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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38章 尾声 ...

  •   回到病房,我做了一个决定,是我应该离去的时候了。
      对一个连移动都困难的残疾人,还是忘了的好。
      我定了第二天最早的出国班机,只要最早,只要远离这里,去哪里都无所谓。收买了一个新来的护工,让他先送我回趟住处,拿了证件现金和卡,随便捡了个小行李,然后直奔机场。
      飞机向空中加速,重力却拽着我不放,心里阵阵窒息。
      终于冲破云霄,飞机跃入碧空,而我的心,却丢失在那个城市里。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不要固定的居所,开始了一人的自由旅行。
      什么地方风景优美迷人,我去;什么城市节奏悠闲,我去;什么地方夜夜笙歌载歌载舞,我去。
      刚开始还看看新闻,没听到有关忠义堂的消息,看来忠义堂离开我,还是能正常运作的,于是以后连新闻也懒得看了。
      对着一片翠林花海,泡上一壶茶,我能从日出坐到正午。
      找个宁静的咖啡厅,要个靠窗的位置,在低沉的音乐里,啜着黑咖啡,看着街上三三两两的路人,我能消磨掉整整一个下午。
      烟,我已经是不抽了的,需要烟来驱赶的烦躁和心痛,早就没有了,而剩下的麻木,靠抽烟,也是不能解决的。
      夜总是很漫长,茶和咖啡都是让人越来越清醒的东西,越喝越睡不着。
      夜晚,自然需要能让人能麻痹到睡着的东西。
      每到一个新地方,我都要先找到那些莺莺燕燕出没的场所。
      因为我出手大方,要求的不多,脸长得还能看,也不算太老,小姐们只需陪我喝喝花酒即可,所以没人介意我的下半身。
      这样在灯红酒绿里泡昏了脑袋,回去再打上一针,就可以一夜无梦到天明了。
      专门的研究人员发现,大脑对“有益的爱”和“有害的毒瘾”所激发出的都是同一种感受快乐的化学过程。我吸毒,只是因为心里的洞,需要“毒品”刺激大脑产生的物质才能填满。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我怕热,更怕冷,像只不能御寒的侯鸟,南半球的秋天过了,就迁徙到北半球,
      或许,我连侯鸟也算不上,侯鸟虽然迁徙,但至迁徙两地都是固定的地方,且是成群结队的,我只有一个人,而且从不去重复的地方。
      我尝想,如果每个角落都跑遍了,是不是该到了结束生命的时候?
      哈,真是瞎想,地球大着呢,还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跑遍地球每个角落的那天。

      这次,我来到巴厘岛,这个人称“诗之岛”、“天堂岛”的地方。
      通过旅行社联系了一名华人导游,雅雅,很勤快,我刚出闸,就看到她树着的醒目牌子了。
      我到了她面前,无视她惊讶的目光,说,“雅雅小姐?你好,我是苏祁。”
      雅雅很快回过神来,向我也问好,收起牌子,指着轮椅,做了个推的手势,眼睛看着我征求我的意见。
      我点点头。
      雅雅推着我向停车场走,脚步轻快。雅雅看着年纪很小,扎着个小马尾,个头不高,皮肤是日光浴后的颜色,周身带着热带雨林的那种活力。
      在一辆车轮硕大的吉普车前停下,没错,按照我的要求,一人一车。
      雅雅打开车门,很抱歉地说,“苏先生,我很抱歉,我没弄清你的情况,待会回去我立即换辆底盘矮点的车,这次我来帮您,别看我个头小,力气很大的。”
      怎么能怪她,是我自己不想特别强调自己的残疾。
      “没事,我自己能上车,你帮我收放轮椅就好了。”
      雅雅不放心的在旁边张着手随时准备扶我,是个尽职的导游,不过我的确没有勉强,独自旅游这么久,已经练出来了。
      做好后,我对尽职的导游笑了笑,说了谢谢。
      到了酒店住下,我推开房间的窗,恩,正对着大海,符合我的要求。
      雅雅拿着一张纸,上面印着安排的行程,我对她说,“不用了,记得三天后来送我去机场就可以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雅雅不敢相信,“苏先生,您来巴厘岛就只在酒店待着么?我们巴厘岛好玩的地方可多了。要不您今天先休息,明天我再带您去景点,如何?”
      的确是个尽职的导游,不过,“不必了。”
      雅雅耸耸见,也许古怪的游客见过不少,转身离开。
      “等等!”我叫住她,或许,这次可以稍稍改变下。
      “苏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如果这三天,每天晚上,你能来陪我喝喝酒,我付你三倍的报酬。”
      “只是陪您喝喝酒而已?”
      “是。”
      “好。”

