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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龙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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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龄稚子始龀牙,童歌笑语不知愁。这样一个始龀牙的年纪,或许更应该学歌童谣,笑语盈盈,常与侍女编发髻,多与姊妹弄乞巧。皇室女子,本也可同平常豪贵之家一般,静好度月。宋元之后,由其明清年间,儒家汉学要求女子之仪,禀静修而养性,持端方而肃容,自幼年即如此。所以,他年易安欲授己之所学于一小女时,女曰:“此非女子事也。”李易安伤怀以作罢。
大清入关,定鼎中原,却总是因“非我中华族类”,屡受阻力。太宗招降洪承畴,重用范文程;摄政王为明崇祯报仇,为明帝发丧;世祖提重汉学,倡满汉一家;圣祖开博学鸿儒,兴天下之儒学;世宗雍正皇帝无分满汉,令行禁止,事事以黎民为先,而十分黎民,满人不足其一……代代帝王,无不奉行“满汉一家”,只可惜,只可惜京中浮华渐渐腐蚀了满人的骁勇与睿智,苛刻的礼教约束满人女子也渐失活力。
乾隆末年,一束异光投入满清的后宫、朝堂,为那个时代,那个随皇帝的衰老变得刻板,教条,世故,唯唯诺诺的清皇朝注入了活力与新生。
这束异光,利用自己生来的尊贵,父亲的溺爱,特殊的地位,利用紫禁城中一切可以掌握的资源,与那时代的开始慢慢浸淫的衰落抗争。
金乌西坠,红霞满天,辉煌的神武门在落日中重重关闭,不曾鸣钟一百零八响,自然是皇帝在宫中。
一大簇侍卫宫人们穿廊而过,自翎坤宫外渐渐散去,只余下服饰十分华丽的数人秉灯烛踏入殿内。不多时,殿内灯烛摇曳,伺候洗漱的宫女一层层将物事递将进来。
“公主今天与外臣同乘一马,肆意欢笑,奴婢以为不妥……”一宫装女子容貌十分婉丽,一旁打起珠帘帷幔,帘外一侧立着两三位妇人,着内宫品服,都略有些年纪,絮絮叨叨对帘内人道。
“好了,好了,李嬷嬷,苏嬷嬷,我知道错了,你们今天也乏了,快去休息吧,我过一会还要去见三皇姐呢!云儿姐姐,快拿些小酥饼来,让嬷嬷们解解乏……”塔纳一面撅着小嘴儿撒娇,一面让自己的伴读兼翎坤宫的女官云儿将一群礼教嬷嬷们“轰”了出去。
塔纳一个人坐在卧榻旁边愣神,回想着白天里与旺扎勒多尔济小王爷一起纵马飞奔的愉悦。“云儿姐姐,你说我求皇阿玛把三皇姐的侄儿小王爷留下来教咱们骑马怎么样啊?”
云儿一边为公主掌灯,笑道:“公主忘了,今天皇上已经将小王爷指派给十七阿哥作伴读了呀?您跟十七阿哥一起在南书房念书,肯定也跟小王爷在一起嘛。”
“也对,不过,我还是觉得皇阿玛如果能把他指给我作伴读就好了!”
“公主说笑了,公主不是有我们了吗,难道公主嫌弃我们了不成?”
塔纳立马从卧榻上跳了下来,拉住云儿的手说:“云姐姐莫要生气,自然是姐姐对我最好。”
云儿跪在十公主面前,诚恳地说:“公主的心意,奴才当然明白,但公主已经指婚和公子,嬷嬷们说得有理,实在不应再与外臣相交太深!”
塔纳一把拉起跪着的云儿“姐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难道是和大人会反对吗?但是,如果皇阿玛同意不就可以了吗,和大人不是也要听皇阿玛的吗?姐姐,我马上就去找皇阿玛!”
