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秋》华锦

33、金菊院密会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南宫与澹台久久不息的烽火，日前终于有了止息的转机。可是这转机，究竟是幸或不幸？
　　金菊院。
　　这平素少有人来的院子已成为八爷和手底下的人秘密见面的圣地——
　　杨晨和八爷坐在锦榻上，桌上放着两杯散发热气的香茶。
　　夜已经深了，一弯清月挂在天际，婆娑的树影在殿外摇曳。菊花的阵阵幽香随着刺骨的夜风吹入屋内，八爷颐神的同时也不禁轻轻咳嗽了几声。虽然经过卿若的照料之后身体好些了，可是他身子骨本来就弱，怎经得起这北国的寒冷夜晚——
　　随着阵阵咳嗽，孱弱的双肩轻轻颤抖，俊美的脸开始变得苍白，随即又泛上几丝潮红。杨晨替他拿了件暖袍覆在身上，说：“你何必这样为难自己？鸩翎的毒性你不是不了解……”
　　八爷轻轻摆手，含笑止住咳嗽，对杨晨说：“今日大殿之上你也瞧见了，那只野狼已经愤怒，很快就会开始咬人了。”
　　杨晨叹了口气，始终觉得八爷此举有些得不偿失——
　　“以皇上对你的宠爱，你其实不必这样做。”
　　“正因父皇宠爱，我才危机重重，抬上来——”八爷轻打了一个响指，门外有人进入——
　　杨晨回头，见两个太监抬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进入。那女子面颊惨白，眉间却有一股死气！他几步走到三人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往女子脖颈间探了探——
　　“绝命蛊！”
　　杨晨惊愕看一眼双眸紧闭的娇媚女子，猛地回头看向八爷——“竟然有人对你下这么狠毒的蛊！！”
　　八爷挥挥手，两个太监又将女子抬出去，阖门。屋里只剩杨晨和八爷二人，八爷淡淡一笑：“昨夜本是她侍寝，我跟天香捉迷藏闹得累了，后来在浴池里睡下了。天香那丫头昨儿不知躲到哪儿去了，我找了俩时辰都没找着……”
　　杨晨不悦地打断八爷：“说重点！”什么时候了他还这么悠然！
　　八爷抬手轻挑秀眉，妖冶之态甚是勾人。“等我醒了，穿上衣裳回房里，就发现她这样了。然后在她身体下发现了一朵天竺兰——”说着便从腰间摸出一朵小花递给杨晨。
　　天竺兰正是绝命蛊的引子。杨晨眯了眯眼，“知道谁干的么？”
　　“方才老二和老五来看过我，听他们之意想来是不会加害我。太子与我地位不分上下，倘若我出事，嫌疑最大的便是他。想来他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下手。老三许久不回宫，自然也不是他。老六老九与我私交甚好，也不会是他们二人。就剩下老四和老七了——”
　　杨晨似有所悟，“知道他们二人中有一人想除掉你，所以你自个儿先下手害自个儿？南宫瑾禾，你可真舍得对自己下狠手，招招毙命啊！”
　　“死在自己手里多少有点成就感，死在他人手里未免太憋屈，你说呢？”八爷妖孽一笑，手指有意无意的拂动腕上佛珠。何况，有这串佛珠在手，他又岂会那么轻易死去？
　　杨晨不置可否，哼一声道：“我还以为你是见色起心，为博美人一笑拿自己的命去玩儿呢！”
　　“我是那种人么？美色于我不过过眼烟云——至于为何让秦公公挑慕容卿若做这替死鬼，因有人看见昨夜她与老四见过面。本是想着找个宫女替代她选秀，等一切成了定局再将此事告诉父皇，警告一下老四——没想到偏偏有人捉走了一个秀女，让我计划落空。此番老四又把慕容卿若领回宫了，父皇更是不会再怀疑他。”
　　“来日方长。不过究竟是谁要杀那秀女？而且还要把尸体移到禁地外——”
　　“若是你知道禁地里住着什么人，便知道是谁干的了。”
　　八爷轻笑，但不点破。那毕竟是皇家的秘密，再有就是，现在还不到告诉杨晨的时候。倘若他知道了，怕会横生枝节。
　　他不说，杨晨也不多问。“今夜我在四爷寝宫外发现了一股强烈的妖气，带着杀机，可是转瞬之间就消失殆尽，太不可思议了——”杨晨看着八爷，一脸的不解。
　　“哦？”
　　“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会感兴趣——”杨晨停顿了一下，饶有趣味的睨一眼八爷。
　　八爷看着他，等他下文。
　　“三公主出宫去了礼部尚书纳兰泰府里，意外发现纳兰泰已经死在书房内，吓得当场晕倒——当我从纳兰府回来后，大公主居然找到我，让我查清楚三公主与纳兰泰之间有何秘密，看样子似乎要对三公主不利。而且，大公主似乎看上了杨晨这张脸——”他一边说一边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轻轻抚摩，露出那张与十九年前尘阳子一模一样的脸！
　　“那本王是不是该恭喜你了道长？”八爷戏谑看着他，勾起唇角笑得盎然。妃阳嫉妒茗昭美貌，一直想方设法欺负茗昭，这已经是各位皇子公主间公开的秘密。奈何妃阳的母亲是当今皇后，茗昭敢怒不敢言——
　　倒是纳兰泰无端死去有些蹊跷。不过皇上一向严厉禁止王爷们插手朝政之事，所以这自然不在八爷关心的范围内——
　　“南宫瑾禾你要是想死，本道长可以成全你！”尘阳子将人皮面具扔在桌上，指尖开始涌动一股似有似无的灵力——
　　“当我没说！”八爷笑了笑，然后收起玩笑的模样，恢复沉静睿智的本来面目。
　　“若澹台君澜来南宫，与那只野狼狼狈为奸，我们日后的计划要实施可就难上加难了。”
　　“澹台君澜是何人？”杨晨虽贵为将军，可终究是假冒的，并不十分了解朝政之事。
　　八爷看一眼杨晨，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眺望遥远的夜空。他的侧影，宛若地狱修罗——
　　“玉门关外的澹台王朝你知道么？”
　　“就是那个一直入侵我朝边境，战斗力远远胜于周边小国的澹台王朝？”
　　“正是。澹台和我南宫争夺玉门关已经数十年。曾经有慕容臻镇守，玉门关坚不可摧。自两年前澹台冲率兵攻破玉门关，慕容臻父子战死沙场后，澹台势力日渐强大，屡屡侵犯玉门关附近的边陲小镇，而我朝竟屡屡战败——”说到这里，八爷的眸色不禁暗淡了些。“父皇和澹台冲相都老了，逐渐不喜杀戮，于是约好今年皇祖母寿诞之日，握手言和。届时，太子澹台君澜将来南宫，从三位皇妹中挑选一位作为太子妃，从此南宫与澹台结为姻亲，再不侵犯。”
　　杨晨听后不禁有些疑惑。“联姻？这是好事啊，你今日找我来就为了这事？”
　　八爷侧眸看一眼杨晨，轻笑，“你认为是好事？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澹台君澜这个人。也许此次联姻，不仅不是好事，反而是灾祸的源头——”
　　说完，他重新看向夜空，指节一根根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