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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记忆的纸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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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的卫子夫静静地看着严懿卿欣赏纸鸢的表情,笑道:“你很喜欢它?”
严懿卿抬头笑着说:“对啊,真难得看到这样的风筝,好特别。”
“你,以前没见过吗?”卫子夫微挑了眉问。
“呵呵,当然没有啦,我连风筝都很难得见呢。在大城市,要放风筝很难的。”
“你叫它‘风筝’?”卫子夫轻轻地问,也摸了摸它,“我们叫它——纸鸢。”
“哦,对啊,那也是它的叫法。”严懿卿想到该玩什么了,“你把它借我玩吧。”
“它不是我的。”
“啊?那是平阳公主的?”
“也不是。”
“你们皇帝的?”
“你说陛下?当然也不是。”
严懿卿迷惑了,那是谁的啊?
“是个故人的。”卫子夫微笑着说,顿了顿,又说:“不过她已经不在了,你要玩就玩吧。”
“真的?Thank you!!!”严懿卿跳起来就拥抱了一下卫子夫,吓得卫子夫一声惊叫。然而严懿卿却早跑了出去。
刚出寝宫,却迎面撞上一个人……
霍去病?严懿卿一愣,这小子怎么又出现了?
“咦?你拿着这么大一个纸鸢干吗?”
“放呀,还能干吗呀?”
“冬天放?不是只有春天才放的吗?”霍去病饶有兴趣地看着严懿卿。
“谁规定冬天不能放的呀?只要有合适的风就行。看看今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风速大约二到三级,是最合适的天气了。”严懿卿一边解释着,一边就往外走,可不能浪费寻乐子的时间啊。
霍去病紧跟在她身后,继续道:“可是,这么大的太阳,一直看天上不会很刺眼吗?我觉得要是阴天才是最好的。”
严懿卿突然停住了脚,疑惑地看着霍去病。“阴天放风筝?”她脑海里类似的情景一闪而过,咦?她有在阴天风过风筝吗?
“诶?你怎么了?”看见她发呆,霍去病推了推她。
严懿卿斜了他一眼,继续走。不和小孩子计较,虽然他是个帅哥。
“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啊。”
“你不是来看你姨母的吗?”
霍去病挠了挠后脑勺,吞吞吐吐起来:“啊?我……我,其实,我是来,找你玩的。”
“哦?”严懿卿愣了一下,呵呵,“那就一起去吧。”
“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跑开了。
“唉,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看着严懿卿和霍去病跑过长廊的身影,刘彻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在一边的卫青说。
卫青没有听见他的话,因为那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一样一直尘封在他记忆深处的东西,在阳光下仅一刹那的闪烁,却也轻易将他抛回那么多年前。
“怎么了?”刘彻在一边问。
“啊?没什么,陛下。”卫青低下了头。
“走,去看看,他们俩在一起就总有好玩的事。”刘彻一时来了兴致,仿佛回到少年时,不由分说地拉着卫青快步随着那两人而去。留下春陀在后面,也疾步追随着他们,后面一群太监更是赶了一路。
到了一片空地,严懿卿哈哈笑着:“啊——开心死了耶!这里没有乱七八糟的电线,风筝就不会被缠住了!”
“哦。”霍去病只是笑着答道,看着严懿卿笨手笨脚地准备放纸鸢。
“霍去病啊,你在后面拿着风筝跟着我跑就好了。”严懿卿开始发号施令。
“为什么是我?”
“哎哟,当然是你啊。”
“为什么不是你跟在我后面跑呢,你穿那样根本就跑不快嘛。”
“你干吗?鄙视我啊?哼!就这样决定了!快点快点!”严懿卿一手拿着线,另一手还提着裙子,开始全速奔跑。
霍去病跟在后面,瞅准时机,松了手。
摇摇晃晃了几下,纸鸢却终于还是坠落。
“啊?”看见失败了,严懿卿却更来劲了。哼,不信搞不定!
再一次开始,然而……
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燕儿不知什么时候也跑来了,帮坐在地上吐舌头的严懿卿擦汗。
严懿卿只管上气不接下气地埋怨霍去病,霍去病却坚持如果严懿卿一开始听他的话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在旁边看了很久的刘彻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严姑娘,还好吗?”
“啊……,啊……,啊……,不……”严懿卿不停地摆手。
刘彻亲自伸出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严懿卿这才看见刘彻身后还站着卫青,她的脸顿时比刚才剧烈运动后还要红。真是的,怎么每次丢脸的时候卫青都在呢?