“公主……”
“走吧!”塔纳扯着云儿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跑出翎坤宫,朝乾清宫而去。
“十……”塔纳一个摆手,小太监识相的闭上嘴,引着她走到门口,弓着腰退下。
“皇阿玛?”和孝轻车熟路,钻进乾隆的书房里,像粘糖儿似的摸到乾隆皇帝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撒娇:“抱抱,皇阿玛,抱抱……”
“好,抱,抱,皇阿玛抱……”乾隆被塔纳揉搓地辫子生疼,连忙把她从背后掏了出来,放在膝上坐着,宠溺的揪了揪她的小辫子,呵呵地笑着。
“奴才和珅给十公主请安。”和珅柔声笑笑地说。
“和珅,你也在呀?”和孝这才看见坐在脚踏上的人。
“和珅,我有事情要跟皇阿玛说,你先跪安吧?”
“喳,奴才去外面候着.。”
“诶,慢着,和珅,你就在那呆着,你信她,她能有什么要紧事?”乾隆大手捏着塔纳的脸蛋儿,打趣地说,看起来心情颇好。
“说吧,又想要什么?”
“回皇阿玛,儿臣想给皇阿玛要个人。皇阿玛先说答不答应?”
“你不说是谁,叫朕如何准你啊?”
“是……”塔纳趴在乾隆耳朵上,叽叽咕咕地说完,然后嘿嘿一笑,盯着乾隆。
“谁,大声点儿,你皇阿玛上年纪了,听不见……”
“旺扎勒多尔济!”塔纳笑嘻嘻地说。
“多尔济,你个丫头,要他干什么?”
“儿臣觉得他好,儿臣想留他教儿臣骑马,给儿臣伴读!”
“你那么多伴读都不够,宫里那么多骑师,还有你容额娘,哪非得他来教?朕看,你是留着他来陪你玩吧?”
“皇阿玛圣明,皇阿玛只说准不准吧?”
“朕已经下旨留他在宫里了,与皇子们同在尚书房读书,难道还不成吗?”
“可是,皇阿玛……”塔纳歪着小脑袋,扭着乾隆皇帝的胳膊。
“启奏皇上,奴才今儿接到折子,是博尔济吉特扎萨克王爷送来的,还在军机处放着,不过折子内容臣还记得……”和珅插言。
“怎么了,色旺诺尔布又说什么了?”
“王爷说自己身体欠佳,还请圣上着世子回科尔沁,处理大事。”
乾隆稍加思索,道:“既然科尔沁王爷这么说,就着世子先回去吧,赏赐加倍,呃……三公主在宫中再留些时日。”
“喳,奴才马上拟旨。”和珅嘴角划过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习惯性地磕下头去,没有人看见那瞬间的得意之色。
“你听见了,这下朕也留不住布勒了?”塔纳撅着小嘴儿,肉肉的脸儿皱成一团,倒也并未纠缠,只无奈地瞥了和珅一眼,跳到地上,给乾隆行了个礼,就往门外走去。
乾隆看着小女儿那副神情,笑着喊:“胡安,派人送公主回去。”
乾隆书房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一人坐在榻上,一人跪在地上。彼此无声相对。
“和珅,说吧,扎萨克亲王的折子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到这个时候说?”
和珅品味着皇上的语调中并无斥责之意,款款答道:“回主子,奴才方才瞅见公主平日从不离身的龙佩不见了,奴才听说今日公主与世子在郊外骑马超了时辰,世子还送了公主一匹宝马。”
“多尔济还专门送了十公主一匹宝马?和珅,你还知道的挺清楚?!”乾隆似笑非笑,神情有些让人难以捉摸。
“奴才主管内务府,公主金枝玉叶,所以上心……”
“你做得没错,你,毋庸介怀。”乾隆帝从榻上欠下身,弯腰拾起地上的靴子,低声道:“咱们是亲家,理应如此,只是,你方才说公主的龙佩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回主子,依奴才揣测,公主八成是送给小王爷为回礼了!”
“拿着龙佩作回礼,这丫头可真行……”
和珅自上前搀扶乾隆,乾隆略抬手将和珅止住,静默不语。和珅退后,细细瞧着乾隆,观其神情虽惊讶,但并不显得生气,只是面色沉重,若有所思。
这龙佩,掺和着多少前尘往事,唉,这个丫头……乾隆帝心中惆怅。
“和珅,你的意思,朕都明白了,公主毕竟已经指婚给丰绅殷德,不宜与外臣交往过密,龙佩,送出去就送出去了吧。此事以后不必再提,朕乏了,没什么事,你先跪安吧。”
“奴才告退。”
乾隆皇帝长叹一声,站起身,一手搭着肩膀,揉捏着方才被塔纳压过的地方,隐隐有些酸痛。舒活舒活筋骨,轻轻摇了摇头,感叹自己确实老了,身子骨大不如从前。
“胡安,胡安……”
门外一小太监窜进门,跪在地上,低着头应道:“回皇上话,胡总管方才亲自送十公主儿回翎坤宫,这半晌还没回来……”
“这种小差事,还值得他亲自跑一趟?”
