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六章 半月残缺（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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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却是聆弦。
她本就是个机灵的丫头，看了幽媚居这情形和洛绒那琵琶，想想也知道府里头能干出这事儿的也就是大夫人，虽然还未听说今天远香酒楼的事儿，但也约摸猜到跟大少爷有关。她心中暗叹，忙去净了手，帮洛绒处理伤口。
她屡次想问点什么说点什么，可看着洛绒望向那白木琵琶时眼底的伤，什么也说不出口。等到上完了药，她只觉得连自己的指尖都透着一种舒服的清凉，“果然是灵丹妙药。”
洛绒笑了笑，把那小瓶收进怀里，问道，“你怎的回来了？小姐呢？”
“呀！”聆弦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忙拉起洛绒，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伤口，一边道歉一边急道，“萧大人和何公子还等着呢！你瞧瞧我，忘得一干二净！”
洛绒这个时候实在是谁也不想见，拧住身子，“有什么事儿吗？我这个样子……”
聆弦自然是刘凯诗派来找她的，萧宪云提议的事儿，要听她自己的意见。刘凯诗历来如此，鼓励身边的人自己拿主意，自己决定。按她的话说，是懒，懒着决定，懒着担责任。
洛绒想了想，这样倒也没有坏处，陪陪疏梅，省下自己的一路盘缠，也能早半个月离开蔡府这个当下的多事之地。“你帮我回吧，我应了。”
聆弦仍拉着她，“我这么回，像什么话啊？”
听她这话，洛绒也觉着这样的确显得太过倨傲了，只好不情愿地跟着她回去。聆弦瞧她的样子，奇道，“你果然很怪，聆思。听到他们两个来了，咱们屋子里的姐妹们都高兴得不行。南暄四公子呢，南暄国上下数一数二的人物，那么容易得见吗？可你，倒似避之唯恐不及。”
洛绒忙强笑道，“我哪有避之唯恐不及啊！只是这么狼狈，不太好意思。”
这话倒也有理，聆弦信了，挽着她笑道，“就是嘛！这上京哪有不想见南暄四公子的姑娘呢？你，最喜欢哪一个？”
这话问得如此直白，惊得洛绒一时回不过神来。
聆弦笑道，“说嘛说嘛！姐妹们常聊，就只不知道你的心思了！”
洛绒瞧着她一脸可爱的兴奋，恍然间似又见到了方月她们，见到了青春年少时她们如何轻狂，如何率性。
这里，是最能寻找到她对护理学院回忆的地方了……
可如今，她却势必要告别了。在这个时空，是否还能找到一个这样自由自在，没大没小的院子？她果断地摇头，不再会有了，就像这上京城只有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刘凯诗。
聆弦看她摇头，笑道，“你这岂不是在说，各有各的好，实难抉择？”
洛绒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还真会想！”知道自己若是不说一个出来，她定然不能罢休，“邝大人吧。”那三个人都太熟了，直接说萧宪霆哪里好意思，自然挑个不认识的。
“我也是哎！”聆弦彻底兴奋了，“这回好了，下次枝儿再跟我辩，你来帮我！枝儿定然不是你的对手！”
洛绒失笑，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有什么好辩的啊！心中的八卦精神不知不觉觉醒了，“枝儿最喜欢哪一个？”
“自然就是萧大人啦！她说还是萧大人痴情，这些年为万大小姐拒了无数的提亲。可我怎么都瞧着他另有心思，看不出为万大小姐如何。枝儿偏就说这才是真正的痴，把所有的痛都藏在笑的后面。我偏不信，若是一个人真的伤心到了极致，哪里笑得出来？”
对她评论萧宪云那些，洛绒也有同感，但又觉得她们若每天真是为了这几位辩来辩去的未免夸张，“就你和枝儿顽皮，思才姐姐她们定然不跟你们胡闹。”
“切，你这可说错了。思才自从前几年第一次见那萧二公子，心就不是她自己的啦！你不知当时听说南暄四公子，萧二公子竟也在列，她高兴地呢！说早就知道他定是要一飞冲天的！枝儿玩笑说他不过是沾了萧老将军的光，思才那般沉稳的人，险些就跟她吵起来。那事儿后，足有半个月不理枝儿！你瞧，她可比我们闹着呢！”
“那乐薇姐姐若是喜欢何敬铎，岂不是这四人在咱们院子打了个平手？”
