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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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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之间,离去病出征的日子已是一月有余,眼见着桃花渐落,百花渐残,烂漫春日已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天地间一片浓绿盎然,不知不觉中,已是初夏时节了。
平阳公主知我身体未曾大愈,每日便叮嘱我安心静养,绝不让我对府中大小诸事费丝毫心神,我每日闲散无事,除了到侯府中的书房看书习字,便是在自己的小院中练习去病教过我的剑法,练剑之时,常常便不由自主地神驰关外,魂飞塞上,剑法也常因此而乱,不过所谓“熟可生巧”,我每日练剑,不再如以前那般每日闷在屋内,身子便因此而渐强健,精神日长,连剑法也在不知不觉中大大有了长进,使出去一招一式,渐渐有了模样。
这一日,我又在院中一株古松下练剑,仍是当日去病教我的那招“左右逢源”,我左袖卷出,便已将古松上垂下的一根松枝上的松针卷下大半,右手长剑向前疾刺,“刷”地一声,寒光闪动间,长剑势若白虹,劲力所至,竟然刺入松干半尺,大喜之下,拔出长剑,怔怔看着古松上 的剑孔,暗道:“若是去病此刻在我身旁,见我剑法精进如斯,可不知会有多高兴。”
正自出神,却只听身后一人喊道:“好剑法!”我一怔之下,回过头去,只见平阳公主已不知何时来到了院中,宫妆曳地 ,绶带轻扬,立于花丛之侧,正笑盈盈地盯着我,一身的雍容端贵 ,忙笑道:“原来是公主驾到!”左手长袖一抖,袖中松针疾飞而出,“嗤嗤嗤嗤”,尽数钉在了松干之上,转过身去 ,翻身便拜。
平阳公主忙扶起我,笑道:“墨飞,事到今日,你还喊我‘公主’?你可知道,去病私下之中,可是喊我‘姑姑’?”
我面上一红 ,垂下头去,低声道:“原来,公主什么都知道了。”
平阳公主点头道:“去病临别之时,已将什么都跟我说了。唉,可知世事无常,本宫原以为,以去病的武功才干,今后多半是在王侯诸女中挑选一位出类拔萃的女子,没想到他最终却是选择了你与他陪伴终生。”正色道:“墨飞,你实话告诉我,你对去病可是真心么?”
我抬起头来,直直盯着平阳公主,铿声道:“墨飞与去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早将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我答应过去病,纵使天下人多反对我们,墨飞也绝不改初衷。此心拳拳,可表日月。”
平阳公主笑道:“如此,本宫便放心了。”
我诧异道:“公主,你。。。。”
平阳公主接口笑道:“本宫为什么不反对是么?”
我心下黯然,默然点了点头。
平阳公主笑道:“人生便只有短短数十载的光阴 ,若凡事都受世俗的条条框框所累,东也顾及,西也担忧,可不知会生出多少不必要的烦恼;这世上的春花秋月,可不知会错过多少。”顿了一顿,说道:“墨飞,你可知本宫与卫青将军的事么?”
我点头道:“去病曾跟我说过。”
平阳公主叹道:“本宫是一国公主,有许多事情,均是身不由己,当年嫁给平阳侯曹寿,也是受先帝之命,为的是借亲事以稳朝纲,这十几年来,本宫实未有半刻欢乐之时,此事于曹侯爷或与我,其实均是一种折磨 。墨飞,本宫是因为自身的皇家身份,这才迫不得已放弃许多应有的幸福,而你与去病便若翱翔在蓝天的小鸟,大不必因世俗的牵绊而屈身牢笼。所谓‘自古人生,七十者稀’,墨飞,人生苦短,稍纵即逝,你要相信自己的内心,本宫尊重你和去病的选择。”
平阳公主这一番话娓娓道来,听在我耳中,实不咎纶音。这些日子以来,我虽每日与去病如鱼得水,乐在其中 ,但内心深处,实是惴惴不安,人前之时,从不敢有半分逾越之举,此刻听了平阳公主之言,心头剧震之下,笼罩在心头的乌云霎时间驱散怠尽,心中豁然开朗,惊喜之余,翻身拜倒,诚声道:“多谢公主教诲 ,墨飞永铭于心。”
平阳公主笑道:“到了此刻,你还喊我‘公主’?”
我脸上一红,低声道:“谢。。。谢谢姑姑。”
平阳公主哈哈笑道:“这样就对了嘛。”扶起我道:“墨飞,你可知淮南王在其封地造反的事吗?”
我惊道:“什么?淮南王造反?就是先帝的胞弟,当今圣上和公主的亲叔,封地在皖地淮南的那位淮南王?”
