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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六章 迎来娇客(上) ...

  •   她不敢再留,扭头便走,“我去瞧萧二哥!”跑了两步,又回头威胁道,“不许都吃了!给大家留点!”
      余光瞥到穿着一身耀眼白袍的少年正一脸好奇的望来。乌黑的长发特意用发带束了起来,虽然脸色仍旧如三年前一般的白皙,眉目也仍如三年前一般清美如画,但阴柔之气渐弱,多了几分俊朗英美。她心里嘟囔着,你要是早这么打扮,我不就不会认错了?

      想起三年前萧毅夫妇葬礼那天的事,真是够糗。
      当时,“万宁洁”因为腿上不便,靠坐在萧宪霆身后一侧,哭得“梨花带雨”。她当时瞧着那团髻少女“万殊洁”跪陪在萧宪云身后,这位“万宁洁”不跟着姐姐,反倒凑在萧宪霆身边,就一股暗火。老天真是好的不应坏的应,假想敌竟然这么快就成真了。
      更让她心灰意冷的是,萧宪霆并没有对这位哭哭啼啼的“小姐”有任何的微词,反倒在“她”“矫揉造作”的咳嗽时,抬起了头,侧过了身,扶住了“她”的身子。
      而“万宁洁”小姐,竟然就那么斜靠在他的手臂上,一边咳,一边哭。

      当时,她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样一个唯美暧昧的画面了。她找来了清水和瓷杯,凑到了萧宪霆和“万宁洁”中间,“嗯……万……小姐……喝点水吧。”
      “万宁洁”被她叫得一愣,坐直了身子,无比哀怨的望着她,眼中泪珠急涌,却没哭出声来,倒是咳得脸红气喘。她忙又是轻拍又是慢顺的折腾了半天,才让“万宁洁”平静下来,喝了几口水。后来,“万宁洁”就这么半倚在她身旁,直到落葬结束,龚无声凑了过来。
      “去车上歇吧,表少爷。”

      那一刻,简直五雷轰顶啊,有木有?!
      这样一位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竟然,竟然!

      她当时瞪着龚无声,再看看“万宁洁”,两人都一脸正经,全不似开玩笑。笑话!这是什么时候,龚无声再无厘头也不会挑这个时候胡闹!

      她记得她还无限悲戚地望着他,只差没有伏地痛哭:老天无眼啊!
      好不容易真真切切见到一位美人,美得也算人神共泣,竟然,竟然!

      他,是萧夫人长兄的幼子,何敬铎。从小体弱多病,当时匆匆由将养之地平州赶来,代替萧毅去后增援到幽州去的父兄,参加姑丈和姑母的葬礼。当时他病病怏怏的,乍听噩耗一时恍惚还摔折了腿。可这三年看着,他倒是一日一日彻底好了,比一般人还容光焕发。与他同行那团髻少女自然也不是万家大小姐,而是萧宪云的同门师妹,名叫裴青芽,他们都叫她芽芽。何敬铎在平州,就是在萧宪云的师叔裴寂处医病。

      龚无声瞧了眼何敬铎,笑道,“阿绒还真是一见表少爷就跑呢!”虽然不好再说什么,却是毫不遮掩的咧嘴大笑。他可是为数不多的,听到洛绒那夹杂着五分惊异五分悲怆的“男的!?”这个问句的人。他毫无形象的大笑被何敬铎打在肚子上的一拳变了调,转成“哎呦”一声。
      看何敬铎如此打扮,就知道他对于自己的性别被误认多么不爽,龚无声偏偏还敢太岁头上偷笑,真真该打。龚无声揉着肚子,向何敬铎歉然一笑。何敬铎这拳本就有佯怒的成分,看龚无声这样子也跟着笑了,只是很快又皱起了眉头,“这个洛绒听你们说来很有意思,说话做事都不寻常,说的故事也特别得很,正想跟他交个朋友,怎的每次见我就这么跑掉?”
      龚无声记吃不记打的继续张口就说,“看着不光是女孩儿家见着表少爷这样,怎么连男孩子都……”龚无闻就知道哥哥这张嘴没完没了,忙顺手拉了他一把,躲过何敬铎伸手的一拳,“表少爷不是跟大少爷一起?”

