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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塞外 ...

  •   这个声音真是久违了,能发出这个声音的人我只认识一个,那就是南宫小艺。小村一别后我就把她的一切封在记忆里。如果说我和师妹只差着贵贱,那我和南宫小艺之间还隔着层正邪之分,真没想到还能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遇到她。

      南宫小艺一身宽大的男士服饰,浑身空漏漏的,好像比以前瘦了些。我心念电转:我们缘分已尽,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必然早有预谋。预谋,对了,幽州城中,曾有小童送信警示,难道是送信之人就是南宫小艺?是了,必然是她,她身为魔教中人,只有她可能知晓黑眼行踪。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凭她的武功应该不能从黑眼手中救人,那便只能是黑眼手下
      留情了。可是没理由啊,黑眼怪物的态度坚决得很,除非,除非南宫小艺与那人有交情,黑眼看在她的面上才手下留情!

      理清思路,我板起脸道:“王云木先谢过姑娘救命之恩,不过南宫姑娘的武艺恐怕还不能与那种高手匹敌,王某斗胆问一句,姑娘究竟使了什么通天手段,竟能将王某救下?”

      南宫小艺低下头,一声不吭,我见她不答,便大喝道:“那人分明是因为你才手下留
      情的。你们同属魔教,一个杀人,一个救人,逗弄王某很有趣吗?”

      南宫小艺把头埋得更低了,还是默不作声。

      我一拂袖子,转身就走,还没走几步,感到有人扯住了衣袖,我回头,沉声道:“放手。”

      南宫小艺反而攥得更紧了。

      我怒了,用力一推。

      要知道我刚刚恶战一场,内里虚得要命,再加上银针灌体霸道非常,药力过后我连个稼汉都不如,身子壮实点的普通人受了我这一推都不会怎么摇晃,更别提南宫小艺还有武艺在身,所以按理来讲我此举纯属蚍蜉撼树,谁知南宫小艺受了我这一推居然退开两步,似乎魂不守舍,竟忘了运劲护体。

      我暗想:还在假惺惺!心里怒火更炽,正好南宫小艺已然松手,我就要往外去。又迈了两步,身后居然传来隐隐抽泣之声,我心中一软,停下脚步,扭头瞥了眼,只见南宫小艺孤零零地站着,脚边一两点湿润。

      我原意是不要理她,谁知道妖女还有什么心思,想是这么想,两腿就是迈不动。我叹了口气,回到南宫小艺的面前,把语气尽量放得缓和了些:“别哭了。我武功被废没脸呆在山上,刚刚又被人揍了顿,也见不着师妹了,我都没哭,你哭个什么?”

      我说得硬气,其实越说越觉得心里发紧,眼睛发酸,但怎么也不能和她哭作一团吧,所以我忍,面上装作不以为意。

      南宫小艺泪眼朦胧地看着我,泪珠掉得更厉害了。我有些手忙脚乱,扶着她坐到椅子上,讲了些不着边际的趣事想缓和一下气氛,可南宫小艺只管垂泪,最终我黔驴技穷,只能在一旁傻看着。

      可能被人盯着也不是个事儿,南宫小艺哽咽了会儿终于消停了。我舒了口气,道:“姑奶奶你总算闹够了,眼下夜深了,我也该走了。我现在虽然武功尽失,终究还挂着青霄弟子的名头,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你厮混在一起。你也是,好好在南疆呆着,别乱跑,青霄派可有不少人见过你,要是被哪个眼尖的瞅着了,你也得惹一身麻烦。”

      本来还想逼问黑眼的事,但闹了这么一出,却是不好开口了,几句话交代完,我就准备起身离开。

      “那人,那人是我哥。”南宫小艺轻轻开口。

      我顿住身子,顿时恍然。南宫小艺接下来的话进一步证实了我的猜想,南宫小艺说:“哥哥知道我曾饶你一命,知道你曾经救了我,也知道你坚决不入我神教,哥哥说你不识抬举。一天,杜叔叔从外面回来,说是认识了个不错的小子,叫做王云木。哥哥听了,说你坏事。又过了段时间,阮姐姐带了伤回来,也提到王云木,哥哥脸色铁青,说是留你不得,然后就找出来了•••”

      我苦笑道:“你哥哥说我不识抬举,是因我不入魔教,还是因为我伤了你的心?”

