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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祸起萧墙 ...

  •   大清乾隆四十一年六月,下诏册封总督爱必达之女钮钴禄氏为顺妃,爱必达乃康熙年间四大辅政大臣遏必隆之后,身份贵重。
      乾隆四十一年十一月十四日,内廷选秀,上谕册封太子太保兼总督桂林之女,伊尔根觉罗氏为循贵人,年方十八岁。其祖鹤年亦曾任两广总督,可谓累世封疆,备受皇恩。
      乾隆四十一年十一月十八日,上谕册封二等侍卫兼佐领穆克登之女钮钴禄氏为诚嫔。
      乾隆年迈,废除中宫,不封皇贵妃,却于半年之中下诏缙封贵人以上后妃位三人,震惊朝野,诸皇子大臣,皇亲国戚纷纷结党暗查,揣摩圣意。
      随之,礼部合议上书,决于次年举行册封礼。乾隆恩准。然,三人册封却因国丧耽搁,直拖至乾隆四十四年十月初八。
      那日,圆明园“山高水长”热闹非凡!诸皇亲贵戚齐聚一堂,承奉太后皇上共赏焰火盛宴。
      “皇上啊,这也太铺张了,省着些的好!”崇庆太后拍了拍乾隆的手言道。
      “皇额娘严重了,只要太后开心,区区焰火值什么?”乾隆俯身在太后耳畔,轻声言道,太后笑着点了点头,微阖双目“皇额娘若是乏了,儿子先送您回去……”
      “也好……”
      乾隆搀太后起身,哐啷一声,原来是太后怀中的手炉摔落地上,身边的宫女忙跪下收拾,“皇额娘,皇额娘,您怎么了……来人啊!快!传太医!”
      “皇额娘……”
      “皇祖母!”
      “老祖宗!”
      ……
      是夜,圆明园长春仙馆。
      “胡太医……”
      “皇上,老祖宗惊风,乃至恶疾突发……请皇上素诏皇子皇孙来见吧,臣等回天无力了……”
      “什么!半个时辰前老祖宗还高兴得很……”乾隆一语噎住,面色惊白,跌坐在八仙椅上,双手微颤,
      “皇上务必保重龙体!”胡太医再拜言。
      乾隆摆手,“你先跪安罢……胡安,传旨,召在京所有皇子皇孙,公主额驸速来圆明园,给,给老祖宗问安……不得,不得惊动太后……”
      “喳——”
      “额娘,皇额娘……”乾隆在外间小声吩咐妥当,转身又至太后榻前。
      “咳咳,啊,呃……”老太后微睁双目,握住乾隆的手,双唇微动,已然不能言语。
      “皇额娘还有甚吩咐,儿子听着……”乾隆哽咽。
      只见太后松开乾隆,举手指着永琰永璘兄弟,眼中含泪。
      乾隆示意二人近前。
      “皇祖母……”太后疼惜的抚着二人,眼睑颤抖,万千话语只哽在喉中。
      抚慰半晌,太后又抬手,扫视床前跪着的众儿孙,而后目光落在惇妃一人身上。惇妃见此,壮起胆子正欲近前,不料,崇庆太后居然凤目圆睁,依旧指着她,一阵咳嗽。
      惇妃不解,不禁进退两难。乾隆亦不知所意。斥道:“惇妃退下!”
      “额娘莫生气……”乾隆轻声抚慰,而太后却抓住乾隆衣袖,嘴角抽动,衰老的面皮上涌起红潮,只不住的咳嗽,乾隆正是为难,“皇额娘不是让惇妃离开?”
      太后摇头。乾隆见母亲口不能言,却有心事未了,甚是痛苦。
      “皇阿玛,皇祖母可是要见十妹妹?”趴在床侧的永琰红着双眼,倏地抬头问道。乾隆方醒,见太后面露微笑。马上转身:“快,找十公主来!”
      塔纳年幼无知,乾隆本不欲让其见此情景,故着人将其抱在殿外候旨。
      “阿玛,阿玛……哈哈,阿玛抱……”奶母不敢擅入内殿,只将塔纳抱过门槛,由其自己蹒跚走过。床榻前,众人跪了一地,只有乾隆一人,身着明黄服饰,坐在正中,塔纳一眼看见,高兴地扑过来。乾隆此刻正悲痛万分,抱起女儿,并未像往常那般,或打转儿,或兜圈儿,而是直接将她抱至太后面前。
      “咦?皇玛嬷?”塔纳看着崇庆太后疲累不堪,不似平时那般慈祥和善,不禁惊讶。“皇阿玛,皇玛嬷困了吗?”
