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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雨落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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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热,令人烦燥。
静,在与新同桌月谈些无关轻重的话题。
我,在孤独地等待上课。
我喜欢冬日滑雪的感觉,像冲浪,浪很温润,尽管这样,我的鞋底也日渐一日地变薄了。
忘不了,滑雪时拂过耳畔的清风;忘不了,滑雪时飘落地上的笑声。
笑声融化在这一片自由的天地里,祝福已逝的午间时光。
又有一个女孩,带着一种生动,一种活泼闯进了我的世界。
她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这个叫小华的女孩,个子小小的,脸蛋圆圆的,头发毛茸茸的。她的话很俏皮,声音也俏皮。
我记不起自己怎么与她相识的。潜意识中想有个人来排遣寂寞。
那一天我去了小华的家。她的家不大,屋子有些黑。我们一起坐在小华的床上,被边散放着三本《美少女战士》。
小华迅速将书收起,塞进抽屉。“你自己玩一会儿,我吃过饭就来。”
我看着她,一言未发。
“要一起吃吗?”
我摇摇头。
小华到厨房去了。
我看到书架上放着许多漫画贴纸,背面居然有着静的名字。
我惊诧。
再翻开小华藏起的漫画书,扉页上赫然有着静的字迹,静送的生日祝福及眷语绵绵。
再看那久远的日期……
我飞速将书塞回原处。
也许小华并不知道我与静已经结束了,那么就让我来陪你演这一场戏。
阿玲罢课练功,专心致致。我间或去看看她,并带去美食与冰激凌,再悄悄地将混合着沈阳红药的薄荷水洒在毛巾上给她纳凉。
阿玲大方地笑笑接过冰激凌,一口咬掉火炬的头,我们两人开怀地大笑起来。
阿玲在山上训练,我放学后寻来。她休息时与我蹲踞在雕塑龙头的平顶上,我偎依在她的身边,陪她吹风。龙头处的视野很开阔,能望见即将走上的竞技场。
阿玲累时就枕在我的腿上小憩一会儿。这情景再正常不过,老师和同学们都没有多看一眼。
运动员在紧张的训练中挣扎,身心俱疲,最难熬的还是对未知的压力和极强的求胜心情。
静因为长跑耐力好,速度够快而加入校队,与我是同组的队友,彼此也是竞争者的关系。
静没事人似的和我打了个招呼,我点点头致意。
小华站在跑道上,看着。
小华说过,如果我们现在一起去向静借同一样东西,她肯定借你,不借给我。
你和那个蛮横的同学吵架的时候,静说老师怎么还不回来呀!
小华说她问静,你希望他们谁受批评,静不做声。
可悲——
我没再说话,不真实的感觉。
小华从此不再与我说话。
而静拉着同桌月的手跑了来,带着笑。
白荷,别理她,不值得。冥冥中我听见自己的心这样说。
小华弄巧成拙,利用我刺激静,静不理她,反倒是刺激到她自己了。我也不理她了,小华的计划失败了。
静向我伸出双手做承接状:“白荷,别难过,小华不值得你难过。还有我们接着你啊!”大概她是自以为我失意了。
才没有的事!
校运动会前夕,静托人带话给我,约后山相见,陪我爬山。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耳边快速响过这句古训。
憧憬的梦就在眼前,生活中寻梦的影子,踏着影子的阴追寻梦的足迹。
雨后天空中破碎的彩虹重又连成一弯,明亮、耀眼。
我如约而来。
静眨着皎洁的眼睛向我招手,带着几分妩媚,几许柔情。
我的心已不会颤动。
我们两人爬山无言。
后来静说:“我的舅舅许诺,如果我赢得比赛,勇夺第一名,就奖我十元钱。”
我无声地听。
“你不要与我争了好不好,让我拿第一好吗?其她人都不在话下。”静柔光闪烁的大眼睛深深地凝视着我的脸,镫亮的目光中满含期望。
我深思,内心辨驳,嘴上却是答应道:“好的。”简洁的两个字注定了竞技场上的履约。
我想,我们是同一个班的,有人拿名次就好,但我也不会屈居第二做你的陪衬。我会中途退赛,阿玲在赛场上的竞技还需要我尽快赶去加油。
夏末阿玲送给我一大束百合花,洁白素雅的花朵儿拥着馨香盛开在我的窗前。
过往已逝,校园外除了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
夏季将近完结了,天火却未熄,燃烧着世间一切有灵气的东西,磨灭生命的光泽,枯萎生命的朝气。
炎炎烈日下我不再迷惘、困惑……
静时不时地跑来和我聊天,因为阿玲都不在的。
静知道我喜欢爬山就常常陪我爬山。因为贪凉我们走到一处防空洞前,清凉的风从洞内窜出,有着山洞冰果的清香。静拉住我的手说:“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这种防空洞应该是没有机关的,而且这处很难得地没有被封死。”她歪头征询我的意见。
我瞄了一下山洞,洞口很窄,只容一人通过,半扇锈迹斑斑的小铁门搭拉在框边。地面有条小路的痕迹,显然是有人进去过。再走近些从铁栅栏门向内看,地上撇了一卷用过的卫生巾。
“我们去别处吧!”我当机立断地说。
静没有失望,她本不喜欢这些,只因为她知道我喜欢一点点刺激的探险。但是阿玲相信我有分寸,不会干过分危险的事儿。
静也知道我喜欢漫画。《美少女战士》完结了,她拉着我一同跑去书店里看。静的话渐渐多起来,她想争抢什么,她又想到了什么来证明自己的魅力?
