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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这个周末,袁芃又要出去干‘私活儿’——也不能完全是私活儿,一款越野车要在某个古都搞个宣传活动,本来就有派人跟进的计划,而且人已经提前过去了。只不过厂商临时又找过来希望他也能趁着周末过去露个面儿而已。
      这样的临时变更对于袁芃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了,头天晚上跟方适说过了,周五提着行李袋来上班,当然袋子是要放在车上的,他还不想太过扎眼。一天的工作按部就班,到了下午能歇口气儿了,想起来上次田沛然给他整理的那些资料还有部分没弄明白,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没想到那边接起来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消沉,
      “怎么了?跟马修吵架了还是你们医院出什么事儿了?”
      田沛然那边沉默了很久,才在袁芃一连声的催促之下疲惫的,
      “我今天没手术安排了,我想早点下班,能出来一起坐坐吗?”
      袁芃很吃惊,跟田沛然认识这么久多少也了解了一点麻醉科工作流程,知道他们不单是要进手术室的,术前和主刀医生共同商定手术方案、最终确定手术时间,术前检查,术后ICU,临床疼痛观察都是他们的活儿。田沛然责任心又强,有手术的日子不用说,没手术的日子也没有早下班的情况。看来是真有什么事儿了,想着反正机票订的是很晚的,
      “成,你说地方吧,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收拾下,跟同事打了个招呼,避人耳目的下楼拿了自己的行李袋,打车离开。田沛然说的地方是一间餐厅,也就是还没到晚饭时间,要不即使坐在最角落的地方,神色如此寂寥的男人也难免会招来他人的侧目,更别提桌子上除了只剩了半瓶的白酒外什么都没有了。袁芃有点儿傻——从没看他这么消沉过。
      小心翼翼的在对面坐下,点东西都不敢大声,等服务员走了才酝酿下情绪小声的,
      “出什么事儿了到底?不管什么事儿先说出来好不好?这么喝酒伤身!”
      田沛然微微抬头扫了他一眼,笑了,带着一丝嘲弄,指指那酒瓶,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这里面的液体会对人体神经、器官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我比你清楚。”
      袁芃没词儿了,不过既然还记得自己是医生应该说明他还没喝糊涂了。
      “…不是,你说这大白天的窝这儿喝酒,不是你风格啊。看得人心里发毛…到底怎么了?不能跟我说说吗?还是我替你给马修打个电话?”
      袁芃说这话是留着私心的:田沛然一向冷静自持。能让他这么失态的事儿不多,想来想去以自己的角度最担心的也就是他俩的事儿被马修知道了。所以故作选择性的提出来。
      田沛然也不知道是听出来还是没听出来,只是极快的轻嚷了一句,
      “别跟他说!”手捂住脸好一会儿,
      “…上次跟你们说过的那个接受未成年女儿捐献骨髓做移植手术的女患者,术后并发,死了。”
      袁芃有霎那的愕然,然后忽然想起当时田沛然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那满脸满足的感慨,又想起随后马修过于冷静的质疑。心里忽然有些为面前的男人感到一丝酸楚——自己早就习惯了工作上有个屁大点儿的事儿都回去跟方适叨唠叨唠,虽然十有八九没有回应,剩下那一个‘一’还经常是挖苦吧,但好歹也建立起了一个发泄的渠道。而田沛然…真说了又能怎样呢?他相信马修也会黯然,但随即会更冷静的跟他分析当初确定要做这个手术时的条件不成熟。
      叹口气,
      “虽然我不太懂,但是你做医生这么多年了,这些生离死别肯定也…”
      田沛然不断的点头,又摇头,
      “是,我是看过很多。但是,但是你没见到,那个女儿知道妈妈没有了的时候那眼神…一个个的扫过我们所有人,那里面都是空的!我看着她,那么一个小女孩儿,出了重症监护之后很快就坚持返校了,说怕功课落下。后来每次过来探望的时候都那么开心的跟每个人打招呼。我听到护士们说,她还咨询过有没有什么不伤身体的减肥药可以推荐的,说她要拼命减肥,等妈妈出院的时候能漂漂亮亮的,可是…”
      袁芃是个容易动情的人,听着这支离破碎的描述也是黯然不已——孩子毕竟是孩子,思考问题总不会像大人那样的全面。倾尽自己所有做出那样的努力,觉得前途一片光明是顺理成章的。遇到这样的变故,自然比成年人更接受不了。
      看着对面把脸埋在修长手指里的男人,也再说不出什么来,只是拿过酒瓶也给自己倒上,灌下去。然后给他、也连着自己夹了好几筷子菜,
      “吃点儿东西,中午就没吃吧?”