“哈哈,原来严姑娘不会放纸鸢啊,我们这里的卫将军却是放纸鸢的好手啊。”刘彻笑着指了指卫青。
卫青连忙拱手:“臣不敢。”
“舅舅不要谦虚了,我小的时候都是舅舅做了纸鸢给我放的。”霍去病在一旁插嘴。
“真的?”严懿卿开心了,“那可不可以让卫,卫将军帮我把这个纸鸢放上去呢?”严懿卿小心翼翼地说,对她第一次称呼他将军而感到有些不适应。
看出卫青一定要推脱,刘彻抢着发话:“卫青,你就放放吧。你放上去了,朕有赏。”
“陛下……”
“诶,快,朕命令你放!”
卫青看没有余地了,只得照办。
“舅舅,我来帮你。”霍去病拿着纸鸢给了卫青。
旁边众人顿时都来了兴致,看车骑将军放纸鸢可是多难得的一件事情啊,于是纷纷围在旁边,睁大了双眼。
卫青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一切,只是强制着自己触碰到纸鸢时心中翻涌的情感,轻轻摆了摆手,对霍去病道:“我自己来。”说完拿起纸鸢走到一边。
只跑了几步,纸鸢就乖乖地飞上了天。周围传来一片赞叹声,严懿卿更是在原地又蹦又跳。而在人群外的卫青却只是眯起眼望着天空的纸鸢,喉咙有种被堵上的感觉,是不是因为阳光太耀眼了,才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青哥哥好棒哦!”她拍着手在他身边欢快地跳跃着,脸上有着动人的红晕。
他对她笑笑,把线递到她的手里。
她笑着接过,道:“哈哈,我还记得小时候青哥哥也跟我一起放过纸鸢呢。”
“公主小心些。”他温柔地对她说,握着她的手。
她望着天上飞翔的纸鸢,眼中是无尽的向往。“如果我也可以这样自由,哪怕还有一根线牵着,那也是很好的了。”
她绝美的容颜让他失神,而她身上的香味更让他有一瞬间的无措。
风像是时间一样,静静地经过他们身边,这一去就是好久好久……
“你可不可以给我放?”身边突然出现的香气,给了他错觉,他霍然低头,看见的是严懿卿期盼的眼。
他轻笑,把线给了她。
“哦耶!”严懿卿笑着接了过来,心里甜得像蜜似的。
卫青看着她活蹦乱跳跑开的身影,不禁也笑了。这是个如此欢乐的女孩子,在她身上似乎永远都没有忧愁这样东西,无论何时见到她,她都是一脸的阳光灿烂。她的世界中没有机谋,没有权诈,没有功利,也许是因为她只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吧,所以才可以远离这里所有的阴暗,而她身上的明媚也让人不忍心把任何会使她难过的东西强加在她身上,不愿意让快乐的光芒远离她。这样一个女孩子,怎么就会是她的转世呢?卫青的眼中满是她的欢快,享受着难得的轻松。
严懿卿转头看见了他,大笑着向他招招手,看到他真诚的笑容不由地更加开心了,她拉着风筝线又跑了回来,“哈哈,谢谢你啦!好开心呢!”
卫青笑着摇摇头,此时,却听见了霍去病的声音。
严懿卿小嘴一撅,第三者!
“舅舅,陛下说刚刚韩安国大人有匈奴的报告,召您回殿。”
“哦?”卫青看见刘彻在不远处对自己点头,连忙跟霍去病和严懿卿告辞,追了过去。
“啊?这么快就走了啊。”严懿卿好难过。
霍去病看了看她,说:“你好像很失望。”
“不关你事。”严懿卿扯着手里的线,无精打采地说。
“可是,有我在啊,我陪你继续玩吧。”霍去病笑道。
“你?不一样的。”严懿卿给了他一个鬼脸。
“为什么啊?哦——你,是不是……”霍去病一副什么都知道了的表情。
“干吗?这么八卦!是因为你笨啦!看你都放不上去。”
“是你比较笨。”
“你笨。”
“你笨。”
“我不笨。”
“我也不笨。”
“算了,我不和小孩子吵架。”严懿卿已经笑了。
“在你眼里我是小孩子?”霍去病突然收了笑容。
严懿卿看见他一脸深沉的样子,吓了一跳:“你干吗?怎么这种表情啊?”