      “不,不困,你皇玛嬷……”乾隆不知如何回答。
      “抱抱,皇玛嬷抱,皇玛嬷不困,要听故事……”塔纳在床前吵闹起来,太后眼中闪着亮光,双臂抬起,挣扎着要起身。岂奈此时已油尽灯枯,如何能挣扎得起。乾隆见此,更加心伤。
      太后也自知无力,眼角垂泪,从枕边摸出一串念珠,颤巍巍递给塔纳。塔纳好奇地接下,把玩着佛珠,不知皇祖母此乃何意。
      “皇额娘,皇额娘……”乾隆见崇庆太后眼中的光消散,头歪向一侧,双手无力垂落,顿时感觉五雷轰顶。
      “皇玛嬷!”塔纳丢下念珠,站在床沿上,双手用力拉着太后的胳膊……乾隆见此亦跪在榻前,老泪纵横,永琰将塔纳抱起,让奶母将其带往他出,回身之时,长春仙馆内已经哭声震地。
      乾隆四十二年正月二十九日夜,崇庆皇太后在圆明园长春仙馆突然薨逝,终年八十六岁。
      乾隆帝素来侍母甚孝,而寝食皆废,终日跪于太后灵堂前,悲痛万分。彼时,朝政荒疏,乾隆御体伤损,后宫诸人窃窃私议只不敢妄然进谏,朝中大臣谏之不听,亦无可奈何。
      然大殿之上,群臣之中,闪出一青年官吏,默默无语,跪在乾隆身后,亦身着重孝,恸哭流涕,悲戚不亚于皇帝。但见此人身着正二品官服,容貌俊美,哭到动情之处,竟然使得皇帝也不忍侧目。时大臣阿桂,大学士纪昀、刘墉皆在场,见此情境不禁大骇,想不到自己跟随皇帝耕耘一生赚来的体面,竟比不得这黄口孺子的一跪一哭!
      又有谁曾料到,此“孺子”,遭诸多元勋老臣不屑的“孺子”,居然在三年之后携控朝堂,二十年中,翻云覆雨,玩弄天下!
      太后之死,朝堂中新贵涌现;后宫中势力倾斜。
      惇妃之势日盛,乾隆无奈,但谅她不会逾矩过分,自己也无心力再管,只看十公主分上,不予追究。
      “打!给本宫狠狠地打!”惇妃娘娘凤目圆睁,瞪着被按在凳子上的宫女,龇牙咧嘴的叫嚣着。
      “啪,啪,啪……”一下一下,板子重重落下。诸宫女太监都低着头,一个接一个地打着激灵。
      “不要打姑姑啊!你们这些坏人,这些臭奴才……放开燕姑姑!呜……”一三四岁的小孩儿挣开众人,扑上前去,又哭又闹,恶狠狠瞪着行刑的太监,大叫:“我要去告诉皇阿玛,你们这些臭奴才,这些坏人,打我的姑姑……呜……姑姑,你怎么了,你起来啊……”
      “公主……奴婢……”凳子上受刑的人侧过脸,面色苍白,有气无力。
      两个人高马大的太监见此,反倒是被一三岁女童唬住,板子高高举起,半响不敢动一动。
      “放肆!你这个贱婢,死到临头还敢蛊惑十公主!你们是死人吗?把公主拉开,接着打!狠狠地打!”惇妃怒火更盛,一时间吼地唾沫星子狂飞。
      塔纳被人拘在一旁,连拉带扯地往殿外拖去。塔纳大喊大叫,一样盖不过板子落在人身上的重击声。惇妃眉头皱起,表情更加狠戾,燕儿被按住四肢,却依然倔强地抬起头,对着惇妃的疯狂现出一抹镇定的冷笑。
      “娘娘,不能再打了……宫婢犯错,廷杖二十足矣……”
      “死奴才,本宫何时轮到你来教训!”惇妃一声尖叫,啪啪又摔碎两个茶碗,总管太监连忙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谢罪。
      “噗——”燕儿一口鲜血喷出,红艳艳的溅了一地,登时一离廷杖最近的小宫女便一个腿软,脸色苍白跌在地上。
      霎时翎坤宫寂静无声。
      “哼,装死!便宜你了!来人,拿水来,把这贱婢给我泼醒!接着打!”
