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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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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
西汐半眯着眼看了看。窗帘的外层不知道何时挂起了,只留了一层纱帘遮住影影绰绰,映进来些许柔顺的光芒。不知是渐行渐远的星光,还是含着朝露的晨光。
“冷吗?”
西汐没回答,只是向着声音的方向靠了靠,立时就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肌肤相亲,西汐还是红了脸,朦胧间看见他唇角的笑意,不由得羞涩地抿了抿唇,埋首在他的臂弯里。他低了头,用鼻尖蹭她的脸颊,她转过脸想躲开,他又趁机轻啄了两下她的唇,不依不饶地和她缠闹起来。
西汐睡意全消,可又着实困倦得很,背过身去躺着,不肯理他。只听见她嘟囔了一句“讨厌”,小巧的鼻音听着可怜。楚少城从身后抱紧她,重新拢了拢被子便不再动作,安然地听着她的呼吸声。
“想不想去看日出?冬天的早晨有些清冷,不过山间的雾移风动倒是很好……”他说话间,仿若真的有山风拂过,扑面而来。
“想看,可是……”
“还是很累?”
“嗯……”
“那你闭上眼再睡会儿,我给你穿衣服。”
西汐忙摇摇头:“不用。我……我想先洗个澡。”说着就抱了被子起身,可脚还没沾地又被楚少城抱回床上。
“不用了,昨天夜里我抱着你去洗过了。乖乖在这等我,别着凉了,我去给你拿衣服。”楚少城说完就下了床。
半个小时后,两人开车到了山上,西汐想着刚才穿衣服的情景,脸还是热热的。
“太阳快出来了,下车吧。”
西汐这才注意到楚少城把车停在了山道旁的平台上。平台上歪倒着两个石凳,栏杆锈迹陈旧,许是无人来寻,渐渐被忘记了。凭栏而立是不能了,楚少城带她找了一处平整的空地站着。
望向天边,初阳还隐在地平线后,耀眼的光辉已经迫不及待给天空镀上了一层金色。山峦起伏,绵延直到天际,像是把整座城都环绕起来,河流顺城而下,直入江海,远处江面上白茫茫一片,不知道是光芒还是水雾。近处倒是看得分明,青山白雾,薄薄的雾气中,野草的原香,花木的芬芳,纷纷涌来,寂冷的空气中铺满新鲜的味道,沁人心脾。山中传来深沉的钟声,似远又近,不与世俗浮华同流,只与溪流虫鸣相应。
须臾间,雾气消散,日出东方,万丈光芒,无与伦比。
西汐闭上眼,静静地感受晨光的照拂,心满意足。
楚少城轻轻拥着她,默默享受着这一刻。
“你常常来这里?”
“嗯,喜欢吗?”
“喜欢。在这里,所有的开心和不开心都那么渺小。”
楚少城有些诧异地望着她,不说话。
“怎么了?”西汐问他。
“你是会读心术吗?怎么说的话和我心里想的一模一样?”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西汐笑了:“我敢说,你随便带谁来这里,十有八九都会说出一样的话来……”
楚少城摇头:“那你说,我现在是开心多一点,还是不开心多一点?”
西汐想了想,轻叹一声:“我说不出来。”看向他的眼睛,平静深邃犹如无风的海面,却看不清那海的深处,终于问他,“你心里的苦可愿意对我说一说?”
楚少城看着她,眼底是满满的疼惜。
西汐望着远处的山峰,说:“小时候听过一句话:分甘同味。那时候只知道快乐,所以从来没有体会过这句话的意思。后来长大了,明白了。这句话就变成了我心底一个小小的奢望,奢望着有一天,也有那么一个人,能和我分甘同味。”
楚少城抱紧她,又松开,浅淡的语气却没能掩饰住心中的情绪:“从前再多的苦,如今回头看去,都像是甜的。”
他的声音在耳边,和他的怀抱一样,从来都是温热的气息。
她固执地说:“如果我都想知道呢?”
他笑了笑:“想知道什么,你问。”
想知道的很多,能问出口的很少。
“公司的事,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楚少城让她靠在怀里,不答反问,“舅舅去找你了?对你说什么了?”
“老人家没说什么,就是担心你。”西汐说着,声音忽然有些发闷,“我也担心你,只是,不能为你做什么,只能来看看你。”
“你来到我身边,就是我最想要的。”
西汐默了片刻,才说:“你值得拥有更多。”
“请辞离职的事,已经尘埃落定,我也不会再回到那个位置上去。”楚少城故意说得平淡。本想看她心疼着急,转瞬却又后悔了。
“你不相信,我可以从头再来?”
