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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名为叶申的女人 ...

  •   清晨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探手去摸被我当枕头的背包下面的刀。

      “早安。”低而清的男子声线,不急不慢的语调,好整以暇。

      张开眼睛,篝火早已熄灭,朦胧的晨光中宇智波鼬坐在昨晚的位子上看着我,似乎就这样坐了一整夜不曾动过。

      我坐起身,不动声色地扫一眼自己的衣着,暗暗松了口气:“早。”

      他厚道地扭脸看着洞外,眼中滑过一点笑意:“雨停了。”

      是停了,洞外那一角天空正泛着标准的雨过天青色。很好,我很满意,我从来不喜欢雨。

      取出背包中剩下的食物分给他,我一面拆饼干的袋子一面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微微一愣。

      “我从不会在家以外的地方熟睡,更不可能当着陌生人睡得这么沉,说吧,你做了什么。”我抬眼瞅着他。

      “……是一种幻术,”他有点儿尴尬地试图解释,“只是看你太紧张,想帮帮你。”

      我翻了个白眼:“真是谢谢你了!”

      于是沉默地吃完早餐,虽然没有交谈,彼此气氛倒还融洽。既然他确实没想伤害我,我对这个男人的戒心自然又减弱了许多。原本是打算把他骗下山去然后找机会逃掉的,现在算了,看在他人还不错的份上,就帮帮他吧。

      不可否认的,我对他其实很好奇。这么年轻的家伙,居然这么厉害;虽然这年头穿越满天飞,可是真正能遇见一个还是足以媲美中大奖的。

      收拾好东西背起背包,小心地把刀子别在皮带上,我走出山洞,打算与他一同下山。

      “啊!”我在洞口站住,失声叫道,“云海!”

      宇智波鼬诧异地看着我:“怎么了?”

      “云海啊!”我迅速卸下背包翻出画板爬到旁边的树上,“我辛辛苦苦爬上山来餐风露宿等了五天终于等到了!你别吵,天塌下来也要等我画完!”

      居高临下,远近山头全部泡在奔腾而澎湃的云层里,只露着一点点顶峰;朝阳的光细细穿过那柔软蜷曲的白雾,光线一层层暗下去,终于隐匿不见;云层被不大的山风吹得不住流转推移,却迟迟不散。明明是动态,整体看上去却有种极静的美感。

      美极了,这是真正的仙境!

      我痴痴地看着风景,手上信笔涂抹,一气呵成。因为不准备出售,故而分外随心所欲,酣畅淋漓。许久之后,描完最后一笔,我长长地吐了口气,歪着头端详手中的图画。

      “用色很好。”他说。

      我大惊之下几乎没翻下树去。他什么时候上来的?!什么时候站在旁边了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发现?!

      宇智波鼬伸手扶了我一把,等我坐稳才说:“吓着你了?抱歉。”

      他吓着我的岂止一件两件,我控制住狂跳的心脏:“没事,下去吧,天色不早了。”

      几米高的巨树,他直接往下跳,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这让我怀疑他刚刚是飞上来的,不然我不可能听不到声响。

      吭哧吭哧滑下树,我再一次收拾好背包嘟哝:“非人哉。”

      他好脾气地站在旁边等,虽然被我耽搁了这么久却没有催促,他甚至连半点不耐烦的样子都没有露出来,我的心软了。

      “拿去,”我取出湿纸巾递给他,“擦擦脸吧。”

      他顺手接过,然后低着头开始把纸巾包翻来覆去地研究,最后见我撕开包装取出里面的纸巾才依样画葫芦地照做。

      居然连湿纸巾都没有,他到底是哪个时间夹缝跑出来的古代人?我边擦脸边想,看他言行谈吐都很有教养的样子,不会是什么王子皇孙大人少爷吧?

      越想越狗血,却只见王子殿下斯文地慢慢擦干净脸、手和脖子之后,非常彪悍地一抬手把纸巾和包装袋扔了。

      纸巾飘飘悠悠落在林间尚沾满昨夜雨珠的长草上,刺目地白。

      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信焉。

      “请爱护环境。”我斜着眼睛说,“就算你是忍者也不可以随便乱丢垃圾。”

      他愣了下才明白我在说什么,出乎意料,他很顺从地走过去将垃圾捡了起来:“对不起。”

      知错能改,是个好同志啊。我感叹着伸手接过垃圾塞进背包后挂着的垃圾袋:“没什么,慢慢你会习惯的。”

      他走在我旁边,半晌说:“在我们那里,野外是不讲究这些的。”

      “谢天谢地,这么说城市里你不会这么做的是吧?”我松口气,递给他两片口香糖,“要知道,乱丢垃圾在我们国家可是要罚款的呢。”

      接下来是扫盲时间,我边嚼口香糖代替刷牙边大概解释了下关于罚款和城市生活的一些注意事项,临时也记不得那么多,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想到哪讲到哪,他沉默地听着,偶尔问几个问题,很认真的样子。