      接下来,我又开始了上午品茗,下午品咖啡,晚上品酒的日子。
      酒店不远处,有个海边露天酒吧,每晚都有乐队表演,气氛不错。
      第三天晚上,天很黑,很沉,很闷,空气很潮湿,仿佛随时能渗出水来。天气不好,又不是旅游旺季,酒吧人也不多。
      酒过三杯后,雅雅来了。
      雅雅看看我,又看看自己,说,“苏先生,您会不会有点热?这天气,我恨不得不穿衣服,您竟然还穿着长袖?”
      我捂住袖口,“我不热。”
      雅雅又耸耸肩,坐下,端起酒杯,“苏先生,来,让我们干——杯!”雅雅一饮而尽,咂咂嘴说,“苏先生,您要不要考虑在巴厘岛多呆几天啊?您这样的客人,我真是百年难遇啊,您多呆几天,我就可以提前退休了,唉,为了明天您即将离开,我们再来干——杯!”又是一饮而尽。
      我笑了笑,真是小孩子,拿过酒瓶,不能再让她喝了,“你可别喝了,要是醉了,我可没办法的。”我也几杯酒下肚,多说了几句。
      雅雅突然开始拍手,指着舞台说,“快看,快看,今天的表演换新人啦!”
      哦?新人?
      我向舞台看去。天很黑,灯光很暗,舞台也有些远,可我还是一眼认出那个正坐在麦克风前准备唱歌的人。
      是,诺。
      酒杯从指尖滑落,酒杯连着红酒砸在膝盖上,只见殷红浸染裤管,却没任何感觉。
      雅雅完全被舞台吸引。
      诺星眸半睁,红唇微启,歌声随音乐而起,有如天籁。
      那是一首老歌曲——外面的世界。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拥有我我拥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会在这里衷心地祝福你
      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
      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
      天空中虽然飘着雨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

