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冬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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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放了我！皇兄！不就是玩了你的十字妖槊一会吗？！至于这样对我吗！而且我也是受害者啊！臭皇兄！”
殿外是少年歇斯底里地吵嚷，殿内龙溟优哉游哉地翻阅着奏章。龙溟偶尔抬眼从窗外望向那个被定身束封着罚站的少年，也就是他的弟弟，龙幽。这时候龙幽的面容放在人间的话应该是十二三岁的样子，请濯的身躯，秀气的五官，淡紫色眸子溢出满满的叛逆。
“二皇子站着有多久了？”龙溟淡淡道。
“禀陛下，二殿下站着有四个时辰了……”身边的侍卫恭恭敬敬地答道。
“四个时辰啊……还那么有精神。”龙溟看着外面的少年，忽然想到龙幽小时候，那时候的龙幽真是乖巧的不得了，还喜欢黏着他这个大哥，整天溟哥哥长溟哥哥短的，真是可爱得不得了，可如今，看着那淡紫色的眸子都要瞪出来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被炸毛的小猫。
“可恶啊啊啊！皇兄就了不起吗？！再不解我的定身束等我将来篡了你的位！篡位！”龙幽恨得咬牙切齿。
“诶呦喂我的小祖宗可别这么说话啊待会被陛下听见了……”旁边的老侍卫连忙劝阻。
“……”听到这话的龙溟嘴角扬了扬，起身，披了件大麾，向殿外走去。此时的祭都，漫天飞雪，正值冬日呵。
“臭皇兄！”龙幽又要开骂，却看见殿外出来一个修长的身影，语调便敛了下去，“皇、皇兄……”
“骂够了？”龙溟微笑着，“刚才好像听到某只小猫说要篡我的位呢？”龙溟说完，蓦地又惊异自己方才觉得龙幽像小猫，竟真的脱口而出。
龙幽脸色铁青，然而听到龙溟说自己是小猫，淡紫眸子又瞪开来。
“呵……”龙溟低笑，旋即走近龙幽，替他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
“……”龙幽仍旧是不甘的眼神。
“那把枪煞气太重，会弄伤你……功课没有做，又贪玩，你说，该罚不该罚？”龙溟在龙幽耳边轻声道。
龙幽只觉得今日他的皇兄有点可怕，便妥协了下来：“皇兄我错了……“
“知错便是好孩子。”龙溟又恢复往日翩翩的笑容，随即给龙幽解除了定身束。
恢复自由身的龙幽猝不及防，“扑通”地一下栽倒在雪地中……
“……将来我一定要篡位。”枕着白雪，龙幽嘟哝着。
“嗯？”龙溟扶起龙幽，声音低了几度，“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说起龙溟，夜叉族的大皇子，年纪轻轻当上了夜叉王。他少年英武，治国平天下，使夜叉国的百姓得以安居乐业，百姓们都在歌颂着他们年轻的夜叉王，有这样的王，真是夜叉国的荣耀啊……因为如此，夜叉国的王龙溟励精图治，日理万机，自然顾不上龙幽。于是这个原本乖巧的小孩越长越野，顽劣得很啊……
时光荏苒，又是一年冬日。这天龙溟批完奏章，闲下来的光景，便想起去看看龙幽有没有好好在做功课。这样想着，便起身穿过宫殿的九曲回廊，走到龙溟的寝宫前，不敲门，用法术进入了里屋。
果然——龙溟看见龙幽枕着书本瞌睡的背影。
真是的。龙溟叹了一口气，便向前去，重重地拍了龙幽一下。
“唔……谁、谁扰小爷清梦？！”但见龙幽支撑着起来，回头，大惊，“陛陛陛、陛下？！”
龙溟脸阴沉下来，只见眼前的人穿着龙幽的衣裳，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二皇子到哪里去了？”龙溟冷冰冰地问。
“这这这……”那小厮语无伦次。