      何敬铎道:“我是同宪云表兄一起去探望刘世伯。但说到宪云表兄三年大孝已过,万大人近日也寻刘世伯提过亲事,便同去万府请期,我就一个人回来了。”
      “这么急?大少爷明年才加冠。”龚无声问道。
      何敬铎道:“皇上这几年越来越欣赏宪云表兄,听刘世伯的意思,皇上有意让宪云表兄退了万家的亲,赐个公主。”要说皇帝陛下也挺矛盾的,既然如此看好萧宪云,想他做自己的女婿,却又在去年迁了万大人进京,真真让人费解。
      “啊?那大少爷这就跑去定下婚期,岂不是要开罪了皇上的好意?虽说当驸马倒也没甚意思,又做不得大官。刘大人不就是个例子,若不是云珠公主早逝,如何做到中书令这般大官。”龚无声个直肠子,历来想到就说,不分轻重不计后果。
      “皇上也只是一个提议,若是宪云表兄意志坚决,也就罢了。倒是宪云表兄对这位万家大小姐……你们在青州碰过面吗?”
      “在万府住过两日,我是没见过万家两位小姐,不知大少爷见过没了。那位万老爷常常单独请大少爷二少爷吃茶听戏的,估计引见过吧。”
      何敬铎想了片刻,仍旧是把心中的谜团问了出来,“从前听爹爹说,宪云表兄早年曾惹得姑母大怒,似乎说什么终身不娶。怎么万家的事答应得如此爽利?”
      龚无声和龚无闻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我们家两位少爷表面上一个热一个冷,骨子里其实是一样的,心事都藏得紧紧的,鲜少跟别人说。猜不着。”

      由守墓人休息生活的小院蜿蜒向上,便是松柏荫之两旁的石阶,四十九阶便是南暄侯爵之数。石阶之上,就是萧毅和夫人何氏的合葬墓。洛绒拜过二人,便又沿着另一侧一条小路,向一间小木屋走去。萧宪霆一身孝衣,静静地坐在小屋门口看着他的六韬三略。
      听到声响,他抬头望来,因沉浸在韬略辩证中而微皱的眉略略舒展。
      “阿文做了些点心,去吃点吧。”
      他摇摇头表示不饿。由书中抽出一张纸来,递给洛绒。
      “哎?你竟然把阴书篇译成古周话了!”
      他微微扬眉,“如何?”
      她又细读了一遍,指了两处用词不当,叹道,“连这样古拙的句子都能译出来,你出师了!”

      这就是她和他三年的相处之道,他练剑,读书,沉思,同她学古周话。
      大约两年前的某日,她来这儿瞧他,正好他收到了一封裴青芽给萧宪云的信。萧宪云正巧不在京城,随皇帝京郊围猎去了,他就代他看了。那信乍看完全不知所云,洛绒就明白为什么不避着她了,原来是加密过的。可再看两眼就觉得似乎有些线索,她错着字信口便念了出来。这种隔字的加密方法不算复杂,倒是裴青芽可爱得很,隔的还是个等差数列。
      他诧异了一霎,也就释然。她给他的惊奇够多了,这也算不上什么。两个人就开始聊起密码,聊起军事情报的传递。这种隔字借字代字的方法,规律也就那么多,只要截获的消息够多,穷举也就破解了。当时他说,“如何排布,总是一类的文字,总会寻出端倪。”
      她立刻就接口,“那若是把文字换掉,只你懂我懂,根本就不必加密,就这么平常地说话,也没人懂得!”
      她当时想到的是,老姐从小就逼着她学的,这个“古周话”。