“回皇上,奴才,奴才听说,十公主方才不知怎的,气冲冲跑出去,胡总管不放心公主,就也跟出去了……”
“这丫头,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她把朕的玉佩拿去赏了人,朕还没说什么,她倒是给朕使性子……”乾隆扣着桌案,高声道。
跪着的小太监,听见乾隆这样说话,还当是乾隆生气了,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出。
“行了,你派人去找找,把胡安叫回来,顺便看看十公主怎么样了,若还生气,就把她带到朕这儿来。”
“喳,奴才遵旨。”
书房里又只剩下了乾隆一个人徘徊在灯影下,想自己六十五岁上又得一女,容貌性情颇类己,素所钟爱。如今,看这送东西的气派,算得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己向来对外邦进奉,赏赐以十倍之利,这孩子居然拿着太祖龙佩换回了一匹马!唉!乾隆无奈一笑。
门外窸窣有人声。“启奏皇上,十公主安寝了。”胡安在门口磕了头,站起来回话。
乾隆点了点头,半晌道:“嗯,你去传朕旨意,着内务府准备,朕过几日去圆明园住,容妃和十公主随驾。”
“喳!皇上,前儿和大人来说,这几日天气和暖,圣上怕是要去逛园子,所以他提前预备下了,无论陛下什么时候有兴致,内务府随时伺候着。”
乾隆听了,会心一笑,“真是难为他了,亏他还有这个闲心惦记着朕何时逛园子,看来朕还得再给他派点儿活儿干,省得他抢了你们这些奴才的饭碗!”
“万岁爷说笑了,奴才怎么能跟和大人比,伺候皇上是奴才的本分,和大人惦记着皇上,是对皇上有心。”
“你这奴才,和珅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么帮着他说话。”乾隆微嗔。
“奴才冤枉啊,奴才打小就分在这乾清宫侍候皇上,家里也没什么亲人,就是拿了好处也没处使呀……”吓得胡安嘭一下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历来伴君如伴虎,胡安在宫中摸爬滚打几十年,如何不晓得这个理儿。
宫中太监哪个不知乾隆三十九年,大太监总管高云从因为与朝廷大臣交往过密,查闻其泄露职官任免档案,令皇上震怒,下旨将其处斩,涉案诸大臣皆受到斥责,其中还包括和珅的岳父直隶总督兼内务府总管大臣英廉。
乾隆并未真得生气,见此情景,哑然失笑,示意胡安平身。
胡安偷眼看了看皇上神色,幸而是虚惊一场,一颗心终于落肚子里,遂行了礼跪安。
翌日,乾隆带着十公主和容妃浩浩荡荡,前呼后拥地移驾圆明园。早有顺天府衙门洒扫净道。乾隆的八人大轿排在最前,随后是容妃的轿子,十公主的轿子紧随容妃之后,另有几位位分较低的妃嫔,或坐轿,乘车,依次前行。另塔纳的大宫女云儿身份尊贵,故也乘轿,只是不能随公主之后。诸皇子,额驸,御前侍卫或前或后,都骑马迤逦前行,随侍之彩女,彩嫔,太监,宫女,大内侍卫,并有步兵统领衙门的人站在皇道最外撵逐闲人,层层防护,纵然皇上三令五申,不要扰民,可每次天子出行,总是封锁街道,叨扰百姓。
前边天子銮驾方到圆明园大门,乌压压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山呼万岁,恭迎圣驾。每逢此时,乾隆皇帝总是龙心大悦,下旨昭臣子们免礼平身,随后携侍卫步入二门,凡有奏本者皆递牌子去勤政殿候旨面圣。待政事完结之后,皇帝驾幸内园“四十景”休憩,或回九州清晏就寝。规矩一向如此,毋庸赘言。
青松翠竹,柔柳依依,绿杨阴里白沙堤;白玉为堂,黄金作马,好一似天上人间第一园。
如今正值阳春三月末,百花争艳时,乾隆皇帝每年此时节必与后妃群臣共赏牡丹。花香袭人,令人心神动荡。
“春来谁作韶华主,总领群芳是牡丹。”如此美景,岂能无诗,乾隆皇帝陶醉中不禁诗兴大发。
“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和珅有意无意地将刘禹锡的牡丹绝句应情对景,低吟出来。虽是借花献佛,却引得乾隆哈哈一笑。
原来这万花丛中,穿梭着一红衣女童,锦绣衣衫,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顾盼神飞,见之忘俗,可叹人比花娇,堪比牡丹!