“说。”夜叉王的语调里满是威严。
“……二皇子殿下他、他到人间的长安去了啊……”小厮哭丧着脸坦白。
长安冬日，银装素裹。
龙溟到长安的时候长安正值日落时分，十里长街，碧瓦飞甍，皑皑白雪都镀上了金边。
龙幽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走着，搜索着龙幽的身影。好，很好。翅膀长硬了，才会一点点传送术就溜到人间来了？
此时暮霭渐深，街道上接连地挂起了灯笼，不一会儿红彤彤的灯笼便挂满了街道。人们开始出来了，无论是黄发垂髫，还是才子佳人，皆着新装，笑颜盈盈。
说起来，这就是人间的元宵花灯节？
龙溟环看四周，忽地发现一抹少年的身影，就在花灯的摊位前。
好，很好，总算找到这个顽劣的弟弟了。
那少年回头，似乎看见了龙溟，便吓得转身要溜走。
龙幽刚转身便撞在一个人身上。
“小幽。”耳边是龙溟的声音。
“唔……皇、皇兄……”
“不小了，还那么贪玩。”
此时的龙幽已经长成了十六七岁的年纪，五官更是生得棱角分明，愈来愈像他哥哥了。
“溟哥哥~我错了回去不要罚我……”龙幽连忙求饶。
或许是龙幽这句讨好似的“溟哥哥”戳中了龙溟，想来龙幽已经好多年不曾这样叫过他了，于是龙溟语调就软了下来，“也罢，既然来了，又正值元宵佳节，留在这里玩一会儿也未尝不可……”
“真的？皇兄待我最好了！”龙幽眼神开始放光。
“但是回去要把功课全做了，把新剑法再练一遍。”
“好好好~”能够玩耍，小孩子当然是满口答应。
“小幽，你喜欢花灯？”龙溟看着那色彩斑斓的花灯小摊，问道。
“唔，花灯挺漂亮的啊~”龙幽答。
尔后，龙溟挑了一个猫儿形状的花灯，付了钱，递给龙幽：“给。”
“送给我的？”龙幽一阵惊喜，毕竟他大哥很少送小玩意给他啊，不过——“为什么是小猫形状的？”
龙溟心里想着因为像你啊却没有脱口而出，歪着头想了想，回答道：“我随便拿的。”
就是这般，夜叉族两兄弟龙溟和龙幽走在夜幕下白雪点衬的长安城街道上。
真是难得……龙幽手里提着猫儿灯笼，边走边想，他的皇兄，可是好久没和他像这样一起散步了。
小幽……都那么大了。龙溟心里默念着，自己可是多久没陪过他了？总是以为他还像小时候，现在才发现都那么大了，再过些年该成家了罢？他会爱上哪个美丽的姑娘？又是哪个小家碧玉亦或是大家闺秀嫁与他？为他举案齐眉，同他赌书泼茶？——咳咳咳，怎么会想那么多。龙溟抚了抚额。
“大哥，我们吃汤圆吧~”龙幽笑着。他们正巧走过一家汤圆铺子。
“好啊。”龙溟浅笑。
二人刚说完，就看到老板招呼着他们：“二位公子，吃汤圆吗~保准美味！”
于是兄弟二人坐下，前面各有一碗汤圆。
“真好吃……”龙幽边吃边道，“人间真是好地方啊~就连这白雪，也是有着不同于夜叉国的温暖的感觉呢……”
“小幽喜欢人间？”
“那是当然！今天第一次使用传送的法术，幸亏没把我送到其他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练好法术以后不许这样了。”龙溟道，“以后你想去，我可以带你……”
“不用啦……皇兄你每天都那么忙，我可不想被百姓们说王因为我而耽于国事。”龙幽撇撇嘴。
“……”不知为什么，听到龙幽这么说，龙溟竟有莫名的况味。
夜幕藏蓝，兄弟俩走到河边，见到点点河灯逐波而流。
“把这心愿写在河灯上，放进河里，让龙王爷收到，你的心愿就会实现啦……”卖河灯的老翁招呼着人们，把漂亮的莲状河灯摆了出来。
龙幽见状，跟老翁买了两个河灯，将一个递给龙溟：“皇兄，我们也放一个吧……”
“好。”龙溟应允罢，执起笔在绢上写下一行字，写毕，看着龙幽还在写，便笑道，“小幽，你许了什么愿？”
“秘密，不可说！”龙幽正色。
“我的心愿啊，就是希望小幽能永远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龙溟笑道。
