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秋》华锦

16、金菊计中计（1）

　　天刚刚放亮，周女史随同秦公公等人来到依兰院。那时候，很多秀女还在蒙头大睡。
　　女史身后的宫女扯开嗓子吼一声“都起来了起来了”，各个屋里顿时传出秀女们慌忙起床的响动——
　　秦公公勃然大怒！他翘起兰花指，扫一眼各个房间，道：“都几时了还在酣睡！”
　　女史见公公动怒了，连忙说：“公公息怒！”
　　歍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
　　未见到七爷的卿若一夜未眠，听到院子里的细微响动时便合衣而起，对着镜子随便挽了一个回心髻就打开/房门——
　　回头看一看几个慌忙穿衣的秀女，出来关上门见礼——
　　“奴婢见过公公，见过女史——”
　　“罢了罢了，”秦公公摆一摆手，怒气未褪，瞅着那些个房门紧闭的房间道，“都这般懒惰，以后怎么伺候七爷！”
　　“姐姐们舟车劳顿，身心疲乏，所以睡得沉了些。待日后伺候七爷，她们自然不敢怠慢。还望公公见谅，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卿若低着头，谦恭有礼、张弛有度的说道。
　　女史笑着点点头。这丫头勤快，懂事，伶俐，是伺候七爷的不二人选。“抬起头来。”
　　卿若闻声缓缓抬头。一张素颜未施粉黛，不像一般女子卸妆之后黯淡无光，倒显得越发光洁白皙，清丽脱俗！
　　“好俊俏的丫头！”女史啧啧称赞道！身后的人也随着一起点头称赞！要身段有身段，要脸蛋有脸蛋，日后必定受七爷宠爱！若不是秦公公在场，这些个人恨不得即刻上前巴结拉拢一番！
　　秦公公点头笑道：“是个天生丽质的美人儿。”因此，你不能去七爷身边。
　　院子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太监。满头大汗，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在一行人的注视下，小太监几步之外跪倒秦公公面前，禀道：“公公，八爷玉/体违和，殿内人手都被靳妃娘娘派遣去七爷殿里，所以身边伺候的丫头不够！奴才特来请公公拿个主意！”
　　“这……”秦公公神色一紧，面露难色，“太后娘娘寿诞跟七爷选妃乃大事，各殿多余人手皆派去太后与七爷殿里，此刻哪来的宫女派往八爷殿里呢！早知如此，一月前便不该遣送那批宫女出宫！”
　　“公公您快拿个主意吧！”事态紧急，小太监只能低声催促道！若是平时，借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催促总管大人啊！
　　女史们与秦公公对视一眼，目光落在各个房间门口，建议道：“不如派几个丫头去八爷殿里先伺候着如何？离七爷选妃的时辰还早，一会儿七爷殿里忙乎完了，再派几个宫女把秀女们换回来——应该不会误了选妃时辰。”
　　秦公公看一眼女史，又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叹口气道：“也只能这样了。”他瞅着面前的卿若，又道：“你这丫头处事稳重，又乖巧，先去八爷殿里伺候吧！”
　　八爷，是殇奕。卿若黛眉轻簇，心有不甘却不敢直言，只能遵从。
　　“奴婢遵命。”
　　“赶紧带姑娘去吧，记得跟八爷殿里的奴才们嘱咐一句，这姑娘是秀女，别拿对宫女的态度使唤她！日后这姑娘说不准就是王妃娘娘，让她们自个儿拿捏分寸！”
　　秦公公恩威并施，目的就是让卿若好生服侍八爷。卿若心如明镜。
　　“奴才记住了！”小太监起身感恩戴德看一眼总是救他于水火的秦公公，又把目光移向卿若。这一看，他不禁呆了！虽是太监，却也是个十七八的少年！宫里美女无数，可能与面前这女子相提并论的竟数不出一个来！
　　“烦劳公公领路。”卿若见小太监望得痴了，于是谦恭说道。
　　这嗓音更是叫人沉醉。小太监打一个激灵，回过神，红着脸道：“姑娘随我来。”