有时候我不答话,静也不着恼的。不是我故意冷落她,而是真的没什么共通的话好说。我也感觉得到她对于从前的那个梦不再感兴趣,此时不过是为了引起我的兴趣才讲的。我看着她都觉得要替她感到了累。
静仍是矜持的,她会偷偷地看着我的脸色,而不会明白地对我说。
一角书屋里的学生越来越少,天也一点点地阴沉了。墨黑的积雨云压将下来,橱窗外的色彩只剩下单调的黄与黑。
“我们快回去吧,天要下雨了。”我说。
静点点头。
好在一角书屋离学校并不远,我们一路小跑着赶到教室,雨就迫不及待地倾泻下来。
“坏了,我没有带伞。这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静说,“白荷,你不是带了两把伞吗,借我一把。”静说得那么的理所当然。
当然了,出于同学之情我也会借伞给她的。但是,伞是为阿玲准备的,已没有多余的一把借给静了。
“对不起,这把伞是阿玲的,我要给她送去。”我直截了当地说。
静细小而微黄的贝齿咬住下唇,一脸委屈与楚楚可怜的模样。“现在是我在你的身边,为什么要提阿玲?是我先向你借的,为什么不能借给我?”
我笑了,我说:“这是阿玲的伞,不是借给她的。下雨了,当然要把伞送到它的主人手上。”
“不对,”静脆生生地反驳,“我知道阿玲的伞是黑色的、灰色的。你的伞才是彩色的、白色的。这把伞是白色的,它不是阿玲的!”
“难为你这么细心。”我冷冷地回答,后又迟疑了一下,“我先送阿玲回家,再回来接你。”
“不行,”静突然任性地吼道,“我就站在这里,你应该先送我回家的。”
“那是不可能的。”我也不知道这句话自己是怎么溜出口的,说得那么顺理成章!
头一次看到静哭了,眼圈红红的,她用手背狠劲儿地揉了几下,眼角溅出几滴泪水,又掏出手帕纸来撷,不再抬头看我,一扭头迎着雨跑出教室。
有一丝丝地心痛,但我没有去追,带好伞向阿玲的训练场地走去。
夏末一场雨浇熄了半燃的回想,划下一条生冷的隔离带。
一场秋雨一场凉,可以觉得清爽,亦可以凉到心里……
秋季运动会之前,我和阿玲做最后一次远足放松。
干燥的空气似要把心火点燃,我们两人不顾汗水淋漓飞快地跑在山间、沟壑里。
忽然,一个急转弯,又遇那群令人不愉快的男女在林下草地上吸烟,未焰灭的烟蒂也扔得满地都是。
我愤然想起曾经心爱的那棵死去的小榆树。这次我没有再硬碰硬,而是果断地拨通森林防火举报电话,直等到亲眼看见这帮无法无天的流氓被护林警员带走才放心。
我和阿玲尽可能多地到山下打来水洒水,希望不要有烟蒂的星火遗漏。
阿玲参加运动会前的封闭集训,与我拥抱而别。然而在运动会上,待我抛下执著第一名的静赶到竞技场却再不见阿玲的身影。
昨夜,秋风送凉,卷屈的叶子舒展开了,枯干的叶子清脆地一声,碎了。静的影子逐渐模糊,但始终没有忘记。
不见阿玲,谁都不见阿玲,她没有参加比赛,她没有再来上课。
我在悲伤中迷迷糊糊睡着了,阿玲,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你?
体育课,同学们都外出了。我请了病假,独自一人在教室里发呆。
冬去春来,警方略有些线索,他们找到阿玲失踪前接收的信笺,上面有着我的留言,警方为此寻问过我。
怎么回事,与自己有关?我的心疼痛地揪紧。
我的名字是写在一张贴纸之上,那贴纸上的图案是我曾经送给了静的。
透过同学们的口风,我了解到小华的亲戚中有一位在风景区护林处工作,竟是我报案当天的值长。
那么信上写的约阿玲后山相见的是谁呢?
小华的字迹与我的相差甚远,而静却有这个能力可以学写得很像,有时连我自己都分不清。
一年后,听说阿玲被找到了,后来阿玲退学了。流言剥夺了她上学的尊严。办理退学手续时她都没有来学校。我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她,她从未带我去过她的家。那唯一一次送她回家也仅只是走到金家胡同为止。
忧思伤心,我病了,卧床不起。等我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小学的最后一天过去了。
暑假里,我一遍遍地在小学校、我家与金家胡同之间往返徘徊,期望发生奇迹。
那日黄昏后我看到一个异常熟悉思念的身影推开柴门倚坐在高高的门槛上逗弄孩子。
小孩儿不出三月大,还不会咿呀学语,任凭阿玲怎么呼哄也不笑。
我傻傻地站在她们母子面前,轻轻唤道:“阿玲——”
阿玲闻声一僵,缓缓抬头,良久挤出一个如往昔般温馨的笑脸说道:“白荷,好久不见!”
“你还好吗?”
“我很好。”阿玲不及我询问就接着说道:“这是我姐姐家的小孩儿。”
“很可爱!”
我听过流言,说阿玲被山贼轮~奸,还生下一个孩子。
可是我不信——
我忍住苦涩的泪水与阿玲告别,一转身泪决堤而下……
十三岁那一年已过,我长大了,再不见百合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