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生九世花开花落》沈初见

4、第 4 章

　　她理好锦袍，盛装出席。纣王高高在上，坐下首那名略显迟暮的应该就是西伯侯姬昌了，他的神情很是苍老，双眼看向她的时候她竟觉得心惊。环顾四周，出席的官员人数并不多，但她始终没发现那抹青衣白衫的身影。她安慰自己，也许他没有安排在出席之列，这样一想她稍稍的宽了下心。可当她目光瞥向姬昌的时候才赫然想起，几日西伯侯姬昌亦在此，作为他的大公子伯邑考怎么会不予出席？
　　她的心瞬间慌乱了，根本没注意到纣王是何时吩咐开席，何时吩咐奏乐，伶人开始踏舞的。殿上的人谈笑着觥筹交错，纣王始终紧紧的将她禁锢在怀中。
　　歌舞的音乐刚刚结束，纣王便拍掌，大殿静了下来，侍从端上一盘盘香气扑鼻的吃食，那金色的盆鼎生生刺痛了她的双眼。
　　“西伯侯，你远道而来，这可是孤新近研发的一种美食，你可得好好尝尝！”纣王哈哈大笑，端起美酒一饮而尽。
　　那色泽诱人的肉饼静静的躺在金盘中，姬昌看罢，跪下高声拜谢“臣谢王上赏赐！”
　　纣王朗声而笑“爱卿不必拘礼，快快请起！”
　　她看着那西伯侯将盘中的肉饼食尽，突然觉的阵阵反胃，面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爱妃，身体有何不适吗？”
　　“王上，臣妾忽觉头晕气闷，可否先行告退。”她掩着袖，尽量让自己不再闻到那肉饼腻人的香味。
　　“既然如此，那爱妃先回去歇息吧，传医师给爱妃好好整治一番。”纣王微微蹙眉吩咐道。
　　“谢王上。”
　　刚出大殿，不远处两个宫女在闲聊，
　　“你知道，今日王上为何设宴吗”
　　“不是西岐的西伯侯来了吗王上设宴款待一下，自是正常不过。”
　　“那你又知道宴席那为何有那肉脯吗？”
　　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挡住了身后欲上前的侍从，她想听那两个宫女把话说完。
　　那宫女朝四周望了望，眼神中满是小心谨慎“我可只和你一人说，那还是我御膳房里管炉灶的同乡告诉我的，”另
　　一个宫女认真的点点头，神情也变的紧张起来“我听说啊，那金黄色的肉饼，是用那西伯侯大公子伯邑考的肉做的！”
　　“天哪！”
　　“嘘！你不要命啦！”
　　“这……太……太可怕了……”
　　“是啊！可比当年姜王后的事更吓人了，你说这伯邑考公子是哪得罪了王上……”
　　那两宫女似乎还在说话，继续谈论着，她什么也听不见了，脑海中只真真切切的记得
　　“我听说啊，那金黄色的肉饼，是用那西伯侯大公子伯邑考的肉做的！”
　　“我听说啊，那金黄色的肉饼，是用那西伯侯大公子伯邑考的肉做的！”
　　”我听说啊，那金黄色的肉饼，是用那西伯侯大公子伯邑考的肉做的……”
　　她一下昏倒在地，不醒人事。
　　“娘娘！娘娘！”
　　“快！快传医师”
　　头顶是粉色的纱帐，金色的杆子支撑着整张巨大的梨木床，镶金丝的薄被稳稳的盖在身上，她睁开眼，神情空洞木然。
　　侍从大喜“娘娘醒了，快取禀告大王”
　　很快，随着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一人坐了下来“爱妃，你可醒了，你知道吗？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他似乎也憔悴了不少，盯着她的时候满是心疼。
　　“你走开，我永远不想看见你！”她猛的将他一把推开！
　　他惊愕的同时怒火瞬间上升。
　　“他究竟犯了多大的错，你要把他杀了还做成肉饼！还让他父亲来食，你怎么会那么残忍！”她近乎有些歇斯底里，疯狂般的啜泣。
　　纣王一把握住她的玉臂“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居然胆敢勾引孤的爱妃！那封家书上写的清清楚楚！孤只是想让那西伯侯匹夫知道，孤的爱妃，孤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半分！”
　　“这么些年来，孤对你竭尽温柔爱护，你只当外界传孤性情暴虐无道是假了把！你可不要忘记，当年的姜王后是怎么死的！”他抬起她的下颚，目光狠决。
　　她伏在榻上，泪如泉涌。
　　不知何时，寝殿中跑来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红红的眼睛，双耳高高竖着。它似乎一点也不怕生，蹦蹦跳跳的跑到她的面前。她惊讶之余发现小白对它也没有丝毫敌意，两耳光小家伙滚在了一起。
　　她突然间想起当日在听雨阁的一幕，不觉泪如泉涌。就在此时，那白兔仿佛通人性般的蹦到她的怀中，她惊愕的止住了泪水。
　　“伯邑考，是你吗是你回来看我了吗？”她捧着那白兔，痴痴道。
　　那日过后，纣王便把她软禁在了凤仪殿，不许她踏出一步，她也实在没有出去的兴致。宫中的人都在传那妲己娘娘疯了，终日与一白兔一起。
　　她很少开口说话，偶尔能听碎嘴的宫人说那日西伯侯离席后便呕吐不止，生生吐出十二只雪白的兔子。
　　又有宫人说，西岐举造反，拥姬昌二子姬发为王，兴兵伐商。
　　还有人说，如今商都是祸乱四起，王上日日醉酒寻欢，这情形怕是不妙啊。

　　她一点都不关心，她只是平静的抚摸着白兔，小白乖巧的蹲在一旁。
　　那日宫中大乱，宫人间四处奔走相告，西岐大军攻进王都了。她悄悄的越过人群，走上摘星楼。只见王城中一片混乱，到处是卫兵交战的身影。她静静地坐在楼上，看着那马上的将军叫宣“殷帝辛，你商朝气数已经，交出妲己那妖女，报我杀兄之仇！”
　　她兀自抚着怀中的白兔，垂眸轻笑。
　　这是有人看见了她“快看，那妖女！”
　　重弓箭手一齐将箭指向了她，年轻的姬发看到了不远处楼上的那抹身影，纯白的衣衫在风中摇曳生姿，满头长发并未竖起，松散的垂在肩头，看不出脸上的神色。她不紧不慢的一下下轻抚着怀中的白色，淡然的仿佛不视一物。
　　他突然感觉，她似乎和传闻，不太一样。
　　她眼睛突然空洞的盯着前方，那青衣白衫正在楼外向她招手。她欣喜的站了起来，一步步向他走去。
　　下面的众将士只看到那白色的裙衫跑向前，一点点跨出楼台，而后轻盈的向蝴蝶般飘落而下。
　　“不要！”纣王撕心裂肺的奔出，一将士手中的箭飞快的射出。
　　摘星楼下，白色的衫，鲜红的血，怀中的白兔依旧静静的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