“笨啊！说出来就不灵了！”龙幽拍了拍龙溟的肩膀。
龙溟只是笑。
忽地，夜幕中划出几道星火，紧接着好几朵绚烂的烟花绽放开来。人们的欢笑声夹杂着隆隆的爆竹声，真是热闹到极致啊……
“祭都可没有这般热闹过啊，难怪世人都恋红尘。”龙溟感叹。
“就是……人间真好，哥，说真的，你以后不当王了，我们也到人间做一回逍遥侠客，可好？”龙幽认真地说。
“好啊，一言为定。”龙溟抬起手，握拳。
“一言为定。”龙幽也抬起手臂，握拳，和龙溟的拳头碰了碰。
彼时星火划过，又是一朵烟花绽放。
那时龙溟和龙幽正值年少，总是能说出一些美好的誓言，那么地情意深深，信誓旦旦……不若是后来曲终人散，烟火落尽，是谁又对着那静谧的白雪长喟岁月无常呵……
再后来，龙幽渐渐长成俊朗挺拔的少年，也有着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面对。
那一年龙溟为寻找修复大地水脉之法而只身前往人界。龙幽记得龙溟临走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温柔地说；“小幽，要学会照顾自己。”
“知道了哥，我又不是小孩子。”龙幽回答。
“是啊，我的小幽长大了……”龙溟依旧是微笑，像往常一样嘱咐龙幽，“每天都要记得念书，剑法和法术也是不能落下的……”
“知道了……哥，要平安回来。”
“嗯。”
这么几句话，竟成了诀别——从此以后龙溟再也没回来过。
若干年后龙幽在人间遇上了小姜，雨柔，还有娇蛮可爱的小蛮，并度过了一段难忘的岁月。后来再分别的时候龙幽抚了抚小蛮的头发，柔声说道：“笨丫头，照顾好自己。”看到泪眼婆娑的丫头龙幽忽地就想起当年跟龙溟分别的时候，龙溟也说过类似的话……然后便是，生离死别了么。
为何世事多舛，为何爱的人都要分开呢。
终究是要各自天涯……
龙幽回到魔界夜叉国，接替了龙溟当上夜叉国的王。多年的历练使龙幽褪下一身年少轻狂，知晓自己的责任，便一心一意治理着夜叉国。祭都的百姓们也都在颂扬着龙幽这样的明君，偶尔也会在茶余饭后谈及到当年的龙溟陛下，也不过是多年遗事了……
又是一年冬日，祭都城内大雪纷飞。
龙幽刚刚批阅完奏章，放下笔，揉了一下疲惫的紫眸，竟看到雪幕之中立着一抹修长的人影。那人走近了，龙幽也看清了——
龙溟？
“小幽，此时的长安城也下起了雪，我们再去人间看一会雪，可好？”
好……好啊……
一起看雪，一起放河灯……
——我的心愿啊，就是希望小幽永远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
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哥……你也要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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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耳边是少女清脆的呼唤，龙幽睁开眼，眼前是伺候自己的宫女，“陛下，回寝宫休息吧，这样睡着会着凉的……”
“唔……”龙幽抬眼，看见窗外风雪正紧。
又做梦了？最近总是梦到多年前的事情啊……
忽地又想到那年人间的长安雪夜，说好的要一起当一回逍遥侠客，龙幽没有忘，不能忘……
龙幽轻抚那把十字妖槊，然后印上一个吻，宛如故人在侧。
终有一天会再次相聚吧，不管要过多少世事变迁，不论是上穷碧落还是下黄泉……一定会。
【END】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冬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