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功罪》碧渊天青

2、安王

　　宫中早有谕旨传出，嘉靖帝要接昭阳郡主叶清越进宫亲自教养。对于此，安王叶陌好些年前就心知肚明。他的手下早已呈上云岫楼绣娘们最新赶制的精美娃娃摆在安王叶陌的眼前。他正在不遗余力地讨好着自己这个女儿，这个嘉靖帝的心尖子、心头肉。

　　他望着女儿叶清越黝黑深邃如星辰的眼睛，虽然叶清越的脸颊稚嫩，但有一瞬间似乎正在朝堂上面对着嘉靖帝。那一双如出一辙的眸子啊，叶陌顿时打了一个寒战，联想到几个月前嘉靖帝笑眯眯杀人时的场景，顿时头皮发麻。

　　“阿爹。”叶清越软软地叫道，此刻她正在扮演着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她明白前世正是由于自己的过于锋芒毕露才导致最后横死的祸害。她双手接过一匣子的精致娃娃，适时地赞美道，“真好看。”她爱不释手地玩着匣子里的娃娃们。匣子里的娃娃们是一个系列的，只是每个娃娃的表情不一，有灿然微笑，有哇哇大哭，也有做鬼脸的……

　　其实叶清越早已拥有了很多类似的娃娃，据说一个系列的娃娃便要耗费百个优秀的绣娘不眠不休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赶制而成。光是娃娃们身上穿的裙子便要耗尽小康之家一身的积蓄。其制作之精细，成本之奢靡，也就昭阳郡主叶清越能够玩的起这么多娃娃。

　　安王叶陌此时不过三十不到的年纪，却已经蓄起了胡须，他竭力地扮演了一个好父亲的形象，笑道，“凉凉，喜欢就好。”他抱起叶清越娇软的身子，翻开画册，给叶清越细声讲着故事。

　　叶清越近距离地观察着自己的父亲安王叶陌，他拥有一张足以欺骗世人的脸，她如是想着。论及长相，安王叶陌长得远不及淮南王刘裕俊美，甚至比不上安王妃所豢养的情人们，但是他长着一张可以让所有人放下心房的脸，亲切而舒服，让人如沐春风一般。

　　这或许是他的优点，叶清越装作认真得听着一个个小故事，不时问几个幼稚的小问题，父女两个的气氛其乐融融。她回想着安王叶陌递过来的那一瓣香甜的橘子，叶清越顿时心中莫名讽刺，她甚至不知道是谁毒害了她，虽说与她结仇的有很多人。

　　但是叶清越的内心却越发沉静，多年的宫中生涯早已磨炼了她的性情。叶清越状若奇怪地问道，“阿爹，你说为什么这个人要说自相矛盾的话啊？”

　　“因为这个人自作聪明，太贪心了，不知道这个世上有不能够同时获得的好处。”安王叶陌这样解释道，“凉凉，你真是个聪颖的孩子，那个卖矛与盾的人的话里本身就有漏洞。”若是叶清越是男儿身该有多好，他也不用这么摇摆不定。可是她只是一个女儿身，纵然嘉靖帝北城珉再怎么喜欢她，也不会将皇位传给叶清越。

　　“哦。”叶清越乖巧地点头，摆弄着手里的娃娃，整个身子依偎在安王叶陌的怀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但是脸上的神情始终维持着愉快的神情。伪装早已成为叶清越的本能。

　　她的父亲安王叶陌的心思比安王妃刘青复杂的多，若说刘青只是冷漠浅薄，并没有什么坏心眼，那么叶陌可谓是心机深沉，不择手段。要说安王妃刘青会谋害她，叶清越敢断定她没有这个胆子。但是她的父亲安王叶陌呢？叶清越不敢做出立刻的判断。也许最有可能的便是眼前这个父亲，他急于向新帝投诚。就凭叶清越所知，安王叶陌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安王叶陌，字巨君，本是叶家侧枝，幼年遭遇颇为坎坷，由叔父老安王叶聪抚养长大。叶陌十岁时，老安王叶聪病重，叶陌于病榻前足足侍奉三年，片刻不离病房，因此老安王立叶陌为世子，一时间被朝野上下传为美谈。

　　但是叶清越从外祖父嘉靖帝的口中得知过父亲叶陌被立为世子的真相，据说当时的老安王叶聪更属意当时族中的另一个子弟叶海。叶海当时也是老安王叶聪的养子之一，饱读诗书，在士林之中早已有贤名。

　　但是在这老安王病重紧要的紧要关头，叶海却公然嫖妓，相好的却是当时帝都一个默默无名、仅有清秀的长相的一个雏妓。虽然后来叶海诚心悔过，但为时已晚，老安王叶聪至死都没有原谅他。至今在嘉靖帝北城珉的手上还保留着当时老安王叶聪的两份奏折，一份是立叶海为世子，读来是一片老父的拳拳之心，而另一份是立叶陌为世子，读来却是笔笔疲惫之言。或许是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发现了什么，但是最终他却选择什么也不说。

　　但是此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就连当时人叶海也声名狼藉地离开了帝都而不知最后去向。虽说叶清越是知道叶海的最终去向的，但是胜负已定，就连叶海也选择了另一条更为艰难的道路。叶海亦是可用之人，叶清越这样想到，或许她可以提前做些事。

　　更何况用此事攻击安王叶陌，等于是为叶清越自己自挖坟墓。纵然将来叶清越是为嘉靖帝亲自教养，但是论及血缘关系，她依旧是安王夫妇的亲生女儿，这是铁一样的证据。

　　所以叶清越在礼法上只能维护安王夫妇的体面，所以她和安王叶陌、安王妃刘青两人始终是一股扭在一起的绳子。前世的叶清越纵使对父母有再多不满，也只能憋屈在心头。除非她有朝一日能够继承北城皇室的天下，这一个念头一直徘徊在叶清越的心头，像杂草一样蔓延着。可能吗？如今北城皇室断嗣，接任外祖父皇位的只是一个边城牧马的少年。而她可是外祖父的亲外孙女。

　　前世，她也有过这个念头，但是因为她是女儿身，她不敢想，但是今世她早已死过一次，她还有什么不能够做的呢？叶清越，你想过你有君临天下的一天吗？

作者有话说

　　本文出场人物关系复杂，大多有姻亲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