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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六章 ...

  •   习惯了日出而作,才不会浪费光阴。额捏妈妈是这样活了大半辈子的。我亦遵从这个习性,看惯了每日照常升起的一轮火红。渐收天地间。。。
      可总有失约的时候,一年四季,气象变幻无穷,少不了阴天下雨,雷打风吹,好似月有阴晴圆缺,冥冥中,奠基定数了一切。现在是夏雨,天空没有很阴霾,只是白茫茫的一片。蒙蒙飘洒起细雨,湿了地面。又像雾一般,使人认不清前路。端静举着伞在旁嘱咐我道“格格,再往前走,就上桥了,台阶滑,格格提心点脚下。”
      我只是觉得,似乎每逢天降雨雪,哗哗下下之时,紫禁城被整个笼罩起来,就会变得很温顺,很祥和,没有一丝一毫的菱角。我的心也会随之异常平静。而在这样偶尔特殊的环境下,出来呼吸一会儿略微凉爽的空气,头脑也会被洗礼的很清澈。
      额捏妈妈说,皇上第一次亲征葛尔丹是在康熙二十九年六月,而我是出生在康熙二十七年六月。皇上见到我时,还是个娃娃大小,连绵的阴雨下了整整两天两夜,在那样的夜晚,我的亲生爹娘被当做敌贼抓起来,娘抱着我,都受了重伤,虽然皇上后来察知,但没过多久他们都不治身亡。皇上并非是见我可怜才留在身边,太皇太后的崩逝,是对皇上和额捏妈妈最沉痛的打击,而额捏妈妈在当时所承受的精神绷压,变成皇上在深心的牵挂,我则俨然是在那样的契机下,被上天选中,来作为他们感情的寄托。若不是天时地利人和,百般的严丝合缝。时至今日,又是六月,又见阴雨,我亦不敢相信命运的多舛。它在酝酿着什么。。。。
      原来我有一个蒙古名字,塔娜,是珍珠的意思。皇上大概觉得这个名字给我带来了离丧之苦。但又能在危急的时刻,为我迎接荣华。取其愿意,用汉字为我更名为“洛珠”,寓意是“水中的明珠”。
      如此一来,每逢这样的天气,设想自己如果没遭遇变故,仍是草原上一株望野的小草,又将如何飘摇着?只怕人人都会在心里咒骂我“不知好歹”。让人羡慕都来不及,还往他们伤口上撒盐。
      湿漉漉的台阶上,雨越发下的大了,我用最迟缓的步子,聆听沉迷在桥下的流水声和雨水啪嗒啪嗒的清灵中,桥边的柳树枝条轻轻在摇,鞋底一声一声轻轻在敲。和着端静的步伐,似乎隐约听见脚步重重叠叠的声音。。。
      我抬头直望过去,待上至桥顶,十三阿哥和四贝勒一点点显出长身,正表情淡薄的谈着话,一人手持一把伞,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一层,看来在雨中行了很久,登上最后一层才都留意到我,十三阿哥一个灵光闪现,笑颜着说“洛珠,下着雨呢,可有要紧的事儿?”我走近了行礼,才看见他俩简直是快湿透了,四贝勒额头上都是雨滴,十三阿哥肩上也凝积着,我亦冲他们笑了笑道“怎都湿成这模样?还不回去换衣服?该着凉的了。四贝勒和十三阿哥这是去哪儿了?”四贝勒淡淡的看着我,抹了抹额头道“皇阿玛在畅春园,刚见了回来。耽搁了会儿。”十三阿哥补充道“又去给德妃娘娘请了安,十四弟这会儿还留在永和宫,过几日就是德妃娘娘的千秋寿辰,皇阿玛想听听娘娘自己有没打算的。就差了我们兄弟来。”原来是德妃娘娘的生辰快到了,我点了点头问道“娘娘可是有何打算的?”又看他们是一身淋漓,逐叫端静把手帕递去,见只有一条,我把我的拿出来给了正对着的四贝勒,他顿了会儿,冰凉的眼神和着冰凉的手缓着接过,擦拭着额鬓。我一低头,听四贝勒语气沉着带丝冷漠道“额娘自是没什么意见,十四弟想陪着听场戏。”十三阿哥搭拉起脑袋咳了一声,转而抬头一说“这雨渐大,今日不是说话的天儿,洛珠,我和四哥这就回了,你也回吧,哪日倒是一同去赏荷可好。也叫上十二哥。”随手就把帕子还给端静,我觉出他俩像是被什么压着一口气,又说不出所以然,许是跟德妃娘娘和十四阿哥有关,也不断定,若是,那也非外人能与之的症结,就微笑着点头,看他们脚步袅袅地去了。。。
      那日雨中别后,再次见面,却是陪同德妃娘娘,十四阿哥,四贝勒,还有温宪公主一起在观戏了,这会儿并作一排,我的位置是在四贝勒和温宪公主中间,十四阿哥坐在德妃娘娘身边,台子上正唱着“游园惊梦”,绕地游一出。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