西汐定定地望着楚少城,就像今天才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他,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这个她深深爱着的男人。从头再来,这四个字,包含了多少舍得和放弃,从他口里说出,却是那么云淡风轻,哪怕前路多艰,他也不以为然。
此时此刻才知道,这个男人,胸中自有山河日月,世事浮沉胜败得失,从来改变不了他。
“我相信。”西汐柔声说。
四目相对,楚少城看到她的眼睛里,涌动着心痛的骄傲的情绪,随着脸上的光芒晕开,直落在他的心上。不需多言,她已懂得他。素来从容自得的平和心境,此时才发觉那里隐秘地留白了一片空虚,等待着那人来充实填补,之后,才是完整的幸福。
“莫老先生说,你与他有两年之约。”
看着西汐担忧的眼神,楚少城笑着握了握她的手,感觉到她周身的凉意越来越浓,忙拉着她往回走:“先上车,我慢慢告诉你。”
上了车,楚少城从后座取过来一个包打开,里面竟放了一些吃食,还有一个保温瓶。楚少城打开瓶盖,递给西汐,咖啡的浓郁香气弥漫在车厢的小小空间里,一下子便温暖了空气。西汐喝了两口,递还给楚少城,又从他手里接过来一个小碟子。清晨起床,此时味蕾已经完全苏醒,小碟子上的芒果慕斯显得格外诱人,西汐眉眼弯弯,笑着不说话。
“昨天晚饭就没吃,这会儿肯定饿了,快吃吧。”
西汐听了,果然红了脸,不再理他,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慕斯。
“我从十七岁起就跟在舅舅身边,除了出国学习那几年从没离开过他。舅妈去世得早,舅舅一心扑在事业上,白手起家,世纪集团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五六个职工,到如今,已经是几万人的规模。自小,舅舅就像父亲一样教导我,对我期望很高,后来让我接手集团的事务,不为其他,也是因为相信我能胜任。”
西汐忽然想起慕名说过,新任总经理是莫墨。“可你,却是在替莫墨守着这个位置?”
楚少城看着她,目光清柔:“教养之恩,一日不敢忘。舅舅年老,为了事业耗尽了毕生心血,我自然要替他传承。如今莫墨大了,她也有这个能力来担当,所以我和舅舅约定,以两年为期,等平稳过渡之后再卸任离开。”
一句“传承”,就把多年的心血一笔带过。西汐听得心疼。
“当年,和舅舅一起创业的几个老股东,看舅舅膝下无子,莫墨年幼,都蠢蠢欲动,想把自家的儿子扶上高位。可惜都是纨绔平庸之流,否则我也不争这个位置。这些年,他们一直处心积虑要把我拉下来,只是各自为谋,难以成事。我不想伤了老人的心,一向留有余地。原本想用两年的时间化解了这些旧事积怨,没想到有人比我着急。”
说到这里,楚少城脸色有些阴沉,隐隐露出怒气,手握成拳。
“那个人,仗着一个身份,在背后周旋设计,他的才智,若是用在正途上,倒也能担得起这个重担,只是行事卑鄙,实在可恨。”
西汐手按在他的拳头上,轻轻拍了拍。楚少城反手握住她的手,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那个人,就是莫墨的新婚丈夫,安明。才结婚一个月,他就借挂名公司从集团拿走了20亿,联手各大股东逼我下台。”
西汐吃惊,想起那个昨天第一次见面的女子,笑声清越,对她体贴入微,喉头像被什么堵住一样,深吸了一口气,才闷闷地问:“莫墨,她知道吗?”
楚少城低叹:“莫墨知道的时候,不哭也不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后来,她主动对我说,要出任总经理一职,于是我们决定以退为进。”顿了一顿,他补了一句,“这些事,舅舅不知情。”
难怪,莫老先生会认为楚少城是为了她才请辞。而她,又以为他是为了“她”。
“有时间,让我见见莫墨。”西汐轻声说。
楚少城看着她,久久才答应了一声。他抬头看向远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语气平淡:“不是我莫家盛势凌人,非要占着这个位置。如果有德能兼备者,我或者莫墨,都准备随时让贤。像慕名、徐菁那样的人在集团里数不胜数,他们在某些领域的才能甚至远胜于我,却甘于在这里一展抱负,所以,莫家,世纪集团,都不能辜负他们。”
眉宇间的朗朗英气,浑然天成。这样的男人,谁不倾心,谁不追随。
西汐沉默良久,思索再三,艰涩地开了口:“王子轩,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楚少城微微皱眉。等了等,他才平静地说:“在商言商。本来银行融资就不是容易的事,他不过是不愿意担太大的风险。”
王子轩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她不知道,会好受些。
“其实……他可能是误会你了,才会……也是因为我……”西汐断断续续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楚少城看着她,不说话。
她手上的碟子里还剩了半块慕斯,楚少城拿过来,慢慢吃着,等吃完了,又把东西都收拾了,仍旧看着她。“我也做了不该做的事。”
西汐以为他只是想转一个话题,随意问:“什么事?”
“你的案子,我托了省厅的朋友,本意是想让上面重视,派出得力的人来,早点了结……没想到却连累了你被限制出境。”
“我还以为,你托了人直接让我无罪开释了呢。”
“可惜我不能。”
西汐靠近来,楚少城拥住她,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独有的淡淡香气。
“我知道你想念母亲心里难受,我会尽力,不让你等太久。”
西汐沉默着,抱紧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