      诺的声音轻得像绕指柔,潮湿的海风在这歌声里留恋,几乎落下泪来。
      雅雅随着音乐摇着手里的烛火,我一动不动,贪婪地看着诺,希望歌声永远不要停。
      可歌声还是停了,诺向大家鞠躬致谢,走下舞台,然后,向我这里走来。
      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双手紧紧抓住轮椅扶手。
      越走越近,她边走边向我笑。
      还差三步、两步、一步。
      我的心要跳出来了。
      我努力控制很久没真心笑过的脸部肌肉,要给她一个美好灿烂的笑容。
      “嘿,雅雅,你也在这里啊。”
      我开始上扬的嘴角僵硬了,原来诺是对着我旁边的雅雅笑。
      “诺,你唱得太好了,我已经为你倾倒了。”雅雅给诺一个大大的拥抱,夸张地狠狠亲了诺。
      “嘿嘿,我上次来的时候就说我唱歌好听了,你还不信呢,现在服了吧?”诺得意地挑眉。
      上次来?什么时候?我的脸完全僵硬了。
      “服了服了,对了,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帅哥这次没一起来啊?怎么舍得让佳人独自出行啊。”雅雅挤眉弄眼。
      “他啊,当然……嘻嘻,一起来啦!”诺的“当然”拖的老长,雅雅随着她的拖音,脸上的表情由失望变成兴奋。
      “不过啊,他现在——”诺神神秘的对雅雅附耳说完下半截话。
      雅雅张大眼睛,点点头。
      ……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天。
      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人。
      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我打算掉头回酒店。
      “哎,诺,我给你介绍啊,这位苏先生是我这次的客人,人可好了。”雅雅拽住我,往我脸上贴金。
      “你好。”我僵着脸说。
      “你好,”诺冲我笑笑,很陌生很友好的那种,“留下一起聊天吧,就我们两个喝酒没意思,是吧,雅雅?”
      “是啊,是啊,苏先生,我今天请你喝酒,来来,干——杯!”
      雅雅端起酒杯,诺也端起酒杯,我注意到,诺的中指上,除了一道白痕,其它什么也没有。
      一道闪电从夜空裂下,将什么东西,辟得粉身碎骨。
      “我今天要早点休息,失陪。”我没有什么表情,启动轮椅,返回酒店。
      没离开多远,听见后面有人追上来,说,“等等!”
      诺跑到我面前,伸手给我,手里握着什么东西,“既然你执意要走,那么,这是你丢的东西,还给你!”
      又一道闪电在夜空里滑过,照亮诺的脸,她定定地看着我,缓缓张开手心。
      一枚戒指,正躺在诺纤细的掌心里,在闪电的森白下,那个“祁”字清晰可见。
      千万个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诺你想起了我?还是从没忘记过我?这戒指就这么碍你的事?
      “好,谢谢你还给我,”我狠下心,接过戒指,从颈间取下玉坠,放在诺手上,说,“这个也还给你!”
      诺呆着不动。
      我低头,绕过诺,停了停,说,“快下雨了,你也快回去吧。”然后我继续返回酒店。
      行了十几米,咚咚咚,诺追上来,要拦住我,我不理,继续前行,诺拉住我的胳膊,我们这么一拉扯,嘶——,我的半截长袖被扯下来了。
      闪电夹着雷声和雨点落下来,砸在我和诺的身上。
      诺拉着我的胳膊,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失去遮挡,已是无处躲藏。
      “……你……你……?”诺盯着我的胳膊,半天说不出话。
      我抽出胳膊,用另一只手挡住那些针眼。
      “你……你气死我了,你不告而别,你到处乱跑,你还……你还……吸……”
      “是,我吸毒,”我说完诺说不下去的话,挺直腰杆,看着诺,大雨里,她不停地眨着眼睛,脸上的水已泛滥成灾。
      “你不记得我,我也忘了你,我做什么事情都和你无关。”
      “谁说我不记得你了?”
      “原来……你……故意装作不认识?因为……我残废了?”
      嗓子哽咽得厉害,终于把心里那根刺摆到眼前,不能想象的疼,我的视线也开始模糊,雨实在是太大了。
      诺听了,直跺脚,“你怎么这样胡思乱想?刚动完手术,我忘了好多事情,都是大家告诉我之后,我才慢慢想起来的,大家想等你亲自来告诉我“我们”的事情,就一直没告诉我,可你竟然就那么不辞而别,你不相信我!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我头很晕,浑身开始失去力气,心里很空,那种需要填满的感觉又来了,我努力克制,我不要在这里,在诺的面前,毒瘾发作。
      我僵着身子,机械地问,“我知道什么?”
      诺站在我面前,胸口剧烈起伏,对着漆黑的海面,大喊,“我爱你——,你知道了么——”
      声音很大很有力,即使在风雨雷电面前,也毫不逊色。
      我的心,一下子被填满了,好满好满的。

      后来的事情就很平常了。
      我戒了毒之后的某一天,诺郑重其事的对我说。
      “苏祁,请把戒指还我。”
      “哦。”我把戒指重新为诺带上。
      “许诺,请把玉坠还我。”我也郑重其事地说。
      “哦。”诺把玉坠重新为我带上。

      再后来的后来的某一天,我问诺,没人告诉你,你怎么也能记起我来的啊?
      怎么记起的啊?就是有一天我玩弄着戒指,玩着玩着就睡着了,然后梦见了一个人笑着帮我带上这个戒指,那个笑容,羞涩里透着骄傲,嘻嘻,然后我就渐渐都想起来了。
      原来我这么厉害的啊,能笑出这么有水平和伏笔的笑容啊。
      切——,厉害的是我,还能想起你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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