      “皇上驾到——”
      “皇阿玛……”乾隆心疼地抱起小女儿,旁若无人地给她擦干眼泪,哄了半响,将其交给嬷嬷带下。
      “惇妃,你如何解释?”汪氏扫了一眼已经断气儿的燕儿,壮着胆子欠身回道:“宫女燕儿挑唆臣妾与十公主母子不和在前,而后有对臣妾无礼,不遵教导,不守宫规,臣妾无奈,罚其廷杖二十,不料宫人手重,竟一时将她杖毙……”
      “惇妃,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不知惜福养身,整日为祸宫闱,朕今日若不惩治你,如何服众!”惇妃见乾隆面色冰冷,眼中尽是怒火,知道今日自己果然做得太过了,连忙跪下:“臣妾冤枉,臣妾只是一时失手,果真是宫女燕儿失礼在先……”
      “李嬷嬷!”
      “奴婢在。”
      “你给惇妃娘娘说说怎么回事!”
      “回皇上,公主今早要穿令娘娘生前给公主做的衣物,燕姑姑便在公主面前夸赞令娘娘懿德,惇妃娘娘不喜,让人将令娘娘的针线拿去烧了,姑姑跪地阻拦,而后被惇妃主子带来教训,底下的事,奴婢就不清楚了。”
      “惇妃,你可听明白了,可有冤枉你!”乾隆怒气冲冲,惇妃跪在地上,眼睛看着乾隆攥地指节发白,知道自己今日是躲不过去了,瘫在地上。
      “惇妃听旨,汪氏性情凶暴,恃宠而骄,今番无故杖毙宫女,事关人命,罪不容恕,念其曾育公主,从宽处理,自即日起,摈黜伊妃号,着即降为嫔。”
      “皇上……谢皇上隆恩!”惇妃本还欲分辩一二,只抬首望了乾隆一眼,便再不敢多言。目光又扫过受重刑而死的燕儿,那一滩鲜红刺目的血,欲哭无泪,悔不当初。
      乾隆甩手坐于正殿上,声色俱厉。
      “郭进忠,刘良!”
      “奴才在。”旁边闪过二人慌忙跪下。
      “你二人,身为翎坤宫首领太监,未加劝阻,平日里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来人,革去顶戴,着内务府罚俸二年!”
      “奴才知罪!奴才谢皇上不杀之恩!”二人叩首不迭。
      ……
      惇妃静静地听着乾隆逐一发放一干“涉案”宫人,木了一般,面无表情。
      “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惇嫔?”乾隆的目光又落在跪着的汪氏身上。
      汪氏抬头,目光楚楚凝视着乾隆。
      “惇嫔,你可知罪?”
      “臣妾……奴才知罪。”惇妃拜曰。
      “你既知罪,就好好料理燕儿的后事,在翎坤宫闭门思过,再不安分守己,朕决不轻饶!”乾隆长叹一声,“来人,带十公主去容妃处抚养。”
      汪氏一惊,跌跌撞撞直追到门口,又不敢出去,只扶住门框,跪着恳求:“皇上,皇上!奴才认罚,奴才知罪!皇上把公主留下吧!留下公主吧!”不顾衣衫尘土,哭倒在地。其状之惨,就连平日不满惇妃跋扈的老嬷嬷们,也不禁有些怜悯——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乾隆脚步略缓,却始终没有回头,抱着痛哭的塔纳大步离翎坤宫远去……
      “皇上,惇妃……惇嫔,真得把燕儿打死了?”
      “嗯……”
      “小公主……”
      “塔纳以后跟着你……容妃,辛苦你了……”
      “皇阿玛吉祥。”圆明园中,乾隆一人在亭中下棋。
      “永琰来了,坐吧。”
      “惇妃的案子,外面都怎么说?”
      “都说皇阿玛圣明。”惇妃杖毙宫女一案在朝堂内外传的沸沸扬扬。惇妃被罚,连带其兄长盐道汪亦伦的案子也发了,不日即被吏部革职拿问。
      “圣明?怎么个圣明?”乾隆冷冷问道。
      永琰不知所以,赶忙站起来回道:“皇阿玛执法不避亲,对下仁厚,爱民如子。”
      “坐,坐!”乾隆攀着永琰的肩膀,低头小声说:“你这孩子,仁厚有余,只是不懂为君之道!”永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请皇阿玛指教。”
      “这惇嫔,野心太大,朕若不办她,迟早会贻祸大清。办了她,顺便也敲打敲打那些个亲贵,让他们都收敛收敛,少背着朕横行不法,哼,打谅朕都不晓得!至于赚个‘圣明仁义’还倒是其次。”
      师傅说的果然不错!永琰暗暗一惊。乾隆看着他木讷的表情,还以为这个儿子被老子的谋略给震住了,长叹一声:“永琰,孩子,朕,这也是为了你啊!”