　　卿若款款跟在小太监身后，眉头舒展开。
　　也许，这便是冥冥中的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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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庭院中种满了金黄色的菊花，与这诗句恰好相应。进入院中，清香扑鼻而来。西北一隅，几株苍翠欲滴的秀竹，旁边有一张圆形石桌，还有三个圆形小石凳。
　　秀竹亭亭玉立，清高而优雅。一架寒香娑罗树，小栏干花影扶疏。雨才过山色模糊，月初升桂影扶疏。
　　卿若正被这美妙的景象吸引时，忽听一靡靡之声传来。虽细若游丝，却犹如玉石，娓娓动听——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卿若四下望一眼，却并没看到人。目光再次落在秀竹上，心忽然被一无形的手揪紧。疼痛，却无力挣扎。
　　翠竹林，是永生难忘的记忆——
　　男子的轻声咳嗽又一次打断卿若回忆的思绪。
　　游离的目光落在卧躺在一大片金菊里的男子身上。盛放的金菊花团锦簇，足有半人高，他又一身金色锦衣，两者恍若一体，难怪之前没看见人，不留意还真看不出那里躺了一个人。
　　隔着疏枝金菊，八爷慵懒的撑起半边身子，望着她温柔地笑，那笑中隐约可见一丝丝妖孽的邪恶。抬手拂了拂散在额前的发丝，继而拨开柔软的菊花，这容颜便显露在清晨的微风里。
　　金玉镶珍珠的发冠不知几时被他摘下，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如丝绸般散在肩头——
　　似有些孱弱，又带着男子气息的玉肩轻轻覆着一件柔软的金色锦衫。金丝银线绣着大朵曼珠沙华的领口微微倾斜，露出半个肩头。吹弹可破、白里透红的肌肤沾染上几滴晶莹剔透的露珠，竟有些出尘脱俗、仿若谪仙般的感觉——
　　几缕黑亮的刘海斜搭在右边的眉峰上方，左边的眉毛若隐若现。琥珀色的瞳孔在薄雾里显得更加深邃，隐约透出丝丝邪恶。尤其是高挺而洁白的鼻翼下那两片樱花般的薄唇，微微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越发显得摄人心魄——
　　卿若有一霎那的失神。不曾想，容颜没了黑雾的殇奕褪下一身黑衣后，竟是如此绝世！他的容颜该是所有皇子中最出色的吧！就连七爷，也略逊一筹。又想起街上的相逢，心里一阵抵制！即便轮回转世，这魔头还是改不了妖冶的本性！竟然有断袖之癖，变态！！
　　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当街抱着她这俊美的“男儿”一阵猛啃！龌蹉的男人……
　　他轻轻抬手，不动声色的将锦衫揽至肩头，遮住裸露的玉肩。
　　“你就准备这样伺候我么？”
　　八爷饶有深意的笑着，深深凝望卿若这倾世容颜。今日一见，比街上初见更显得动人。女儿装始终比男儿装好看，呵呵！就连昨儿海棠树下看她，也没今日这般美艳！
　　该死的女人，我就不信你没有认出我来！！不过既然你非装作不认识我，那我就陪你把这场戏做下去，权当咱们是陌路人！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何时……
　　卿若收回目光，跪下行礼。
　　“奴婢给八爷请安。”
　　“免。”
　　八爷轻笑，撑住身子的手挪开，继续卧躺在菊丛。
　　“本王渴了。”
　　卿若簇眉，转身走进屋子里。
　　听小太监说，这院子位于宫里最清幽的地方，是皇上赐给八爷养病的。除了如姬姑娘和两个贴身丫头，闲杂人等不能擅自入内。自然，众位皇子们可以随意出入。
　　卿若不知如姬是谁，不过看这特殊待遇，该是八爷最宠爱的妃子吧！可是为何太监却叫她姑娘而不是娘娘？
　　一字之差，身份却千差万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