“错啦错啦！今日有你在，便再不是平手了！”
洛绒摇头笑道，“也是，你们是怎么也问不出小姐的心思的。”
一听这话，聆弦一脸的笑倏忽间就消失了，“唉，谁又能猜出小姐的心思呢！夫人都猜不出来！今儿小姐竟然说，要进宫去！当时夫人和大少爷都呆了！”
什么？蔡雅要进宫去？
“嘘！夫人勉强点头，嘱咐了不让外传的。”
什么？老板还同意了？
她们两个这么一磨蹭，倒是遂了洛绒的愿。萧宪云正好有事，等不及，便和何敬铎告辞了。聆弦把幽媚居的惨状添油加醋的说了，等刘凯诗定夺。
刘凯诗先把枝儿叫来给洛绒包扎。蔡延强相当的调皮，专门侍候他的枝儿常年备着各类药膏，还在洛绒的指导下裁了很多细长的白布条熏蒸消毒备用。蔡雅站在洛绒身侧，一直瞧着枝儿帮她又上了些药，再一根一根手指包好。看着那白色的小棒槌一根根成型，探手轻轻去碰，却又不敢真的碰到，“这要多久能好？”
洛绒笑道，“小姐别担心，都是皮外伤，也就几天的事儿。”
蔡雅看着她，眼中忧色重重，“今日若是不留你一人在幽媚居就好了。”
洛绒忙摇头，“是我自己不知道管好这张嘴，跟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不容易等着刘凯诗把闲杂人等赶回房的回房，赶干活的干活，只她们两个呆在正厅旁的小暖阁里。洛绒把刚刚幽媚居的事儿说了，冲突很激烈，她也相当无视大夫人的地位身份，估计大夫人追究起来也挺难办。先跟刘凯诗托个底，她也好有个准备。
刘凯诗沉思了半晌，终于还是打算从头问起，“你和延胜，究竟怎么回事？”
洛绒跟她也没什么好瞒的，便把郭飞、女德、青楼一干争执一并供出。
刘凯诗听得笑了数次，“延胜碰到你，真是遇上克星了。不过，按‘刺玫’那件事来看，他倒不似讨厌你……”
洛绒本来觉得他就是跟自己别扭，不爽自己无视他大少爷的威仪，可看了他的刺玫图，听他那明显有酸气的镜花水月，还有今日远香酒楼冲冠一怒，回府后说着“真笨”时的笑。甚至就是刚才在幽媚居，她其实感觉得到他看到她受伤时的心疼和内疚。
刘凯诗看她脸色，叹道：“你们这些小儿女的情事，我倒也不便插口。只是我虽瞧不起大夫人为人处事，但也羡慕她养了延胜这个出息孝顺懂事的儿子。你在我身边这些年了，心思不似一般女子的随便糊涂。功名财富，门户差异，都不在你眼里，你只在乎……”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的本心。这点，倒是跟我很像。但就当我替他不甘心吧，就问你一句，延胜在你心底，除了是大少爷，就无其它可能吗？”
被她这么直白的一问，洛绒倒有些不好意思直接摇头了，“大少爷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的，他应该有更合适的女子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刘凯诗轻叹着摇头，“你个声东击西的丫头，单不承认自己喜欢萧宪霆。”
洛绒的脸腾的一下全红了，果然是和提起蔡延胜时不同的忸怩，“夫人……”
“瞧救你和疏梅出来那天晚上，你望着他背影哭的样子！”刘凯诗扁扁嘴羞她，“他除了生得好，哪里比得上咱家延胜了？延胜能为你笑，为你怒，与你争，与你辩，是个活生生的人。天天陪着宪霆那万年寒冰，不闷死也冻死了！你不知道我爹爹这些年为了让萧家有后，费了多少心，可只能被他两个气得干瞪眼。爹爹总说愧对萧伯伯夫妇的在天之灵，可碰上这么两个一根筋的人，又怎是人力可为？萧宪霆，终于逼得我爹爹点头，允他去幽州了。爹爹本是打算稳住他，再拖上一年半载，却被他看穿，前几日竟留书离开上京，说是要直奔幽州，宁可由兵丁做起，把爹爹气得直接就病倒了。”
“他心里日日惦记的就是幽州的局势。定然是都辇人有了风吹草动，让他决定不再等下去。”
刘凯诗打量了她半晌，突然把手拍在她的肩膀上，“洛绒，我就指着你，给我爹爹省一半的心了。”
她一时没听明白，醒悟过来脸又是通红，“夫人，我刚刚也说了，他心里日日惦记的就是幽州，就是南暄，就是百姓，没有任何……”
刘凯诗笑道，“没有任何？没见谁那么大方，把御赐的冰莲七叶随随便便就送人的。”
可就算是他送的这冰莲七叶，他毕竟仍旧是这样就离开了上京，一句再见都没和她说。那战火纷纷的幽州，那尸骨累累的沙场……老姐和他，都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疲累。她知道他们的执着，却怎么都无法追随上他们的轨迹。
心中暗笑自己懦弱悲观，猛然间想起聆弦刚刚的话，“夫人，小姐她……”
