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之女（GL）》萧锦灏

1、第 1 章

　　《一》
　　活了二十五年，生命之中所眷恋的，除了父母，似乎就只有那个女人了吧。
　　那是一个如同名字所述，安静到骨子里，却异常优秀，异常不凡的女子。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正的同性恋，但我知道，直到今天，纵使已经不见她十载春秋，我也依然深爱她，爱她的一切。
　　自己本就不是什么热血青年，而且，二十五岁的年纪，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早已夏末初秋，这是一个截点，不再幼稚的截点。
　　可我依然幼稚的爱着一个十年没见过的女子。
　　我是个平凡的人，像所有孩子一样，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然后，工作，除了和她一起度过的初中，我的生命没有什么大的情绪变化。
　　随波逐流。
　　大学毕业，我在一家杂志社当个小小的编辑。每天，阅读着不同人的不同的故事。或许天生冷血，即使阅读的悲伤无数，却不曾引起自己的任何情绪。似乎，生命中，痛苦的存在比快乐更容易让我接受。
　　夜深人静的时刻，当黧黑的天空掩盖一切污秽，皎洁如同处子的月光带来世界唯一的光亮的时候，人，总会莫名其妙的想起很多事情，伤感的，痛苦的，快乐的，不甘的，悔恨的……对着空气傻笑，或是看着月光愁思，还是苦笑着自嘲？
　　……
　　或许，都有。
　　人活一生，或平凡，或坎坷，或惊天动地，或贻害万年。不过六七十年的时光，过去了的日子，不管悲喜，都已是过往烟云，伸出双手，即使可以回忆起当时的音容笑貌也无法抓住一丝一毫。
　　过去的日子，经历了，也就过去了，唯一给人类自己留下的，似乎只有那些隐藏在记忆深处，如同电影一样的片段……
　　人之死亡，最宝贵的，也不过是过去的记忆。似傻如狂的时光，记忆中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脸，笑得幸福，哭得疯狂。
　　十二岁，刚刚过完最后一个童年的我，遇见了她，那个如同大海一样的女子，会让你在她的怀中窒息，会让你在她的身边心甘情愿的作为奴隶，臣服，是我面对她的唯一词汇。
　　三年，半懂不懂人生的年代，还没到青春花季的年代，刚刚不是孩子的年代，我度过了现在想来最为开心，最为接近天堂的三年。
　　我不知道，原来爱情可以那么小的似乎就在心里生根发芽，璀璨的花朵在心里绽放的时候，我不明白那代表什么，只是远远地望着那朵娇艳欲滴，我认为世界上最美的花儿。
　　从未想过去接近。
　　笨拙单纯的自己，那个时候是全然的孩子，无知的甚至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爱情会存在于孩子之间。
　　两个女生，我单纯的认为，那是友谊，是不可多得的友谊，而我却有幸的得到了。在心里暗自窃喜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跟她，早已超越了友情的界限。
　　十年前，连异性恋都不怎么了解的自己，又怎么会思考，自己是同性恋？
　　黑暗的屋子，只有电脑的的光线。电脑旁边一杯龙井在电脑的光线下看得见寥寥的烟雾。
　　看着电脑上的小说，一部又一部的审阅，我不把自己当做编辑。自己只是一个读者，细细品味每一部小说，不论文笔好坏，我都愿意花费时间去阅读，或许在外人的眼中看起来不算什么，但是每一部小说对于作者来说，都是心中一个珍视的孩子。他们用心去哺育，真到最后，或许，连作者也来时怀疑，这文章是否出自自己的手，手下的每一个字，似乎都是自己跳出来的，人物，也似乎有了自己的感情，作者，无法控制。
　　每一本可以让读者泪流的作品，在创作之前，作者或许已经为她感动得，不止一遍。
　　作者是自虐的生物，明明想让所有的人幸福，却不能给每一个人满意的结局。如同造物主希望人类可以幸福美好，却无法扭转人类的悲剧。
　　每个人，似乎都是这样，出难题自己解答，明明知道答案，却一再欺骗自己不会，答题时间结束，白卷上交，才开始后悔，明明自己知道答案，为什么不填写上去。
　　等到下一次考试，下定决心要写出答案的，却在下笔时候一直犹豫，直到考试结束。
　　记忆再一次浮上海面，和着茶的清香，我似乎又一次回到了十几岁时候，那个电脑并不盛行的时代，我抱着梁静家的电脑瞎按，她在身边喝着龙井，看着那些我不懂的书籍，偶尔对话，安静和淡淡的幸福弥漫着空气，和着清茶的幽香。
　　她喜欢喝龙井。她说，从四五岁开始，她就有这个习惯了。她说，她第一次喝龙井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那种淡淡的香味。
　　我尝一口她刚刚喝过的茶水，下肚的水，那有什么香味，口中，只有茶叶的苦涩，还没有白开水好喝，我叫嚷着白开水要漱口，她却用双手搂住我的脑袋，带着些苍白的唇印上我的，把口中没有咽下的茶水一点一点得通过交缠的双唇给我。