“我不是小孩子。”霍去病正色道。
“哦,好,你不是。”严懿卿拍拍他肩膀,怕他不高兴,就当哄哄他好了。才十八岁嘛,本来就是小孩子啊。
“你知道就好。”霍去病也拍拍她的头,笑了。
“哎呀!”严懿卿手上的线突然断了,已经放得很高的风筝瞬间坠向远方。“糟了!”她赶紧提脚就追。
霍去病刚要赶上,燕儿却过来道:“皇上刚才派人传话让您也去呢。”霍去病无法,只有眼睁睁地看严懿卿跑远了。
严懿卿一路追去,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可是,一定要把它找到才行。这是借来的,再说,是卫青亲手交到她手上的,弄丢了多可惜啊。“啊!”她一不小心,差点跌在地上。
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
她一个寒战,好冷呀!抬眼看去,却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女子,她脸上蒙了白纱,所以在背光的情况下才显得有些诡异。站起来,严懿卿不禁抱紧了双肩,因为那个女子浑身透着寒冷的气息,在这个寒冬更是让人直冷到骨髓里。
“严姑娘小心些。”那个女子冷冷的声音传来,可话语里却有着真实的关切。
“谢……谢你。”她有些疑惑地细看眼前这个人,不像是这里的宫女啊,也不会是妃嫔吧,为什么脸上要蒙纱呢?“你认识我?”
那女子似乎笑了:“我想我应该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吧。”
严懿卿更加不明白,“很久以前?”她明明来了不到一个月呀。
“是的,不过,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
“你所有的记忆呀。”
“我不记得我失忆过啊。”严懿卿摇摇脑袋。“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应该基本都记得吧。”
“是很久以前的记忆呀,你的梦里,难道什么都没有过吗?”白衣女子伸出一只手,冰凉的食指点在严懿卿的额头上。
突然间,有什么画面在脑海中飞速流转,严懿卿睁大了眼,那都是什么呢?她不解地望着面前的女子。
“看来那只纸鸢没有什么用呀,她还真是白费功夫了。不过,怎么会忘得这么彻底呢?我以为一切会很简单的。”白衣女子收回手,对着已经呆掉的严懿卿道:“好好想想吧,你为什么来到这里。想想你的前世……”
“前世?”严懿卿心中大惊,刚要再问,突然眼前一晃,白衣女子竟瞬间就不见了身影。
她浑身一颤,不会见鬼了吧。然而,头顶大大的太阳却在顷刻就融化了她心头的恐惧,大白天,哪来的鬼?算了,快去找那只风筝吧,什么乱七八糟前不前世的东西,谁有空去想呢!她拍拍屁股,眼光无意中上移了些许,就看见了树枝上挂着她那苦苦寻觅的对象。呵呵,太兴奋了!
可是,这树却生在面前的围墙里,必须进了这围墙里面才行。严懿卿往旁边看了看,想找个能突破的地方,却看到门楣上写着的是:“长——门——宫。”
“长门?”心中一惊,这不是卫子夫皇后一职的前任——陈阿娇,住的地方嘛。
这个女子名垂千古,一是由于中国香艳史上顶顶有名的“金屋藏娇”的典故即出于年幼的刘彻对她的承诺,二是由于失宠后的陈阿娇曾请当时文坛赫赫有名的司马相如写下汉赋名篇《长门赋》,从此成为历代失宠后妃用来自比的典故。但正史中,她似乎只是个仗了自己妈妈是馆陶长公主而刁蛮任性的女子:
“初,武帝得立为太子,长主有力,取主女为妃。及帝即位,立为皇后,擅宠骄贵,十余年而无子,闻卫子夫得幸,几死者数焉。上愈怒。后又挟妇人媚道,颇觉。元光五年,上遂穷治之,女子楚服等坐为皇后巫蛊祠祭祝诅,大逆无道,相连及诛者三百余人,楚服枭首于市。使有司赐皇后策曰:‘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门宫。’”
《汉书卷九十七上外戚传第六十七上》
迟疑着,严懿卿终于走了进去。
她没有注意她走过的地方,有几块冰凌似的东西在阳光下发出细碎的光芒,但随即就化尽了,什么都不剩。
原来汉宫的冬天可以这样寒冷。万物凋零已经不是最冰冷的景物了,那时蓝时灰的天透出的苍白脸色,才把那股从天而降的寒气深深地侵入所有的事物。已是寒冬了。才短短几天,从初夏入寒冬,从二十一世纪跨越到盛世大汉。
千年原来,只是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