平阳公主敛住脸上笑容,点了点头,庄容道:“正是这位淮南王。”
我惊道:“淮南其地,富庶无边,淮南王兵多将广,他若要趁此刻大将军北击匈奴,朝中空虚之时造反,那情况可就大大不妙。”
平阳公主点了点头,沉吟道:“本宫正是担忧这个。”向我道:“皇上已经飞马传书,说是淮南王此次挥军北上,气势汹汹。本宫之意,是即刻赶赴长安,助他共同守城,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道:“国逢危难,人何以安?公主如此深明大义,实乃万民之福。”
平阳公主叹道:“若不是襄儿鲁莽,致使匈奴与我大汉提前开战,大军尽赴匈奴,导致朝中空虚,淮南王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公然与朝廷对抗。唉,说起来,还是本宫养子不肖。襄儿犯下如此大的过错,本宫却仍只是将他软禁在封邑之中,终是舍不得对亲子下手。墨飞,你说本宫在这件事上,是不是太过徇私了一点?”
我道:“匈奴与我们大汉的矛盾由来已久,这一仗不论迟早,无论如何避免不了;至于淮南王趁乱叛国,他既然心怀野心,早晚仍是会起兵反叛-----这两件事虽是由小侯爷引起,但其实若是没了小侯爷,这些事情仍不会避免,公主大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平阳公主执着我的手,良久不语,良久,方才叹道:“‘看破红尘者为仙人’,可笑本宫终于还是不能免俗,于‘情’字上难以取舍,仍只是一介凡人。”一凝神,脸色由恍惚恢复镇定,沉吟道:“既然你也同意本宫的决议,那咱们到厅上去商议。”携了我的手,向府中正厅行去。
正厅中此刻早已是聚满了平阳公主的门客部属,人人面色宁重,见我与平阳公主到来,一齐向平阳公主行礼,平阳公主微微颔了颔首,走到上位坐下,其余门客见公主落座,也分主次依次落座,我则陪侍在公主身侧。
平阳公主待众人坐定,开口道:“淮南王谋反叛上,实乃逆天之行,本宫之意,是想赶赴长安,襄助圣上,只是担心本宫走后,淮南王叛军会趁虚而入,殃及郡内百姓。不知众位贤士有何良策?”
众人提了几条计策,平阳公主摇了摇头,均感不满,转头向我的道:“墨飞,依你之意,该当如何?”
我不由一怔,想了片刻,说道:“淮南王谋逆造反,此次北上长安,本属名不正,言不顺,为了收买民心,这一路行来,必会严肃军纪,不令军队骚扰百姓,更会严禁兵士烧杀抢掠。因此公主倒不必担忧郡内安危,府中一切事务可仍按平常。”
平阳公主眼中一亮,忙道:“我郡中有一万守邑士兵,依你之意,又该如何安排才最为妥当?”
我拱手道:“叛军不足为惧,但适逢国家混乱之时,却不可不防流寇趁机作乱,为防山中盗贼趁乱行劫,公主可将封邑中百姓全部聚集到一处,调五百士兵守备;再另派五百留守侯府,以防强盗入府抢劫。
现今大将军出征匈奴,长安城兵力空虚,平阳郡剩下的9000士兵可随公主一起共赴长安,正好可助皇上一臂之力。”
平阳公主忽然站起身来,走到榻下,携住我的手,笑道:“那日灵堂之上,旷野之外,你智擒匈奴右贤王之时,本宫便知你外表虽文弱,胸中实藏丘壑。今日听你之言,果然所料非虚,竟然与本宫想的毫无二致!”笑道:“你身上有病,此次未能随去病他们一道出征,我此次去长安,便和皇上说说,让去病下次出征之时,你也随他一道,以军师之名,相伴他身侧。以你之能,陪在他身边为他出谋划策,便不会弱于百万雄兵。”说着,趁众人不备,悄悄向我眨了眨眼睛。
我一愣之下,蓦地里明白过来,大喜之下,忙跪下谢恩, 颤声道:“墨飞多谢公主提携!”
平阳公主笑盈盈扶起我,说道:“去病早跟我说过,你从小便心存从戎之愿,只因禀赋虚弱,这才未能如愿。其实坐守军中,运筹帷幄,杀万千敌寇于谈笑之中,这才更为令人激赏,你大可不必为自己不能亲手挥剑杀敌而心中耿耿。”我点头称是。
平阳公主又与我笑谈几句,挥手招来管家,说道:“本宫离府后,府中一切事宜,毋需变动。”管家应声退下。
平阳公主又朝门外叫道:“曲风将军何在?”厅外走进一人,满身铁甲,高视阔步,走到大厅正中,朝平阳公主单膝行礼,沉声道:“末将在!”那日我计败匈奴右贤王,最后趁乱追击,并一举擒获匈奴右贤王及其“千人不死队”的,正是这位满脸刚毅之气的曲风将军从中出了大力。
平阳公主道:“曲风将军,你即刻抽调五百人,命他们将我郡中百姓聚集至郡北,叛军到达前务必办到,办成过后,此五百军士留守郡北,以保百姓平安,你再另调五百人,镇守侯府;你率领剩余九千兵士,即刻随我回长安,助陛下守城。”曲风领命而去。
曲风将军办事神速,不多时,一切已调配妥当,我与平阳公主乘上车辇,曲风将军骑上骏马,陪侍车辇之侧,率领九千士兵。一路之上,但见旌旗飞舞,人马如龙,浩浩荡荡,一行人往长安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