　　舌头互相挤压，软软的，粗糙中带着些酥麻，没有一点排斥的感觉。苦涩的茶水在渡给我的时候，似乎带着香甜，似乎感觉到了她是的那种香味。
　　不过，不是茶水的香气。
　　是她的。
　　“干嘛亲我”即使在那个年纪不明白同性之间的亲吻意味这什么，我的脸却发烫。我知道，一定很红。
　　“你不是要水吗？”
　　“可你嘴里的也是茶水，很苦诶。”“你感觉到苦了么？”
　　“……呃……好像……”我停顿了，犹豫说不说实话，但是事实证明，我对于她，没有任何抵抗力，就连别扭的谎话也无法说出。
　　“很甜……”
　　“呵呵，真是不会说谎的好孩子。”她微笑起来，不是我喜欢的大笑，只是白皙的脸上，带着些苍白的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微笑，很小的弧度，但是很好看。
　　我想不到别的词来描述她笑起来的感觉，只知道，很好看。我是认为，只有好看这样俗气的词汇，才能描述她比天使更美丽的笑容。
　　我没见过天使，却知道，天使，一定没有她漂亮。
　　“你还不是孩子！”我有些郁闷，她，总是叫我孩子，明明只比我大一岁。
　　“是啊，我也是孩子，所以才会亲吻孩子啊。”她看着书，没有抬头看我。
　　“可是……电视里，明明没有两个……两个……女生亲亲。”我有些害羞问出这种问题，她是天才，她懂得比我多，除了她的年龄，她的每一项似乎超出我很多。
　　“我问你，亲吻代表什么？”
　　“……”我沉默，不是我装纯，那个似乎才十三岁的自己，真的不明白。我家并不富裕，唯一一个让我可以了解外界的东西就是那个爸妈花了两个月工资买的彩色电视机。但是，我又对电视里屈指可数的那几个频道没兴趣，偶尔了解这些，也是睡觉前无聊，跟母亲一起看的。
　　往往都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我的性格比较像男生，对于这种小女生喜欢的事情，却是没兴趣。
　　“在国外，亲吻是一种表示友好的礼节。”她这样说。
　　我自以为明白了她所说的“那你亲我的意思是表示有好咯？”刚刚莫名的疑惑也随着这种解释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来，笑了笑。
　　她最擅长干这种事情，不动声色的偷梁换柱，说的都是真话，却让你理解的都是假话。她是天才，没有骗我任何，却骗了我，阻断了我或许可以在她还在的时间里弄清那种情感是什么的唯一途径。
　　这是最高明的谎言，这是天才才能做到谎言，不是么？
　　拿起杯子，抿一口龙井，希望压住我心中波动的情绪。
　　不知道自己喜欢龙井是不是因为她的原因。是事实，在她离开的第二年，父亲在给客人倒茶时候，因为茶叶盒子上‘龙井’我想到了她，偷偷给自己抓了一小把，用纸包起来，藏在兜里。不能让父亲看见，那龙井，很贵，父亲又怎么会允许我喝它怀恋一个女人？
　　偷偷拿了杯子，特意烧了一壶热水来泡。
　　母亲看到我烧水，还夸我长大了，懂得烧水……
　　我心虚，不敢回答母亲，只是在母亲看不见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把纸包里面的龙井放进杯子，以极快的速度小心地倒了一杯。然后把杯子护在怀里，进入房间之后，反锁住门才敢出一口大气。
　　做小偷的感觉，真不好。
　　我看着开水渐渐软化茶叶，看着透明的水逐渐被茶叶的墨绿染上深沉的淡绿色，心里，是溢满胸腔的幸福。
　　她是不是也曾看过茶叶染透水的奇迹？
　　茶泡好，我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水在口腔里肆虐，茶水下肚良久，我终于在口腔里找到了一丝香甜。
　　真的，很甜。
　　只有品尝过最初的苦涩，才能明白那种甜。
　　十六岁的我，半懂不懂的喜欢上了龙井。但是，龙井很贵，父亲只有接待客人时候才会喝。
　　为了每次可以沾着客人的光偷一点龙井茶叶，每次有客人，我都争抢着要倒茶。
　　亲戚看到我这样，都夸我懂事。
　　而我，却只是为了可以泡茶的时候顺手牵羊一点茶叶。而获得一点茶叶的原因，也许我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我是为了怀念梁静，或许是像证明，我跟她还有唯一一点爱好相同，至少不是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每一次的茶叶，我都跟做贼一样防着爸妈，小心，小心，再小心。反复的泡，生怕少喝一点一滴。反复的冲泡，直到开水兑到杯子里和茶叶融合，茶叶也再也没有力气染绿水液的时候，我总是闷声把水喝干，然后倒下杯子里面的茶叶，晒干，然后夹在书本里保存着。
　　时间久了，书本，会染上茶叶的清香。
　　而每每闻到这种清香的时候，我总是不自觉的笑。
　　很傻。
　　却很幸福。
　　当我的每一本书籍都染上茶叶的香气的时候，我早已可以自食其力买到龙井来喝，却一直保持着一贯的做法——把茶水泡到索然无味之后再晒干夹进书中。
　　每一本书籍染上那种淡淡的香气，我总会在看到书籍的时候，想起那个人安静的，温柔的，明亮的笑容。
　　真的，很美。
　　或许是编辑当得太久，看的故事太多，我竟也动了写下自己和她的故事的冲动。
