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莲》萧兰子琴

7、[柒]

　　第二年春末夏初。
　　我在山上能闻到幽幽荷香，心中不禁舒畅，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像往年一样从朱雀坊里出来之后，我按照路人的指引，走到了朱漆大门前。这是君家的宅院。
　　“让道————！”一声响亮的吆喝，我一惊，回过头去，看见马车上的车夫勒紧了缰绳，马车在门前停下。从车上下来一个白衣翩翩的公子。
　　他的头发不再凌乱，但风韵仍旧。原来，他穿正装也是这样的好看。
　　君安、君安。白衣的翩翩公子，正装的华服良人，他是我的君安啊！
　　心里流血一样的感受，不疼，只是很空。
　　真是笑话一般，我那时竟信了。世间有情人无数，但却无几人终成眷属。怪只怪我长到十六，仍不懂得世故人情，叵测人心。竟然这般天真，以为他会为我，放弃回到君家。
　　看那富丽堂皇的马车上白衣公子的眼神时我便懂了，他一朝回府，便是忘了我，忘了一切。如今，他是大名鼎鼎的君家公子，年少时不懂事犯傻离开家闯荡，如今浪子回头，可喜可贺。他并未曾在某个盛夏邂逅某个酿酒的姑娘，也并未对她许下姻缘。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因为他已经是君家公子了。再不是从前的君安，再不是我的君安。
　　他下车时我没有犹豫，拔剑便一下刺向他心口。看血染他的白衣华发，看他的眼神涣散，看他的神色惊愕而悲切。我心里的血流干了，心房空空如也。
　　剑是他给我的剑，剑法是他交给我的剑法。我就是这样，施施然杀了他。
　　“……阿莲。”他最后留给我的一句话，是这两个字。
　　“不，你应该知道，我是卿仪。”我对他展开一个微笑，双手抚上他的眼睛，“君安，我没有食言。可你却负了我，花开时节未逢君。”我帮他合上双眼，笑容凄凄然。“君安，等我、等我泉下相聚。”
　　反手拔剑再刺入我的心口，有血喷到了他的身上。周围的人全都吓呆了，这样血腥妖异的一刻，或许是很多人一生也不能忘却的噩梦。可我却做的行云流水，淡然平静。一如那年他做给我看的优美的样子。短剑刺穿我心口的那一刻，我似乎能感受到他的血液与我的血液的融合，心房忽然有了一股温暖的存在，可惜，再温暖，它也不会再跳动了。
　　果然你不要我了，却不见得忘记我。
　　君安，怪只怪苍天有负，怪只怪君卿两家血海深仇。
　　冤冤相报无时了，那便让我来了断。卿言姑母对我说，君家也会让你知道这件事情，你若是愿意放弃我，你便会回到君家。我以为，你会等我。那样我就会在朱雀坊看见你，从此和你长相厮守。可我没看见你，那时候我便知道你的决定了。但是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生不能相依，死也可不弃。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再到盛夏莲开，你我泉下有知，双宿双飞，如此可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