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pa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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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斯塔死后，帝国终于在一片腥风血雨后又归于平静。尽管与哥特人和达尔马提亚人的战争仍在进行，但丝毫没有影响到罗马世界里奥古斯都式的和平。
君士坦丁越发沉迷于基督教的虚言，年老的皇帝经常旁若无人发表宗教演讲，在成千上万的听众面前，他的声音总是表现出深切的谦卑，演讲的主题无非是对多神教的驳斥、一神论、天意和救赎。他重重的驳斥信仰多神教的人们，尽管毫无逻辑，但善于谄媚的人们总是一个个低下头来看着地面、装聋作哑。皇帝频频见到神的显现，有时把自己紧闭起来跪膝与上帝交谈，靠着对神圣事物的思考来渡过慢慢长夜。
我曾听海伦娜的保姆拉布达说过，在那个时候，君士坦丁经常半夜走到海伦娜的房间，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就像讲述古老的神话，他跪在十字架给她传颂基督的教义，而幼小的海伦娜往往陷入半昏半醒的昏沉状态。
君士坦丁的大女儿跟他本人一样虔诚，小福斯塔现在是皇宫的女主人，但她并不受父亲的宠爱。她出生的时候，君士坦丁正面临着一生最艰难的时刻，他无暇给这个女儿父亲温暖的怀抱，也没有给她身为公主该有的荣耀。
小福斯塔是由海伦娜皇太后抚养长大的，因此从小就是基督教徒，据说她曾经想献身给基督徒的上帝，因而长时间穿着黑色的长袍，仿佛是一位修女而非公主。虽然她自称是“上帝的新娘”，可她十四岁就被迫嫁给了格拉提安伯爵，并且很快就生下了两个儿子，瓦伦蒂尼安和瓦伦斯，他们的年龄甚至比海伦娜都大。
后来，因为彼此相同的信仰，小福斯塔得到了君士坦丁的无限信任。皇后和太后相继死亡后，宫中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小福斯塔。小福斯塔和其他孩子年龄差距太大，在君士坦丁的孩子们中并不合群。她的弟弟妹妹，除了海伦娜之外，都不喜欢她。他们经常用刻薄的语言挖苦长姐假正经而又死气沉沉。
实际上，小福斯塔是罗马人最欣赏的那种类型的女人，和善、平静、没什么功利心，虽然不很漂亮，但待人温柔而体贴，对宗教虔诚无比。她的丈夫也是个待人诚恳的好人，虽然出身不高，但才智过人并且没什么野心，格拉提安一辈子最大的光荣就是做了君士坦丁最信任的大臣。他们夫妻在宫中很受欢迎，但最尊贵的继承人们偏偏就不喜欢他们。
说真的，在皇子们和君士坦提娜公主眼里，又有谁瞧得上眼。他们从小过着奢侈的生活，不容屈尊纡贵地去了解事实的真相，在他们眼中，所有的人物都那么平庸，所有的事物都那么简单。
虽然君士坦提娜只是君士坦丁的次女，但却是帝国最尊贵的公主，因为她的称号是“奥古斯塔”【注1】，他的父亲赐予她这一头衔时解释说，“君士坦提娜将来是要成为皇后的。”她嫁给了她的堂兄汉尼拔阿努斯，他是君士坦丁的弟弟达尔马提乌斯的儿子，也是君士坦丁最宠爱的侄子。其受宠程度甚至超过了福斯塔的三个儿子，他们只是“凯撒”，而君士坦丁破例给汉尼拔阿努斯了个“至尊者”的称号，还赐他了金紫色的袍子，许诺将要把小亚细亚作为他未来的王国。
君士坦提娜生得美丽，然而又残忍又有野心。她最善于见风使舵，为了讨好父亲，她甚至跟着旁人污蔑自己的母亲，她说海伦娜本来就是“孽种”，她的出生是不祥之兆，就应该抛在荒山坡上活活饿死，连她的双胞胎哥哥君士坦斯都认为她实在太过恶毒了。
君士坦丁虽然很宠爱海伦娜，甚至亲自对她进行教育，但并没有给她更多的荣誉，更不用说奥古斯塔的称号。这让君士坦提娜非常高兴。海伦娜永远都不会有成为皇后的机会，没有能成为皇帝的堂兄弟来娶她了，因为跟她年龄相当的迦卢斯和尤里安，当时还很年幼而且不受皇帝的宠爱。
出于策略的考量，皇帝极力促成在皇族堂兄妹之间的婚姻，以保证弗拉维家族至高无上的荣耀不会因为婚姻流入别家。小君士坦丁娶了汉尼拔阿努斯的姐姐安娜斯塔西娅，可惜这位不幸的皇家美女死于难产，小君士坦丁在有限的生命一直在怀念她；君士坦提乌斯的妻子是叔叔尤里乌斯的女儿朱利娅，她本来可以永远享有最尊贵的荣耀，却因一念之差而陷入万劫不复；君士坦提娜嫁给了汉尼拔阿努斯；我想，若是海伦娜早出生十年，她必然会成为小达尔马提乌斯的妻子。
尽管我熟悉宫廷最机密的传闻，但我始终不清楚，皇帝究竟处于何种动机，竟然选择了五位继承人，福斯塔的三个儿子以及小达尔马提乌斯和汉尼拔阿努斯两兄弟，他任命这些孩子们为凯撒，接替当年被处死的克里斯帕斯，到帝国各地进行统治。当时他们都是不知世事艰难的年纪，只有拿管辖下的人民当作实验品，来锻炼治国的艺术。等到君士坦丁去世，兄弟之间的矛盾也就无可避免地暴露出来。