　　最近，想起她的次数越来越多，意识似乎越来越不听使唤，总是不经意的想起过去的事情。
　　十年了，她离开整整十年，我几乎从未忘记她超过一个星期，即使白天玩得再疯，学得再认真，夜深人静，月光的拷问下，总会想起她。
　　发现自己对于她的情感不是友情是在17岁的夏天，X市的公园里，我装上了一对正在谈分手的男人
　　“分手吧，我爸妈已经知道了，我下个月结婚。”
　　“为什么……你明明是爱我的，不结婚，不行么？”
　　“我是男人，你也是。爱你又怎么样？你不是女人……”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下去，因为他们，我想到了自己，似乎是平白无故糟了雷劈一样，疯狂地奔跑在路上……
　　零三年，电视已经常见，电脑也开始走入平常人的家里。
　　我开始在网络上疯狂的寻找答案……
　　那个时候的自己，明白了一切。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永远也见不得半点光线的恋情——同性恋。
　　高中的孩子再被教导着不要早恋的时候，我却发现我中了一种更加污秽的毒，我爱上的是同性，早在十二岁的时候爱上的是同性，不但是早恋，还多了一条同性恋。我在字典上翻阅同性恋的含义。
　　上面解释：‘同性之间非正常的性行为，一种心理疾病。”
　　看到这些的时候，我似乎被一双冰冷的大手拉入了无情的地狱，无数的亡魂变成厉鬼，伸长恐怖的獠牙，像是蛇一样紧紧地缠绕着我的身子，把尖利的牙齿刻入身体，大口大口吞噬着血液，汩汩的血液流入厉鬼喉咙的声音我听的很清楚。
　　不仅如此，地狱的火舌还不断的炙烤我的身体，熊熊的火光不会焚烧身体变成灰烬，只会狠狠的灌输热量，造成身体即将爆炸的感觉。
　　就像是太阳内部不断的原子核变化产生高热。甚至，比那种感觉更痛苦，最为恐怖的是，自己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着，感受着。
　　那些日子，我饱受心理的折磨。那是背德悲戚，也是心灵对自己的拷问。
　　为什么，我会爱上梁静。为什么，让我在她离开那么就才发现，为什么她是女生，我爱她，是心理疾病？
　　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只是在心里恨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同性，为什么会跟平常人不正常，难道真的是字典上说的，我有心里疾病么？
　　可上面说的是非正常的性行为，我和梁静，明明没有什么性行为，而且，两个女生有怎么会进行什么性行为，明明只是单纯的亲吻而已。
　　明明只是要好的表现。
　　为什么会是心理疾病呢？
　　每天晚上，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偷偷哭，为什么自己会不正常？一向喜欢晚上开灯的自己也变的不敢打开灯，我怕自己的污秽会毁了灯光。
　　于是，我开始逃避关于她的一切，我有病。没有关系，但是不可以把她拉下水。她是天才，她已经出国了，又怎么可以背负心理疾病的帽子？她不是，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我怎么样都行，只要她好，就好，
　　她好就好。
　　她是天才，她是上帝的宠儿，她不能被我污染。
　　不能。
　　我一度陷入一种深度的自我厌恶。我以为自己会精神崩溃，甚至，想过自杀。我想，是不是我死了，就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她也不会被人看不起。
　　更没有人可以责怪我，没有人可以把我当异类看。
　　在我准备把自杀付诸行动的时候……
　　我被李若寒打了一顿，我清醒了。
　　我很幸运。还有他这样的朋友。
　　李若寒是我初中一个最好的哥们。初中，我是个十足的假小子，男装打扮，男生的行为，朋友圈子也是以李若寒为首的学校的男同胞。当然，梁静除外。
　　她是唯一一个和我玩得好的女生。
　　我这样假小子性格，不讨平常女生喜欢，却沾上最不平凡的梁静。
　　他是天生的同性恋。一起同学那么多年，我从来不知道。他说，他小学时候就发现了，那个时候，当男生们都在讨哪个女生好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喜欢看的是男生的身体。
　　他翻阅了图书馆的很多资料，查找了很多东西才发现……
　　他说，自古以来，同性恋都存在，有断袖，龙阳。在国外还有同性结婚的。
　　不是疾病。
　　他说：“我只是以一个女生的身份爱上了另一个同为女生的梁静，这不关性别，不管常伦，只是单纯的爱情。”
　　我相信他说的。
　　因为，梁静，不管是男是女，是人是物，我想我面对她，都只有两个字“臣服”
　　如同雨果所说：不管身体如何姿态，面对一些特定的人的时候，人类的灵魂总是双膝跪下的。
　　我对于梁静。
　　即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