      “那十妹妹……”
      提起塔纳,乾隆面上阴云骤起,眼中泛着恨意,抬手往身旁树干上重重击下,斥曰:“这女人怎么配作十公主的额娘!”
      “胡安,去,把跟公主的嬷嬷叫一个来!”
      不多时,胡安身后跟来一三十岁往上的妇人,眉眼标致,行动文雅干练。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给十五爷请安,十五爷吉祥!”
      “李嬷嬷,十公主近日可好?”
      “回皇上,公主一切安好,也不吵着回翎坤宫了。这当口儿,正缠着容娘娘学骑马……”
      “好好!”乾隆大悦,“胡安,传旨内务府,十公主的一应用度,妥当办理。李嬷嬷,派几个妥当人好生看着,莫要摔着公主!”
      “奴才(婢)遵旨!”
      两年后。
      “好样的,小公主!”跑马场中,一中年美妇与一女童皆身着戎装,飞马翻身,弯弓搭箭。
      “容额娘,看我背射鹄心。”说完,驰马背离靶子奔出数丈,而后马上回身,“嗖”地一箭飞过,虽未中鹄心,亦在二环以内。
      “好射法!”中年女子骤马退至界口,斜身背后,用脚蹬开硬功,遥望前方一箭射去,箭落处,众人一片喝彩,近前看视,此箭正中红心,入木三分。
      “容额娘好箭法!”容妃笑笑,看着塔纳一脸钦佩:“我老了,箭法难再进益。小公主尚自年幼,他日箭术定在我之上!”
      “公主,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练罢!”李嬷嬷上前奏请。
      “好!容额娘,我听皇阿玛说额娘家能征善战,皆是马上英雄,额娘箭术如此精益,可曾跃马战场,斩寇杀贼?”
      容妃见塔纳一脸兴奋,遂掩面而笑:“倒不曾‘跃马战场’,我骑马射猎消遣而已,马术多花哨,并非是上得了战场的真功夫!”
      塔纳惊愕,“唉,我若是生在太祖年间,定当随众战场征伐,开疆辟土,把酒言欢,也尝尝逐鹿中原的滋味!”
      容妃笑得花枝乱颤,“小公主,你是女子,如何上得了战场?”
      塔纳一本正经,“容额娘不知,这木兰从军,红玉击鼓,听说就连亡了国的崇祯皇帝还有秦良玉那般女将,我大清先祖马上争得天下,为何就出不得一公主将军?”
      “可是,我不想塔纳上战场,额娘只想塔纳好好的……”
      “容额娘……”塔纳看着这个将自己视为己出的女人,拥有后宫中无人超越的美丽容颜与善良品行,她,是我的额娘,真好!想想亲母若有容妃一半淡然处世,也不至于被皇父冷落,在后宫寂寞度日。
      容妃侍女阿依努尔见塔纳母子二人一同回宫,请安之后,瞅着塔纳不防,附耳容妃不知说些什么。“容额娘,怎么了?”偏巧被塔纳看见,凑上前来问因由。
      “小公主,今天,惇嫔娘娘来过……她想你去翎坤宫相见……”容妃慈爱地抚着塔纳,她知道,惇嫔一直是这孩子心里的一块石头,究竟是母子连心。塔纳低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角。
      “唉——”在场众人见此,都不忍长叹。纵然惇嫔有错,或打或罚,孩子无辜,总不至于让她母子分离吧。
      晚间,乾隆来容妃处安歇,二人谈起日间塔纳言语间的孩气,笑成一团。忽然,门外钻进来一小人儿,扑在乾隆怀中,“皇阿玛——”。
      “豁!是朕的小公主将军来了!”乾隆笑着将女儿拢到膝上。
      “儿臣有要事,恳请皇阿玛恩准。”
      “要马,要兵,还是将军想要封号?”乾隆哈哈大笑。
      “儿臣恳请皇阿玛原谅额娘。”乾隆的笑瞬间冻住了,抱着塔纳的手也随之松开……
      “额娘知罪了,皇阿玛原谅额娘吧!”
      “皇上,惇嫔毕竟是小公主的亲额娘……”容妃亦上前求情。
      乾隆看着女儿胸前所挂的龙佩,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再对上塔纳那对澄澈如水的眸子,长叹一声,“好,朕明日拟旨,复惇嫔妃位。”
      “儿臣代额娘谢皇阿玛恩典!”
      容妃看着年过花甲的乾隆,怀抱幼女的情境,这天伦之乐乃是真主赐福,可惜自己没有福气,小公主,要是自己的孩子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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