君士坦丁喜欢和海伦娜呆在一起，因为这样幼小的女儿，往往提醒皇帝自己并不苍老。他不希望别人把他当老人看待，他甚至还打算和帕提亚人大干一场呢——这群野蛮人正在蹂躏美索不达米亚，他前往安条克，途中突然感到身体不适，因此不得不转道尼科米底亚，御医说这里泉水和空气有益于他恢复体力。但是皇帝的情况却越来越坏。小福斯塔和格拉提安便商议着，要把情况报告给几位副帝，皇帝随时会召唤他们前来。
直到有一天，海伦娜和我做完祷告，在行宫的露台上看到一颗巨大的星体划过天空，它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闪烁着光芒。负责教导海伦娜的尼科米底亚主教欧塞庇乌斯（实际上他是个恶棍）告诉我们那是长发星，希腊人称它为彗星。后来我从书上读到，尤里乌斯•凯撒被杀的时候，天空也曾出现彗星。
彗星的事让我想了大半夜，直到快到天亮才睡着，我正在迷迷糊糊地睡着，拉布达把我叫醒了。我看见门外小福斯塔散着头发，怀里抱着海伦娜。君士坦丁快不行了，他正叫着海伦娜呢。我悄悄地跟在她们身后，踮起脚尖向里望去。皇帝的寝宫内，侍从们、主教们、执政官们、将军们黑压压地一片，看不清谁是谁，主教苍老的祷告声同样模糊。站了一会儿，有人把我推到了一边，那是禁卫军统领阿布拉维斯，他非常受皇帝的信任，蛮横而狂傲。
过了几个小时，格拉提安伯爵走出来用悲哀的语调宣布，皇帝去世了，是靠在他女儿小福斯塔的手臂上离开的，临终前，他以人民、罗马和上帝做了最后的致意，并将他的葬礼交给次子君士坦提乌斯来主持。
“为了圣父、圣子和圣灵。”所有人齐声喊道，齐齐跪在皇帝的床前，他们之中最年幼的海伦娜也跟在小福斯塔身后，默默地划着十字。
君士坦丁的遗体用最华丽的金紫色长袍包裹起来，美发师把他的头上用层层的假发装饰，再戴上最华丽的王冠，化妆师给他的脸上涂满了胭脂和白粉。皇帝躺在一张金床上，金床被安放在灯火通明的殿堂里。政要、军官和皇族们一个个排在队伍亲吻他的手，按照过去的规矩接受君王的召见，仿佛他还活着一样。在每天规定的时间内，他们仍旧跪在皇帝的身边，继续着阿谀奉承的表演，他们恭维君士坦丁受到了上帝的眷顾，被提升为神灵。他们大概忘了，基督教本来只有一位真神的。
不管怎么说，君士坦丁仍然统治人们的心灵。罗马还不习惯君士坦丁已经死去这个事实，就像一个孩子死了父亲一样，在短时间内，没人能够取代他的位置。君士坦丁统治的罗马帝国的时间太长了，历史上只有奥古斯都比他更长。出于真情或者假意，哀伤的人们惊慌失措，在过分铺张的哀悼活动和葬仪之后，欧塞庇乌斯提出应该立即按照大行皇帝的愿望，把遗体运到皇帝建造的那座以自己名字命名的那座城市去，君士坦丁已经在圣使徒大教堂为自己准备了庄严的陵墓。
小福斯塔对主教的建议不予理睬，她推辞因为哀伤过度以至于损害了健康，对各种意见置若罔闻，她丈夫也因缺乏自信不敢有所僭越，宣布一切要等君士坦提乌斯赶来再说。
与小福斯塔在皇帝的遗体前哭得死去活来相比，海伦娜显然没那么伤心，虽然大家都哭的时候她也跟着哭。我总以为那个时候海伦娜对死没什么概念，我自己也没有，毕竟我们的年纪都还太小。我父亲因为皇帝的死而伤心欲绝，他告诉我们什么叫死，海伦娜知道自己永远见不到父亲了，才掉了几滴眼泪。
后来，我对海伦娜这种淡定就习以为常，我跟在她身后几十年，她很少哭，也很少笑，多数是象征性地流泪或者出于礼节的微笑。她双湖绿色的眼睛不是太明亮，也不会太阴郁，很少表现特别的好恶。这是在宫廷中求得生存的一种方式，作为公主，她的美丽固然是让言语褪色的，但不像君士坦提娜那样张扬，也不想小福斯塔般恭谨。小福斯塔对她的父亲和弟弟们言听计从。
不论怎么说，君士坦丁一死，所有人的命运都取决于新君。那些大臣和将领已经在开始谋求自己的出路了，在五位年轻的凯撒中，究竟谁才是值得他们效忠的新主人？君士坦丁临终前要求所以人都发誓效忠嫡子，帝国无法接受外人的统治。这把小达尔马提乌斯和汉尼拔阿努斯置于了极其尴尬的境地，以至于当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到他们的宫廷，两位副帝迟迟不肯动身前来奔丧。
注释：
1、奥古斯塔，是奥古斯都的阴性形式，是罗马帝国女性最高的称号，一般授予皇帝的妻子、母亲和姐妹，很少有皇帝的女儿得到这个称号。拥有该称号的女人地位大抵和皇后相当。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pater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