      南宫小艺垂下头,嗫嚅道:“我不知道•••恐怕二者都有吧。”

      我揉着太阳穴,接着道:“曲州城中报信的人是你吧,你一路尾随,知道王某下了青霄,便偷偷跟了出来,随后在这茶馆中当了掌柜,目的便是要保住王某小命吧?”

      南宫小艺侧头道:“哥哥傲气得很,想做的事就算是我也拦不了。先前哥哥执意要杀你,我保证你会离开中原,再不回来,哥哥才没下手。”

      好吧,一切都明白了,但是,王某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第一次靠着云瑶留了条小命,这次居然用到了南宫小艺,怎么讲我也是个男人,这么窝囊还怎么混?

      我重重“哼”了声,道:“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人活脸树活皮的,他让王某人走,王某人就灰溜溜地躲到关外?不行,我就不走,大不了搭条命。”

      我一拍桌子,跳起来就往外冲。此时夜已深沉,冷风吹在脸上,却一点凉意也没有。我心中像是烧了团火,对着漫天繁星大叫道:“出来啊,杀我啊,你一次没杀成,两次没杀成,我王云木也不是吃素的,你再不动手真没机会了。”

      声音向远处传去,惊起不少归鸟。

      我还要嚷嚷,却被一支温软小手遮住了嘴,南宫小艺惶急道:“别喊了,哥哥眼线多着呢,要是他变了主意,真没人护得了你啦。”

      我扒开小手,道:“反正你跟他是一家子,我说什么你早听到了,也用不着哪个眼线打报告。”

      我这话颇为诛心,南宫小艺不吭声了。我有点后悔,心想她毕竟为我好,我何必说重话激她。

      两人一时无语,我想了想,还是把手放到她的肩上,道:“刚才是我说错了,你别放在心上。”

      南宫小艺慢慢握住肩头的手,我先是感到又柔又软,然后才觉得此举不妥,正要缩手,南宫小艺却倏地扣住腕上脉门,将我的右手扭到了背后。我吃痛不已,还没叫出声,脚下一空,登时滚倒在地。一套动作干净利索,竟然是分筋错骨手加扫堂腿的套路。我正要站起,又被南宫小艺一脚踹在腿弯,便又趴下了。

      我大叫:“你们果然狼狈为奸,哥哥打完不算,妹妹又来过瘾!”

      南宫小艺尖声道:“姑奶奶就打你这个废物,早知道你这般不上进,当初就不该救你。武功没了又怎样,回不了门派又怎样,大男人一个只知道在我面前撒泼耍赖,算什么本事?你不想活了最好,姑奶奶现在就毙了你。”

      说话间南宫小艺拳脚齐施,我在地上缩成一团,伸手护住头脸,任由拳脚如骤雨般落下。万幸虽然多处挨打,但都避开了要害,可见南宫小艺没真想要王某的性命。

      虽说出不了人命,但拳拳到肉还是很疼,南宫小艺却是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她一边打一边叫道:“你被人误解,被人看不起,是不舒服,那我就好过了?多少教徒在我背后指指点点,连哥哥都镇不住。我就一个人呆在南疆,你还有师妹陪,谁又管过我?”

      南宫小艺越来越激动,下手也越来越重,可我不愿讨饶,索性硬挺着。蓦地,耳中的拳风消失,可能是妖女打累了。我放下遮住面目的手,只见南宫小艺的□□不断起伏,脸上怒气未消,发现我在偷瞄,南宫小艺面容一沉,又是一拳砸下。我头皮一紧,赶紧提臂遮拦,谁知刚才被打狠了,双手肌肉抽搐,眼见就要挡不住了。拳头奔着面目而来,这下若是落实了,门牙铁定保不住了。

      我咬紧牙关,闭上眼睛。等了会儿,没有想像中的疼痛,我慢慢睁眼,只见南宫小艺坐在一旁,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神情归为平静,看来怒气终是发泄完了。

      我支起上半身,只觉浑身都疼,忍不住龇牙咧嘴,南宫小艺喃喃道:“你真的武功尽失了?”

      脑中一阵晕眩:这事儿还能有假?她不会是想要亲自验证一下才下毒手的吧。

      我平复心情,再不看南宫小艺,只用力站起,一瘸一拐地往远处去了。

      “你要去哪儿?”南宫小艺发问。

      “你还要怎地?”我反问道。

      南宫小艺说道:“都说了你得出关,你当本姑娘开玩笑?”