宫女们都看着这红衣女童,肆无忌惮的在牡丹台上穿梭游戏,嬉笑娱乐,都面面相觑,会心一笑。
“咦,皇阿玛?”这红衣小人忽然从花丛中飞出来,径直扑进了乾隆皇帝的怀中。“儿臣给皇阿玛请安。”这哪儿是请安,明明只是招呼了一声就了事儿。
“奴才和珅给十公主请安。”和珅笑嘻嘻地弯了弯腰,看着溺在皇上怀里的塔纳,还有乾隆无比宠溺的眼神,说:“奴才给公主准备了个小玩意儿呢,不知道公主瞧见了没有?”
“哦?什么宝贝,快拿来给我和皇阿玛瞧瞧?”
“喳,有劳公主候着,奴才去去就来。”
和珅退了出去,这亭子中就剩下了乾隆与塔纳两个人。
“咱们十公主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国色天香赛牡丹,那时节一定‘动京城’!”
乾隆望着可爱聪明的小女儿,回忆着刚才穿梭在牡丹花中的小人儿,如花仙子一般的美景,揪着她的小辫子,看着塔纳的小脸儿又皱成了一团儿,禁不住呵呵大笑。
“皇阿玛,您老人家不要再揪人家的辫子了,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了!”塔纳抱着小胳膊,委屈地说。
“哦?你不是小孩子,那谁是小孩子啊?”乾隆兴趣盎然。
“皇阿玛怎么忘了,人家都六岁了……”
“六岁就不是小孩子了,不是小孩子还整日黏着朕和你皇兄们……”
“儿臣听说皇阿玛六岁时,骑马射猎,诗文翰墨,皆崭露头角,不输于人。十二岁时,于牡丹台赏花会上,讲《爱莲说》之深意,才气逼人,得圣祖爷爷盛赞,从此被养育宫中,亲自教导,方有后日之大成!儿臣说得可对?”
乾隆闻此一语,惊讶不已,正如塔纳所说,六十年前,自己年方十二岁,于当时的畅春园牡丹丛中,第一次见到圣祖康熙皇帝,当时有皇孙九十七人,而自己能被皇爷爷一眼相中,特旨带回宫中亲自抚育,方开始了自己今后的政治生涯乃至九五之尊!登极之后,九州牡丹台,与祖父康熙和皇父雍正,三帝共赏牡丹的胜景,已然彪炳史册,时迁客骚人多有称颂。乾隆皇帝,终其一生甚爱牡丹,与其少时经历却有斩不断的渊源。
“你这丫头,你怎么知道的,谁教你的呀?”乾隆从往事中回过神来,看着一脸兴奋的女儿,好奇地问道。
“仿佛是六皇兄所言,儿臣记不清了……”
乾隆注意到塔纳的腰间,已经换上了一块新的玉佩,便握在手中,对着阳光仔细瞧了一番。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雕成的双鱼,做工精美,一看就是御用贡品。
“十丫头,朕赏你龙佩不喜欢吗,为何送给别人了?”
“儿臣记得皇阿玛以前常给琰皇兄说‘大清江山需赖蒙古之力,尊贵蒙古诸部乃国之大计’,皇阿玛舍得将三皇姐和七皇姐送到蒙古去,那儿臣送一块玉也没什么,况且师傅教导我中华大族尊孔重礼,礼尚往来,他送儿臣宝马在先,儿臣需回他些东西,方不失了皇阿玛的脸面……”塔纳一本正经的回答,心里纳闷为什么皇阿玛平日里金山银山的赏赐,如今这般宝贝一块玉?
