儿手中抢回自己的衣袖，赶着人群去了。
　　琉璃的女人……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却是一阵难受，难道会是玉儿？究竟是什么东西引得这么多人跑去看。
　　“月娘月娘……”我正在出神，宠儿摇着我的手让我回神道：“我们也去看看吧。”一边问着一边也不等我回答，早拉着我随着人群去了。

　　被宠儿拉着七钻八绕的，竟然走到了人群的前面，只见一个人正站在一个高台上，手里提着一盏小巧的宫灯正喋喋不休的说着。
　　他说了什么我倒没注意，全部的心神都被他手中的宫灯所吸引，那是一只小小的绢制灯笼，绢是上等内造的且不说，灯的手工也是极其精巧的。
　　醉花葶是京城内最大的青楼，奢华富丽。是以我虽然身在风尘之中，却也很见过不少的好东西，所以这些倒不是吸引我的原因。我之所以会目不转睛的看着它，是因为纯白的绢灯上，描着一朵淡雅的兰花，旁边还题着一首诗。
　　提灯的人正念着那首诗，我只觉得好听的很，诗到底写的好不好，我却不懂得品评。但我本身是会画的，所以我知道这兰花确实是画的不错，轻描淡写的几笔将花朵勾勒栩栩如生，又没一点多余的笔画，墨色的瘦叶，花青色的兰花，清泠泠的让人感觉到那么入骨的孤傲。
　　“这可是玉姑娘留下的。”提灯的汉子眉飞色舞的介绍着。“玉姑娘入王府前的才名想必在场的众位不知道的也少吧，且不说这个了，就凭她与逍遥王爷的关系，难道这灯还不得值些银子？再说了，这王爷……”
　　就在这时，宠儿拉了拉我道：“月娘，你看那。”
　　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我看到一辆马车，就停在人群的边上，雅致的锦帘半掀着，依稀能看到其中的一袭白衫。
　　“那是……”莫不是玉儿？我心底默默道。
　　“正是玉额娘。”宠儿道，我心中一动，探着身子更是想看的清楚一点，帘子却被放下，赶车的人一扬手，马车便绝尘而去。
　　“这位公子愿意出五十两买下这盏灯，若没有人愿意出更高的价钱，那……”
　　“我出一百两。”依然看着玉儿去的方向，我冷冷的道。
　　“这位姑娘你……”这价钱显然是出乎他的意料，且又是个女子购得，他惊的话都说不连贯。
　　“月娘你疯了，有银子也不必如此撒吧。”宠儿埋怨道。
　　我却不理他们，轻盈盈的转身，对那提灯的人嫣然一笑道：“请跟我去醉花葶取银子。”
　　“月娘……醉花葶的董月娘……”人群中有认出我的，我也不管，只接过灯笼转身去了。

　　一个人趴在桌子上，我看着那盏灯愣神。
　　琉璃去军机议事，今晚是不能回去的，我自然也不愿将这盏灯带回梅林，索性就打发宠儿回去后，自己回了醉花葶。
　　“姐姐，云姑娘来了。”梦悦推门道。
　　我回过神来，起身道：“请云妹妹进来。”梦悦点头答应着侧了身，让了云漪进来，她的神情还是淡淡的，见了我只浅浅一笑道：“月姐姐好，找我有事？”
　　我急忙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道：“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有首诗想让你帮我看写得好是不好。”
　　云漪素知我是不好诗词的，听得我这么说自然有几分奇怪，但她向来是不好奇的，倒也没说什么，只接过灯低头看了起来。
　　“怎么样？”见她半天不说话，我忍不住问道。
　　“月姐姐，这……这诗是谁写的？”云漪道。
　　“是……”我正待说，话到嘴边却又刹住，一笑道：“且不管是谁写的，妹妹只说写的好不好。”
　　“好。”云漪点头道。
　　“那比起你来又如何？”我急着追问道。
　　“月姐姐……”她放下灯抬头看着我道：“说实话，这诗不是我能够评论的，它无论是用字还是意境比我高明的又何止一筹。”
　　“真的这么好？”我有些失落，呆呆的坐下问道。云漪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我点头。
　　“我知道了。”勉强的笑一笑，我道：“也没有别的事了，妹妹去忙吧。”
　　云漪似乎还想问些什么，看到我有些失魂落魄，微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点点头，抿了嘴出去了。
　　看着她出去后，我坐了下来，拿过灯放在手边，端起茶杯轻轻抿着，静静的看了起来。过了半晌，突然扬声道：“悦悦。”
　　“是，姐姐。”梦悦应声出现在门口。
　　“去帮我取准备文房四宝。”我吩咐道。
　　“文房四宝？”她的脸色有些惊异：“都这么晚了，姐姐不要早点休息吗？”
　　“去取吧。”我抬头对她笑笑，神色却不容质疑，见我如此，她转身将我平时用过的纸笔摆好，又转身道：“姐姐……”
　　“你去休息吧。”我放下茶杯走到桌子边，一边拿起笔一边吩咐她道：“不必管我。”却不抬头看她，在我面前停了一会，她终于低声道：“是。”然后走出了房门，还不忘帮我将门关好。
　　时常不摆弄，拿笔的感觉有些生疏呢，我苦笑了下，提起笔思衬了许久也觉得脑中想表现的东西让我无从下笔，勉强在纸上画下简单的几个线条，自己端详了半天，也只能叹了口气，丢下笔，还是先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