      我冷冷地道:“在下生死不劳姑娘费心,这便找个地方自生自灭去。”

      南宫小艺几个闪身挡在我的面前,微笑道:“实话告诉你,就算是打断你的腿,本姑娘也要把你拖到关外。”

      这女人就是厉害,刚见面先装柔,后面突然怒,现在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是豁出去了:“老子说不去就不去,有本事你就打折了我的腿,我倒看你怎么把个大老爷们儿弄出去。”

      南宫小艺垂下的长发在手指间打着圈儿,脸上笑容不减,接着道:“不愿出关,我懂,不就是个面子问题嘛,不过啊,我大可以先将你放倒,再剥光你的衣服丢到菜市场,王少侠是不是觉得很有面子?”

      我气得脸色发青,指着她憋出一句:“你好狠!”

      南宫小艺笑得更欢了:“谁叫我是魔教妖女呢?”

      我大吼:“小爷和你拼了!”南宫小艺却突地逼到面前,两人间不过一指之隔,我甚至感到了温热的气息喷到了脸上。

      南宫小艺的笑容渐敛,换上了一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方才我打你那么狠,你就不想报仇?谢云瑶和你情投意合,你就不想将她娶过门?出关尚有一线生机,留下十死无生,你可想清楚了。”

      颓然倒退几步,我喃喃道:“嘿,出关也不过是苟延残喘,与死何异?”

      南宫小艺道:“我倒知道一处所在,虽然凶险得紧,但说不定能医好你。”

      我眼睛一亮,道:“真有这种所在,你不是框我吧?”

      南宫小艺两手一摊:“你孑然一身,无财无色,我图你什么?”

      如此看来于我有利无害,我稍加思索便沉声道:“那好,小爷就走一遭。”

      南宫小艺一拍手,道:“如此才像个男人。事不宜迟,咱们上路吧。”

      我绷着脸道:“别以为我会感激你,要是我的伤真好了,必报今日之仇,到时候可有你受的。”

      南宫小艺没有回话,脸上又泛起高深莫测的微笑,只是这次笑得有点勉强•••

      其时天下太平,边塞关防并不严格,我和南宫小艺很轻松地过了关卡。我没到过关外,只见满目黄沙,天上一丝云彩也无,太阳异常毒辣,开始还能见着零星植物,走了两天却是除了碎石沙砺什么都没了。我们一前一后走在沙上,我觉得脚都快熟了,前面的南宫小艺走得沉稳,似乎颇为气定神闲。

      “为什么妖女不怎么喝水,她不渴?”这么想着我又拿出水皮囊灌了口。阳光也忒辣了,水是越喝越渴,我捏着皮囊,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舔舔嘴唇,我默不作声地跟在南宫小艺后面。

      时辰过得很慢,我盯着南宫小艺留下的脚印,亦步亦趋地走着,心里默数着步数:一步,两步,三步•••二百四十九步,咦,二百四十九下个数字是啥来着?怎么南宫小艺的足迹由两道变成了四道?怎么脑子晕乎乎的?

      我停了下来,拍了拍面颊想清醒一下,结果把自己拍得更昏了,于是我盘膝坐了下来,决定等到精神些了再走。前面的南宫小艺似乎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况,兀自前行着,她的背影在蒸腾的空气里扭曲得厉害,我看得恶心于是低头看沙面。不知坐了多久,温度快把所剩不多的清醒蒸发了,我只觉得太亮,哪儿都太亮,所以我闭眼,虽说黑暗也不能驱走炙热,但我懒得睁眼,就这么睡了过去。

      迷糊中,一股凉意滑入胸间,睁眼,发现南宫小艺正往我口中灌水。一路走来,我们大多时候只是默默赶路,虽是同行,却如陌路。我不想受她恩惠,便想推开皮囊,南宫小艺低声道:“让你喝你就喝,本姑娘不渴。”

      话是这么说,声音可沙哑得紧,原本饱满的嘴唇也已脱皮干裂。我本想喝一点点就好,可嘴巴自作主张地吸干了皮囊里所有的水。

      南宫小艺将干瘪的水囊挂回腰间,倒是什么都没说,即便王某的脸皮厚如城墙也有点挂不住了,于是我嘟囔几声想说些感谢的话,谁知南宫小艺瞪我一眼,道:“有力气废话,不如留着赶路。”

      我被堵了话头,只得起身继续赶路,心里想着:冲着这赐水之恩,自家和妖女的往日仇怨就一笔勾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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