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倾城》菜花包

1、第一章 哭声

　　塞上秋，千嶂里，四面边声连角起。
　　高举回鹘大旗的军队如破堤后的潮水，从四周汹涌而来，措不及防。落日下的孤城，燃起了熊熊烈火，硝烟弥漫，交织出一片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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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光箭影，厮杀声中，一个身披白色胄甲、手持长剑的清俊男子凌然立于城头，那白袍被无数层血迹染污，那长剑也正滴着血红，散乱发丝下半遮住的双眸，却依旧炯亮，燃着炽焰而决绝的光芒，凝望着城下的惨烈杀戮，大声呵道：“莫家军听命！誓死守护云州城！绝不让回鹘人践踏我大唐疆土一分一毫！”
　　唐十万将士与三十万回鹘大军苦战了二十天，粮草用尽，援军不见。
　　终，云州失守。
　　莫家军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

　　大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终于在新年的第一天放晴了。
　　“……古来征战几人回……哎……”
　　街边的小茶馆里，讲书人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两个月前云州城失守一事。“骁勇善战的莫家军终究还是敌不过……”
　　听到这里，偶尔有几丝惋惜声发出，其间还混杂着杯碟碗盖的碰撞以及其他的谈话甚至欢笑声。
　　也难怪，这里是长安。距离被回鹘人占领的云州可是隔着千山万水，他们中大多数的人都从来没去过云州，也许更多人这才第一次听说曾经大唐的疆土中还有这么一座城。所以了，无论那里现在是怎样的妻离子散、鬼哭狼嚎、尸骸遍野，在这儿——大唐帝都长安，都依旧是歌舞升平，在一片喜气祥和中欢度着新年。
　　“走吧。”一黑衣男子喝完杯中剩下的茶水后起身，对同桌的一对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女孩说道，“时候不早了。”
　　跟在他身后，女孩首先起身走出茶馆，而那名男孩似乎还对前台上讲书人口中的故事饶有兴趣，好奇的目光紧盯着讲书人一张一合的嘴唇，迟迟不肯出门，直到女孩再次返回，细嫩的小手用力掐住他的胳膊，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好痛！”出了门后，男孩甩掉女孩的手，大声抗议到。
　　“谁让你这么贪玩！”女孩白了他一眼。
　　“这么野蛮，看以后谁会娶你。”男孩小声的嘀咕还是被旁边的女孩听到，又惹来一顿暴打。
　　两人在热闹的街市上追逐着，时而欢笑，时而打闹，看得后面的黑衣男子连连无奈摇头，笑容却始终挂在嘴角。
　　青春年少，本就该如此吧。
　　人群中，男孩又倒跑了回来，脚步止于黑衣人身前，立定，仰起头，道：“师父，听说今天晚上长安有花灯会，倾城说想看。”
　　“我哪儿有说！分明是你自己想看才是！”女孩也跟在他后面跑了回来。
　　男孩转回脸，向女孩调皮地吐着舌头，换来的又是女孩的一记拳头。
　　“好了，别闹了。”被他们唤作师父的黑衣男子先出口止住他们的暴力行为，想了想，再道，“好吧，就在长安留宿一晚。”
　　“太好了！”先前还对立的两小孩互视着笑了起来。
　　“不过——明天可要加快脚步，不准再耽搁了！”
　　“遵命！”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爽快回答到。

　　夜幕降临。
　　列华灯，千门万户；遍九陌，罗绮香飘星无数。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锦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十里长街鱼龙舞。
　　“倾城快看！好漂亮啊！”跑在前面的男孩不住回头拉过后面的女孩，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
　　他们挤在人群中，沿着护城河边的街道。对面各色酒楼的串串灯笼倒映进河中，水面泛出流光溢彩的波纹，街边石梯上铺满无数卖花灯的小摊。
　　男孩见好多少女围在花灯摊前，也回身对女孩说道：“倾城，我给你买个花灯吧？”
　　“你有钱吗？”女孩白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本以为男孩会就此跟来，谁知他却突然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玉锁，紧握在手中，用蒙着雾气的眼神深凝了片刻后将它递送到卖花灯的大婶面前，以最干脆的语气问道：“大婶，用这个，能给我一个花灯吗？”
　　“你疯啦！”女孩大步折回，快速从他手中抢过玉锁，一双凝黑的深眸狠狠瞪着他，气吼道：“你不是说这是你母亲临终时留给你的吗！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将它拿出去！”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被女孩拽在手里的玉锁。
　　这一幕也惊动了旁边的所有人，或怜爱或同情或鄙夷或嘲笑的各色目光包裹着他们，大婶从架子上取下一盏荷花灯，笑呵呵地递给男孩：“这个，送给你们。”
　　望着大婶和善的笑容，男孩有些尴尬无措，白皙的俊颜上隐隐泛着霞红，在众人异样的目光凝视下，终还是接过了花灯，道了小声的一句“谢谢”便跑开了。
　　穿过一条又一条巷子，男孩终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回头，见女孩也跟了上来，这才咧嘴露出并不太自然的微笑，递上荷花灯：“这个，给你。”
　　女孩待奔跑后急喘的心跳渐渐平复后，也扯出一个笑容对应上他的笑，伸手接过花灯，“谢谢。”
　　女孩走到河边，借了火折子将花灯点亮，轻轻放进河面，目送着它顺水漂去。
　　“你许愿没？”男孩急急奔来问到。
　　女孩一脸茫然望向他，眨眨眼，又摇摇头。
　　“哎呀！难道你不知道，放荷花灯是要许愿的么！”
　　听闻男孩的话，女孩恍悟，急道：“那我去捡回来重新放一次。”没等话说完就已经向着河下游跑去了。

　　跑着跑着，没有了街道，脚底变成了泥土小径，两旁也再不见灯火辉煌的楼阁，取而代之的是高大而茂密的树林。
　　只有那条河，还依旧流淌着，向着远方。
　　“怎么还不见花灯？漂到哪里去了？”女孩正在疑惑时，隐约听到了阵阵抽泣声。先是一惊，稳住脚步，静听了半晌，惊惶的心绪渐渐平复，大着胆子，目光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去——是一个小男孩，正坐在河边的石堆上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