      这“古周”文字不是汉字一类的象形文字,语法也大不相同。当时她问起老姐是从哪里学到的,老姐怜悯地看着她,可恨地摇了摇头,啥也不说。自己这个历史盲被她鄙视是经常的,她也就懒着再问。老姐逼着她用,她就用。只有她们姐妹两个的时候,从来就是说这种“古周话”,她们通信也是写这种天书一样的字。
      这种二外除了搞搞神秘,完全没有用处。
      可是没想到,到了这个时空,竟然要用上了!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还是不是自己的那个世界,英格兰是不是还是西边远远的那个孤岛。鉴于自己英语很差,英语这个选择直接被pass。这个“古周话”怎么都像是一个很好的密语,除了她和老姐,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密语啊……

      怪不得龚无声对他羡慕嫉妒恨的,他实在是聪明啊,一点就透,还过目不忘。本来想教个十年八年的,结果两年就青出于蓝了。她很有些不甘心,就抄过来他那六韬,拿古周话刁难他。这是她常用的伎俩,最初他的反应自然差强人意,趁着他翻译理解的时间,洛绒早就找着反驳他的论据了。后来他的古周话慢慢熟了,但洛绒也对这些韬略什么的理解深刻了几分,仍旧占了上风。最近,可就每况愈下了。他这人话少,但思绪清晰,绝对一针见血。

      她辩不过他,扭头看他屋旁的沙盘,想邀他古周话论战一次。昨日沙盘上黑白两色旌旗遍布,该是打了一场恶仗。本以为今日可以看到获胜的黑方乘胜追击的好戏,却看到黑色的旗帜分布在两军交界一带前后五处,大本营策应在下。
      她很熟悉这个布局,那五处,据萧宪霆说原本是南暄幽州的一部分,如今在都辇境内的阿克那山的五个峡口,历来是南暄都辇两国必争之地。五百年前曾是都辇蛮人难以逾越的一道屏障,可自从一百多年前被划入都辇版图后,南暄的北防就十分的被动。
      每隔一段时间,沙盘上就会是这个局面。占尽地利的黑方,并没有继续北上,而是固守在阿克那山之南,扼守住这道屏障的五个咽喉要处。
      萧毅毕生的目标就是百年前失去的阿克那山重归南暄,可是,“这样就够了吗?”

      她一直想问这句话,今天不知怎的,冲口问了出来。
      萧宪霆顺着她的目光望着沙盘,“那要打到叹息森林才够吗?”叹息森林是传说中都辇国北部草原的尽头,一片无人知道边界的繁密森林,植被丰富,凶禽猛兽众多,入则有去无回的一片凶险之地,所以被人称作叹息森林。
      洛绒没有回答,她只是在中国古代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规律中思考着:统一,也许才是获得较长和平的最好途径。
      “这一路打去,要死多少人?”他抛出了这样一句,双眼望着沙盘,仿佛在看着浓浓战火中真正幽州大地的哀鸣。
      “可统一大业,功在千秋……”
      “用这百年数万人的血泪去换?”
      洛绒自然想到西景村当日的惨状,若是两军再次开战,这样的村落无论在都辇还是南暄,都会很多。“所以,你只打算守在阿克那山。阿克那山易守难攻,只要重归南暄,再好好布防改造城墙,即便没有名将,也可中规中矩守个百十年。”
      萧宪霆点头,望着沙盘上阿克那山的轮廓,想着父亲当年教导他的话,“我能守护的,只这一世。百年后,让后来的人去守护吧。”
      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保守,但内中亲民爱民的拳拳之意,那么真诚浓烈。哪一代百姓,都不该在战火中牺牲痛苦,即使是为了得到更久和平,为了子孙后代这样的理由。
      “都辇人若是一直这么安分,就好了。”她向萧宪霆微微一笑,却看到他在摇头,“三年,足够野心勃勃的轩辕图伽巩固汗位;五年,都辇便会卷土重来。”

      她呆望着他。
      若是他估计得没错,再有两年,他便会骑上战马,去幽州出生入死。
      她,该怎么办?漫漫七年相思,如今有了三年奢侈的相聚,她如何再去忍耐那些孤独想他的日日夜夜?
      况且他要去的是战场,那个大多数人有去无回的地方,一错身也许就是百年身……
      她深刻体会得到萧夫人守在深闺的忐忑忧虑了,如何不忧?如何不病?
      现在的难题是,还剩两年的时间,足够她找到老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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