“她自己第一次的决定，而且我也给不了她更好的选择。”
“可是，皇宫那可是……”洛绒觉得惨绝人寰太狠了点，勾心斗角又太轻了，一时想不到贴切的词来形容。
“她只为了她的琵琶，倒单纯。我同太后娘娘说说，怎么也给她安排一个清静自在的地方。这样一来，老太爷那里说得过去，蔡雅这边也顺了心意。”
“清静自在……夫人这么说定然是要把小姐安排到哪个王爷府里去的。小姐既然自己选了这条路，自然也想好了这种可能，自然也会接受。她与世无争的性情，说不定真的会自得其乐。可是今后呢？”
“今后？怎么说？”
“说句不吉利的，皇帝百年之后，膝下可有九个儿子！”
洛绒绝对是被方月那些九龙夺嫡的故事洗脑了，总觉得最短命最可怜的莫过于这些“爷”们，尤其是兄弟众多的“爷”们。刘凯诗哪里知道她的典故，南暄国史上皇室男丁一直不盛，夺宫篡位的事情从来没有。想想真是幸福的一家人啊，竟然在如此高位顺顺利利坐了几百年，虽有外忧，可也算天佑了。
“太子是嫡长子，名虽正，但文比不过三皇子，武比不上二皇子。未来十年，这三位的府上或许便是南暄暗斗最集中的所在，你是指这个吗？”
洛绒忙点头，“若只是暗斗，小姐倒还无妨，就怕……”
“无论最后怎样，我爹爹必仍有一席之地，保雅儿一人应该不难。况且避世之道甚多，到时再做打算吧。”刘凯诗对刘肃为人处世相当信任，洛绒自然也觉得以中书令大人之能之中立，保蔡雅一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惜，到时候要保的不止蔡雅一个，她们这时哪里料得到。
“你自己的打算呢？”
“府里不能再呆了。”洛绒垂头望着自己的手指，轻叹道，“陪陪疏梅也好，再到西景村与晴烟和殷文汇合。”转瞬间，在上京的七年，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了。殷才芫芝的死，让她诚惶诚恐，备受良心谴责。可也让她深刻体会到命运的无常，生命之脆弱，倒是倍加思念老姐了……
她眉间的几许迷茫，刘凯诗怎会看不懂，“你当时说你姐姐托梦给你，本就是虚妄的。美女之名，见仁见智，你怎知你要找的是哪一个？”刘凯诗很少说这种话来打击本就不乐观的对方，洛绒愣愣的望着她，知道她一定还有后话。果然，“我说你只在乎你的本心，你的姐姐呢？她的本心呢？”
本心？老姐的本心是什么？
“感觉执求一生的答案，就在那绝美的她笑得天真烂漫的当年……”时隔数年，她仍能清楚记得老姐那封信中的这句话。她一直在寻的，是“绝美的她”，而却忽略了更加重要的，老姐一生孜孜以求的“答案”！
“老姐一直想知道，我们究竟是谁……”
她们姐妹两个是在一个池塘里被发现的，两个光溜溜的小婴儿就那么睡在清晨沾着露珠的睡莲上，竟是那般香甜。那个池塘就在后来收养了她们的孤儿院边上，姐妹俩这般离奇地出现，却被那至善的周院长奶奶毫不犹豫地收留了。她们叫她奶奶，也跟了她姓周。
后来，周奶奶去世了，老姐也不知道如何就参与进了一个考古队。
她不喜欢老姐和那些不见天日的明器打交道。
我很羡慕你，老姐当时说。老姐说话向来这样，有上句没下句，故弄玄虚，故作神秘。
后来，她渐渐知道，老姐是在找她们究竟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上。如果是找那抛弃了她们的父母，她认为这大可不必；如果是探索人类起源，那实在太过高深无解。
直到咪雅出现，她来到了这里，变成了这个叫洛绒的女孩儿。
她，突然也有了一探究竟的欲望。
“我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你常说你的故事，你的曲子是你的爷爷传给你的。我就常常好奇，你的这个爷爷，你从未提起过的爹娘，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才能有你这样一个特别的孩子？”刘凯诗的话，恍惚在她耳边响起。
她，和洛绒，太多的相似，太过的巧合。
她甚至常常觉得，洛绒应该就是周亚玫的前世，老姐要找的也许是这一世的她和她种下了怎样的因，才有了千年后的报？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六章 半月残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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