      我大大地被感动了:从小到大,咱说的话什么时候被人这样重视过?从来只有咱毕恭毕敬地听父母老师老板训话的份,几曾有过这般领导的感觉?我越说越来劲,几乎没把《刑法》和《公民道德规范》讲成章回体长篇评书,只可惜咱不是念法律的,只能说说最常识性的法律法规。

      喘气的工夫我一面喝水一面指导他将口香糖的残渣包起处理,宇智波鼬非常听话地照做:“听起来跟我的世界差不多,只是细节上非常繁琐。”

      “你懂什么,生活在于细节,细节决定成败。”我接着教训他,“别以为吃饱穿暖就是生活,身为男人如此没品会被人鄙视的!”

      他微微一笑:“鄙视……吗?”虽然笑着,但是毫无欢意。

      真好奇啊!!好想知道他的故事,可是,陌生人问那么私人的事情不好吧。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等他自己告诉我。

      下山很顺利,山路上走了半天才搭上辆过路的小客车,又破又挤,还死贵。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其实这话不对,有钱在哪都不难,如果我很有钱,大可撒出一把红票子包下一辆车停在山下等我;没钱的话房租水电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在家不难?哼。

      到底还是小家子气,我应该这么想:有钱的话直接买下周围这片地的使用权,修条贯穿山脉的马路,自己开辆越野车,这些山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或者干脆在山里修个别墅,雇着一群佣人,生活物资每天让直升机前来空投。

      这是个功利的世界,人们笑贫不笑娼,谋生越来越容易也越来越难。所以我同情身边这个显然第一次见到汽车的家伙,背井离乡,空有一身本事,却得对我这样一个事事不如他的人言听计从。

      用词不当了……反正就那么个意思,我同情他。女人总是容易同情那些落魄的英雄豪杰,他们的境遇越是惨就越是招人疼,这是天性,我也不能免俗。

      宇智波鼬是个非常安静的男人,沉默,理智。一路上他聪明地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观察着周围的人,倾听他们的谈吐,还有,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这种破车自然不会开空调,我甚至怀疑这车有没有空调这个物种,好在窗户都开着,山区的风呼呼灌进来,很凉爽。我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意识到他是长发,刘海向后飘拂着露出光洁的额头,居然有点希腊雕塑的味道。

      他注意到我凝视的目光,转过头看向我。

      “你这个额头长得很好,”我感叹地说,“很艺术。”

      他轻轻地笑了:“你真是个怪人。”说着笑意敛去,若有所思,“是不是艺术家都这么奇怪?”

      “你好意思说我怪?”我悻悻地白他,目光扫过他的手。

      “……我说,”我瞅着他的手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批评,“虽然很有个性,不过我建议你还是把指甲油擦掉吧,一个男人涂什么指甲油,还居然是黑色的!”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从哪取出那把长长的矛尖一样的武器就要开刮。我飞快地两手按住他小声叫:“收起来!”

      “怎么了。”他听话地收了起来,然后才问。

      “不可以随便亮刀子!”我轻声说,收回手的同时注意观察周围的乘客们有没有人已经发现了我们这边的古怪情形,“法律规定我们是不能带刀子的,你随便在公共场合亮刀子,我们会被当成抢劫犯的!”

      他静静地看着我:“但是你也有刀。”

      “我那是为了防身!”

      他看起来并不像是明白了,但是没有多问。一个不会执着于为什么的男人,惯于服从的男人,很好,我对他的好感又加多了几分。

      取出削铅笔的小刀递给他,看他把那层可怕的黑色指甲油刮掉,我轻轻地说:“其实要怎么样都是你的自由,我没有要干涉你的意思……”

      他点点头:“我明白。”

      重新站在城市的柏油路上的时候,我完全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嘈杂,拥挤,到处是车和人,阳光没有遮挡地晒在头上身上,越发使人烦躁。然而,这一切是我熟悉的,我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安全感油然而生,吊了一夜加一上午的心总算又落回了肚子里。

      “怎么样,”我笑眯眯地看着宇智波鼬,“跟你原来的世界一样吗?”

      他摇摇头,目光含蓄地四处打量,路过的行人奇怪地看着他,我这才发现他那身奇怪的黑色衣服在城市里实在有点扎眼,尤其上衣,居然是网格的!