      田沛然的确是一大早进了手术室到现在滴米未进的,刚才那些酒喝下去,胃的确是有些不适,吃几口菜,田沛然觉得自己的状态好多了,揉揉眉心,犹豫了一下,告诉袁芃,这次的并发症导致死亡除了患者自身体质问题外,的确也有一定的人为因素。术前化疗做的很多,内脏已经十分脆弱,术后按他的意见是要尽可能多观察的,但一是患者本身出院心切,二是各科室的效益等等问题…
      “…但是现在回想起来,其中的确有我很大的责任。马修说的没错,那么贸然的决定做手术本来就有问题。按照一般情况,即使是有适合的捐献者,按患者当时的身体状况,也是应该再斟酌的。只是…只是我实在不忍心拒绝那个女孩子…如果早知道会是今天的局面,我…当时直接拒绝就好了。那么小一个孩子,你给了她希望,又拿走…”
      袁芃静静的听着,不断的尝试着开解他。到了预先设定的手机闹铃响起来提醒他必须去机场了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有点儿多了。田沛然眨着迷离的眼睛看着袁芃从座位下面拖出刚才怕他看见的行李袋,
      “那是什么?哦不好意思,你要出差啊?几点飞机赶紧走吧。”
      袁芃看看他仍然不展的愁眉,
      “马修今天在北京吧,要不要打个电话叫他过来接你?”
      田沛然苦笑着摇摇头,
      “算了他不在北京,而且他也很忙的,就别让他再为我的事情担心了…都是成年人,工作情绪不带到家里去是基本共识。”
      袁芃看着他那样子,想着要是自己就这么走了他必然还会继续喝下去,晃晃已经不太清醒的脑袋,忽然突发奇想的,
      “我这次要去XX市参加一活动,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反正周日就回来。权当散散心,那附近有个XX石窟很值得去看看,你去过吗?”
      田沛然茫然的看着他,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用,忽然为这个有些不靠谱的提议兴奋起来,仅有的一丝理智让他微微疑迟着,
      “你不是一个人过去吧,你们部门的人都认识我,飞机上要是碰到…”
      “是有公派的,不过他们前天就过去了,我去是私活,单独走。我可以给那边的主办方打电话让他们给我单独订酒店不会碰到同事的。你也太累了,该给自己放个假了,就当换个心情…”
      坐在出租车上,田沛然还是有些不可置信自己怎么就答应了这种私奔一般的行为,耳边听着袁芃在打电话帮他联络订票取票适宜,心里和自己说,
      只是放个假,休息一下换个脑子。回来,继续好好的做田医生、做马修的好丈夫…
      顺利的拿到了票——当然田沛然坚持自己付钱。即使知道马修不在北京还是洗把脸,站在航站楼外面打了个电话,
      “…还在忙啊?我就是和你说一声,那个,今天有个在市郊的会议,本来是其他人去的,但是原定的人家里临时有事就改我了…不是什么专业性太强的会议,就是代表我们院去露个脸,明天就回来了…”
      马修因为这边的一个急事儿赶回了北京,不过也被困在办公室走不脱,所以也没跟田沛然说。听到这个电话也没说什么,转头忙自己的去了。等手里的工作稍微告一段落了,忽然想起田沛然之前的电话,拿起手机追拨了一个过去,却没想到那边已经没人接,中国移动勤奋的响了三声之后自动挂断。马修沉下了脸:像他这种经常出差,也总和经常出差的工作伙伴联系的人来说自然知道那种不寻常的铃声意味着什么——田沛然在飞机上。
      有些呆滞的坐在椅子上,他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谎?有什么必须要说谎的理由吗?…尽管脑子里已经有了个可能的答案,但他仍然尽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往那边去想。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自己的副手探身进来,
      “老大,有时间吗?给你看个东西,给XX公司的投标材料,你要是觉得没什么问题我就让他们发了。”
      马修从个人思绪中惊醒,调整了下,接过来看了看,皱起眉头,
      “这个方案…做得不错,不过,太冒险了吧?”