“塔纳,你可知道那龙佩的来历?”
“儿臣听额娘说是儿臣周岁时皇阿玛赏的!”
闻此,乾隆又哈哈一笑“你额娘那是哄你呢,什么皇阿玛赏的,明明是你从皇阿玛这儿抢去的!”
“皇阿玛骗人!”塔纳瞪着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不信?不信你给朕评评理。当年你在这圆明园长春仙馆抓周,就是给你周围摆上些玩意,让你自己挑。结果书,你不要;笔,你不拿;针线,你不看;朕让人拿了把宝剑搁你跟前儿,你也不碰,就呆在那儿,啥也不要,可把你皇祖母急坏了……”
“那后来呢,我拿了什么?”
看着乾隆神秘的笑容,塔纳轻轻地问:“我不会是拿了吃的东西吧?”
“是朕把龙佩解下来,在你眼前晃了晃,没想到被你一把抓住了,说什么也不松开,朕倒是想要回来,结果你拿着玉佩爬到老祖宗怀里哭起来了。你说,朕的龙佩是不是被你抢走的?”
“那皇阿玛后来怎么没有要回去呢?”
“都怪朕当时一时心软,便下旨将龙佩赏赐给你,君无戏言,如何能再要回来……”
塔纳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半晌问道:“皇阿玛,那龙佩可是天下罕物?”
乾隆顿了一下,好像一直在等着讲这龙佩的来历,收起刚才的笑容,将塔纳放在地上,揽着她的脖子说:“这龙佩,是你圣祖爷爷赏给朕的!朕从六岁起就一直跟随你圣祖爷爷,亦是备受皇宠。康熙六十年木兰秋弥,朕年少气盛,与熊罴搏斗,毫无惧色,皇祖见朕临危不惧,用火枪打死熊罴,并夸朕有福气,才堪大任,随即将这龙佩赏给了朕。朕那时年幼,尚不知此为何意,只是当时皇考世宗皇帝,暗地里嘱托朕务必要妥善保存,切不可随意在人前炫耀。待皇考登极之后,朕方知此龙佩来历……”
“莫非是圣祖的皇爷爷赏给圣祖的?”
乾隆笑了笑,接着说:“圣祖的龙佩并非来自于太宗,而是老祖宗孝庄文皇后所赐。当年世祖崩逝,朝中未立太子,况大清入关尚浅,太皇太后担心朝野混乱,便乾纲独断,遵汤若望所言,立圣祖为帝,并将龙佩送与他。又有一说龙佩乃是世祖交与皇太后扶立新帝的信物。孝庄太后逝世以后,苏麻拉姑曾言此龙佩是大清入关之前,正值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受封为摄政王之时,为表忠心所献。若果真如此,龙佩当归太祖所有!”
“这样说,龙佩乃是太祖之物,那岂不是我大清国宝了?”塔纳一脸惊讶,暗恨自己竟如此轻率的将太祖之遗物送予他人。
乾隆看此情景,也并未斥责与她,只是说:“是否是太祖信物已无从考证,但是你皇祖所赐确是事实!”
究竟为何,一块玉竟将这么多人牵扯其中,然其中是否又暗含诸多世人不得而知的皇室秘闻。历来汉家皇嗣之争,血雨腥风,女真族起于白山黑水之间,从盯上关内汉人的花花江山那日起,便开始苦学汉文化。学习汉文,沿袭汉礼,将汉人争皇位的本事也学了来。
当年大妃阿巴亥无故殉葬,而女真素有传位给少子的习俗,然汗位最终是四贝勒皇太极所继,摄政王多尔衮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幸而始终没有闹出太大乱子,不然这大清的江山做不得百年便会跟蒙古人一样被赶回关外。皇位到手之后,一个个都信誓旦旦,说是为了祖宗的江山,可是又有谁敢承认是为了一己私欲?江山,江山,这江山究竟有多重?使得人命在其面前贱如蝼蚁,使得兄弟父子之情分崩离析,使得天下英雄竞折腰?
这些个往事,不知道乾隆是否真的不清楚,纵然心中清楚,又怎敢承认?唉,只待长夜漫漫之时,暗自嗟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