      破财消灾破财消灾,我一面念叨一面认命地拽着他走进路边的小衣服铺子随便扯了套黑色T恤长裤给他让他去换,一面又买了双最便宜的球鞋丢给他。

      改头换面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大家都是人,只要穿着一样的衣服说着一样的语言,谁知道你是外星人还是天外来客。我歪头端详着换好衣服走出来的他,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他有点拘谨地抱着换下来的服饰站在那里,我跟店主要了个袋子把他的旧衣服包好塞进他手中:“自己的东西自己拎。”

      他跟在我后面:“谢谢你。”

      “嗤,得了吧,以后你要谢我的事多着呢,这算什么。”我颇有点千金散尽的痛快感觉,“你得尽快适应然后赚钱才是真的,要知道,我很穷的。”

      宇智波鼬沉默地看着身边经过的店铺:“嗯。”

      “很好,下面去吃饭。”我带着他逛马路,“想吃点什么?先说好啊,太贵的我可请不起。”

      “都可以。”他摇摇头,面色很平静,但是我觉得身为一个男人,尤其是他这种身怀绝技的男人,让女人请客应该是很难受的。他的没表情,应该只是掩饰,就如同我刚遇见他时他那伪装的平静一样。

      习惯掩饰自己情绪的人,我头疼地想,他以前该不会是个杀手吧!

      按理说我应该找个借口把他丢在这里,也许留几百块钱给他,也就算是仁至义尽了。杀手,想想都可怕,谁知道他会不会见财起意对我不利;又或者,什么时候我们两意见不合他一怒之下就把我干掉。

      我们没有选择,必须自己保护自己,男人也好女人也罢,这个世界早已没有了神。我们有的,不过是我们自己。

      可是……看着他低头默默地吃着色香味没一样能提的扬州炒饭,我忽然觉得也许在他的世界他只是个最平凡最普通的人,也许那里人人身怀绝技人人武艺高强他不过是处在最底层跑腿打杂的一个龙套;现在他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他只不过想要一个机会,只要有人肯拉他一把。

      他选择了我,向我求助,而我确实有能力帮他,一点点。

      其实,如果他不是那么强大,如果他没有向我展示他的特异功能,我会毫不犹豫地帮他的。我会以为自己比他强大,我从不介意帮助比我弱小的人,因为我知道他们无法伤害我。就算帮了坏人,我也有能力制服他们,惩恶扬善。

      可是现在,这个人我无法控制,如果他翻脸,我是毫无胜算的。但是……如果他是好人呢?丢下他我会内疚的。

      该明哲保身地漠视他的求助,还是古道热肠地伸出双手,我矛盾地吃着午饭,挣扎不已。

      饭后我依然没有做出决定,慢腾腾地带着他向汽车站走去,看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冷漠的表情,忽然就觉得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帮他。以他的本事,随便怎样都不会饿死不是吗?

      取出两张红钞票,想了想,又多加了两张塞在他手里。我张了张嘴,想好的话却说不出口。

      他低下头瞄了眼手中的钱,了然地看着我:“不用了,我已经非常感谢你,之前吓到你了,抱歉。”他温和地说,把钱塞还给我,微微欠身,转身便走。

      如此干脆如此决绝,踏入他毫不了解的世界。

      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忘了之前的决定,张口大叫:“喂!”

      他诧异地回头。

      “你去哪!汽车站在那边!”我说,走过去拽着他胳膊,“一会儿你去排队买票,正好学习下怎么买东西。”

      他呆呆地跟着我走:“可是我以为……”

      “你以为错了!”话一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的不打自招,只得一路装到黑,“给你钱是想让你练习买东西,你以为什么,少自以为是!”

      “……谢谢。”身边的声音越发温和,我忍着不去看他。糗大了啊!糗大了!怎么就突然改主意了呢!我明明就不是个烂好人,怎么今天发挥一再失常,老是同情心泛滥呢!!

      宇智波鼬去排队买票的工夫,我已经郁闷完了站在他旁边思考另外一个更加实际的问题:安检。

      其实除了节假日期间车站的安检门一直都是摆设,但是这一次我来的时候却破天荒地有安检,因为某件持枪抢劫杀人案件的犯人尚在逃,也正因此我看到宇智波鼬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逃犯。

      现在头疼的是:我们两个持械的要怎样才能顺利通过安检门。

      “到哪?”售票窗口内传出冷冰冰的询问。

      我挤到鼬身边凑上去说:“最快的南京,两张。”一面示意他把钱从玻璃下面那个凹槽塞进去。

      拿着票取回找零,我向候车室的方向走,一面继续头疼。

      鼬瞥了我一眼:“怎么了?”

      “我的刀。”我发愁地说,“来的时候只检查行李,可是我没想到现在他们连人体都要检查。

      他顺着我的目光向前看,旅客们正按照顺序一个个将行李放在传送带上,然后高举双手接受警方的身体金属探测器检查。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们的世界管得可真严格。”

      “岂止严格,都没人权了!”我瞬间化身愤青抨击朝政,“带把防身小刀都不准,他们也不想想,真正拿着走私枪械管制刀具的谁会坐火车汽车,还不都是自己有车走高速!就会在没用的地方瞎耽误工夫!”

      鼬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也没指望他明白,小市民就是这点不好,老爱发牢骚,也不管说得对不对有用没用,就爱过个嘴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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