      副手坐在她对面耸耸肩,
      “反正只是陪标,大家心里都清楚的事儿。卡尼曼怎么说的?人在面临获得时是风险规避的;人在面临损失时是风险偏爱的,权当赌一把了。退一万步讲,方案做的花哨一点儿,也比那些中规中矩的给人留下的印象更深吧,没准儿人家下次有什么活儿了能想起咱们来呢。”
      马修再一次走神儿,不是为了助手嘴里说的‘生意前景’,而是为了他提到卡尼曼的‘前景理论’——经济学出身的自己当然对这个理论模型很了解。他只是由此延伸,想起了别的。
      “老大?你觉得怎么样啊?文员还在等着呢。”
      “…啊?啊,好,就这么发吧。”
      打发走了副手,马修心里天人交战——‘人在面临损失的时候总是风险偏爱的’,每个字都像一张多米诺骨牌,递次推倒,直推到他心底里最不愿相信的那个揣测。
      手无意识的抚上键盘,田沛然的信用卡和他的是一起办理的,当时还差点儿办成了主副卡。机械的打开申卡行的网站,输入田沛然的卡号,密码?马修想想永远懒得在这上面动脑子的爱人,敲入了两人的结婚纪念日,屏幕显示错误。改为按照西式的日期排列方式,过了,调出今日记录…
      马修不是教徒,社区里同龄人被家长领着去教堂的时候,他在认真的上中文班——不是为了什么认祖归宗,只是觉得这是相对容易掌握而且未来可能比较实用的一门技能。但即使如此,在他心里,配偶间相互忠诚也是排在第一位的。
      不知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还是‘风险偏爱’的一次赌博,马修拨通了方适的电话,
      “…晚上好,我是马修。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请问,袁芃在家吗?”
      方适那边正在做表格搜寻网上的售房信息,准备横向比较下。骤然接到他的电话先是一阵烦闷——这人没完没了了?!不过还是礼貌的,
      “没关系我还没睡呢。袁芃不在家,他去外地出差了。有什么事吗?还是我把他电话给你?”
      马修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手紧紧握住,几乎要把手机捏碎。好久,才用好容易才找回的声音告诉方适,
      “PENN之前告诉我他要去郊区开会,但我后来打电话他好像在飞机上…我查了他的消费记录,他买了一张机票…”

      马修不记得方适后面说了什么,他只是,慢慢的挂掉了电话。木然的坐在那里。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对的,毕竟,没有证据表明那两个人的确是在一起的,即使有,田沛然也是成年人了,总不能指责袁芃拐带吧。自己给方适打电话…是再没有人可以说话了吧?
      桌上的手机又响了,拿起来看是田沛然,语气一贯的淡然,“刚才手机没电了,刚看见漏接提醒,怎么了?”
      如果此刻有人在这里,一定会被马修脸上似哭非笑的表情吓到——办理漏接提醒服务还是自己当初提议的,免得田沛然在手术室里接不到自己电话,可今天,竟然用到了这里,这是多大的讽刺?!
      “…没别的事儿,我就是跟你说出席这种会议要穿正装的吧?别忘了带上我上次送你的领带夹…”
      田沛然在那边愣了一下,然后告诉他自己带着呢。挂了电话,旁边的袁芃也挂了电话,
      “我没让他们接,咱们打车直接去酒店就成了。马修的电话?没事儿吧?”
      “…哦,没事儿,走吧。”田沛然直觉马修的语调有些不对劲,但是也没想太多,和袁芃一起出去等车了。
      直忙到后半夜,马修才身心俱疲的回到了空荡荡的家。嗅不到田沛然身上特有的类似消毒水的味道,有些落寞的独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最后还是起身下床,在书柜的抽屉里轻而易举的找到了之前送给田沛然做结婚纪念日礼物的那个领带夹。
      ——
      还是没写到冲突,不过这里面的人物性格我也都写出来了,马修现在的态度有些驼鸟,潜意识是拒绝接受的。方适仍然觉得莫名其妙。
      下一章会真相大白——在我没再想出别的什么情节之前设定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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