      曲子是德妃娘娘选的,我亦是听过不知多少遍,细嗅来,仍是意犹未尽。只不知德妃娘娘怎会邀了我也来,乍一听来报的小太监说时,很是出乎意料,往日,我与娘娘难得见几次面,素来没什么言语。她性情虽也是很平淡随和,难免稀奇了些,怕是有人举荐了我罢。
      这一来,倒也看明白了些事。真正见了,又于谁,都未必欢喜。十四阿哥是得德妃娘娘喜欢的,眉眼流溢出的宠爱与温抚,笑声与流连。我看了都要为四贝勒捏一把汗,这汗水细细流淌,滑于皮肤上,不禁痒痒的使人浑身难受。寒毛也不知该往哪里摆了。更何况是当事的人呢。这出游园惊梦。。。别是惊了四贝勒的心。
      四贝勒很明显是受了那日雨水的凉,面白有些冷清偏红,嘴唇微紫,看起来是发烧的症状,人多少显得憔悴。此情此景,更填一抹疼惜。难道德妃娘娘真的是无动于衷吗。
      我的余光瞥见四贝勒,他纹丝不动。我则担忧,他身心都在煎熬着。。。
      十四阿哥正逗得德妃娘娘兴致颇高,笑语中,德妃娘娘侧转头见四贝勒轻声道“四阿哥今日似有恙在身,莫因了本宫耽搁了身体,皇上还多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别再迟疑,这就回去吧。”四贝勒起身,声音有些低哑道“儿臣无碍,额娘勿需挂心。今日理应该陪同额娘。。。”说着德妃娘娘也起身,两步走到四贝勒面前道“罢了,也不过是过个寿,年年如此,本宫也是无心倦乏了。还该传太医好好给你瞧瞧要紧。”四贝勒寻思半会儿,十四阿哥和温宪公主也不语,他一个人低着头,皱眉喟了句“是”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那一头,四贝勒走了,我这一头却被他离去的线,深深牵扯住了,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道“娘娘,请恕洛珠无礼,也。。。也多有不适,想要先行告退。。。”我自知理由唐突到不可相信,本打算好了无论如何要又编又装下去,话已出口,想反悔也难收回,岂料德妃娘娘不仅说了几句关怀的话,还安慰我快回了慈宁宫好生休养。我尴尬之余,十四阿哥也跳起身注目着我,温宪公主虽看似心有疑虑,也没说什么,拉着我的手,道“怪不得一早儿看你有些虚弱”一番忽悠下,我顺利溜了出来,也顾不得温宪公主怎样想我,前盼后盼寻找四贝勒。
      他并未走远,还行得很慢,我追上去确也有点距离,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追上去了又要如何?只好跟在后面,两个点,一条直线的走着。。。
      我现在的行为,是在做什么?书里。。。也没见有这样的解释啊。。。中邪似的。。。。
      我一路懊恼,不认为是我喜欢上了四贝勒,喜欢人有很多种方式,自古以来,有司马长卿琴瑟相调于卓文君,唐玄宗与杨玉环的长恨绵绵,甚至于吴三桂的冲冠一怒为红颜。。。怎到了我这里,变成没头没脑的。。。
      我哀叹着气,突然听到四贝勒的声音逼至耳边,踉跄了几步,抬头一看,他竟站在我的面前,桂花树下,香飘弥留,四贝勒秀长瘦削直挺的站着,而我亦不敢挪动。。。他不喜不怒的干仍一句道“洛珠,你为何跟我?”我心里紧张,又无从躲避,索性一回道“不为何。。。”说完就悔了,他不理我转身就走。。。想也可知,如此摸不着头脑的回答。。。
      我蹲坐在树下,拍打自己的脑袋,再□□省,千万要扼杀掉这种愚蠢的举动,咽气咽气再咽气。。。不然干脆以后都不再见四贝勒?。。。还是额捏妈妈说的…这也是一种“妄念”?见或不见,没了初一还有十五,本来没什么,这么一算,倒像是有什么。。。
      “扑”的一条手帕飞在我眼前,白晃晃的藏有一枝玉兰。我认出是那日遗留在四贝勒手里的。。。就势拽住它挡去的视线,
      果然是四贝勒又辄回来。。。可他不见松手,我硬拉不过,反被一提站起来。。。他凝视着我,眼神里埋有一道零星的温存,
      我此刻少了几许紧张,是因为更加仔细的望着。。。直到风儿扰断我俩的视线,才都双双并肩离去。。。。
      当然,手帕还是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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