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95、第九十五章

　　休养的这几日，李连山、江德劭和陈将军不住地被高元帅叫走，不知道又在商议什么事。
　　这天陈将军自己回来了，愤怒中加着几分苦恼，转来转去，猛地站住瞪着颜箴，瞪一会又开始转圈圈。
　　颜箴被他这样瞪了好几次，实在忍不住，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将军脸上现出怒容，接着又是愁容满面，转了几好圈，终于坐下来。
　　“颜箴，你……你说小虎他……他……”陈将军很为难，不知道如何说出来。
　　颜箴眉头一跳，江虎怎么了？
　　陈将军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冲口问道：“你说小虎他会不会……会不会……会不会……”还是没有问出口。
　　颜箴心里紧张地思索，江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向直爽的陈将军提起他来这么为难？
　　陈将军又狠狠地拍一下大腿，这次终于问出来：“颜箴，你说小虎会不会背叛咱们？”
　　颜箴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说？”
　　“不是我这么说，派出的探马这么说！”陈将军索性一股脑倒出来：“前几日老高就说探马发现他跟南伽副元帅在一起，这几日的刺探回的情报每一条都有他跟南伽人在一起的消息，他在帮他们看病！你叫我怎么说？你说南伽的瘟疫是他造成的，可他居然在帮他们看病！要是一两个探马这么说也就罢了，我可以揪老高的脖子说是他们看错了，可派出去的探马回来后全这么说，我怎么跟老高说？说了他信吗？今天我拍着胸脯说我的干儿子，不会背叛我，可我心里也没底！那小子……被老子骂了一顿就跑了，谁知道他一生气，会不会做出背叛的事？”
　　颜箴根本不相信，“你还自认你是他爹？你不是不认他了吗？”
　　“去你娘的，你现在还跟老子说这个？”陈将军开口骂人了，“朱明涛这个狗娘养的说那天行刺他的人是小虎！一口咬定了，说这次他定不会错，老高又不能帮他说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这个死孩子跑哪不行，非跑南伽干什么？”
　　颜箴顾不上跟他计较了，陈将军说到这一步，他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若朱明涛一口咬定那天行刺他的人是江虎，而江虎现在又在南伽大营，还被人看到给南伽军官看病，当真是百口莫辩，任谁想也会想到他投敌叛变。
　　陈将军看到他神情严肃起来，知道他明白事态危急，低声问：“你现在身体好些没？要不咱们晚上……”
　　颜箴就算身体没好也得好了，跟陈将军商量一阵，又偷偷告诉江德劭，三人瞒了李连山，又悄悄告诉高元帅。
　　几人商定了，由高元帅把李连山绊住，其余三人半夜溜出大营，前往南伽亲自探查。
　　当晚，李连山被高元帅叫去，先被大大夸奖一番，又说已向清宁王爷写信告知他的近况，又问他对于南伽采取拖延战术有什么想法。
　　李连山被夸，脸上虽然镇静自若荣辱不惊，眼神却暴露了他快乐的心情。
　　终究是少年心性，沉不住气。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老想摆出大人样却总在受到夸奖时控制不住流露出孩子气的骄傲的世子，高元帅一面暗自忍笑，一面欣慰于他的勤奋和努力，假以时日，他定然会像他的父亲和叔叔那样，成为战场上令人胆寒的将帅。
　　不疑有他的李连山当下跟高元帅讨论如何引南伽出战。讨论来讨论去，想逼南伽出战倒不是难事，只消每日派出人马前去挑战，半夜扰营让他们不得安睡，这闹上几日，南伽必定会忍受不住出战或退兵。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自己得能去挑战或袭营，最大的问题是监军那一关。
　　监军便像南伽的奸细一样，千方百计地阻挠天朝出战，如果绕过他还不行，他背后是太后一党，强大到连清宁王爷也有几分忌惮，必须坐守朝中维持，不然这江山会不会易主还是个未知之数。
　　李连山拍案骂道：“总有一天，我会把太后一党杀得干干净净！”
　　骂归骂，可当今怎么才能让监军开口，放他们一搏？
　　高元帅也对颜箴有些失望，那天他信誓旦旦，能让监军染上瘟疫，没想到苦肉计使了，那临军还活蹦乱跳，几天了也没啥事，加上探马报回的全是对江虎不利的消息，不由得怀疑颜箴是不是跟江虎窜通好了，要对天朝大军不利。
　　李连山断然否决：“不可能，颜箴不是那样的人！小老虎也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他怎么会帮南伽？他上次还烧他们的营杀他们的人呢。”
　　高元帅虽说还是不信，却没有反驳他的话，岔开话题说起监军遇刺的事，然后上下打量李连山，笑着说：“那天是小江吧？他的身形跟颜箴也不像啊，怎么那猪头非认定是颜箴？”
　　李连山也笑，“还是没瞒住你，你怎么不猜是我？”
　　高元帅笑道：“不会是你，若是你，那猪头哪能活到现在？定是老陈把你看得好好的，让那两个年轻小子来行刺。”
　　一听这话，李连山的脸垮了下来，两腮鼓鼓的，显得很生气，“这件事便这么算了，但如果再有什么任务，再敢把我晾一边，你就是元帅我也不饶你！”
　　行刺高元帅和朱明涛的事居然是他们所为。
　　那天郑大将军把他们关起来，半夜叫四个心腹进去给他们送饭，让刘三在外面挡住窗口，不准人向里面看，装出跟陈将军吵架，怒不可遏，叫人把他们用铁链捆起来，其实是把那四个心腹给捆了起来，然后让刘三堵了窗子，不准任何人进去。然后让他们躲藏在自己帐内，夜间趁下雨悄悄溜出虎营，假装来行刺，想激起监军对南伽的怒气，让高元帅出兵。
　　假装行刺失败后他们逃走，回到虎营，再由郑大将军把他们带回牢房，由陈将军假装出手打晕那四个心腹，再次被关。
　　事情办得很成功，却不想那朱明涛死活跟他们过不去，不往南伽身上想，公报私仇，非要栽赃到颜箴身上。
　　高元帅一眼就认出那天黑衣蒙面的刺客是颜箴，惊诧过后见颜箴一个劲地使眼色，心领神会，虽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样，但也配合着演戏，装模作样大呼小叫，等众人围上来又有意无意放颜箴逃走，事后对捉拿刺客一事也不怎么上心。只是对李连山腕子上露出的紫印子显得很心疼，颜箴身上的青紫也很触目惊心，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弄出来的。
　　李连山得意地笑，“我们后来自己用铁链硬勒出来的。”又笑得比较奸，“颜箴背上那几道是被我打出来的。”
　　高元帅问：“你打他干什么？”
　　李连山下巴一抬：“谁让他把我腕子勒疼了。”
　　高元帅一晚上忧心仲仲，这会也不由得呵呵乐，一伸手，终于顺利地摸到李连山的头，揉了两下，被如同被开水烫着的猫似的小世子恼怒地从手底下跳开。
　　李连山想回去，高元帅不肯，拉着他来到地形沙盘处，跟他讨较起兵法，成功地激起小世子的兴趣，直到接引颜箴他们的人回来悄声说陈将军他们已经回来了。
　　高元帅装着才发现时候不早，让李连山别回去了，就在他大帐里睡，一向不怎么听话的李连山也早已困了，也不再坚持，往榻上一趴，没一会便睡着。高元帅还怕他是装的，等了一会，派人在帐外守卫，这才悄悄来找陈将军。
　　陈将军一面郁卒，沉着脸坐在那，也不知是谁惹了他，见他进来也不理。
　　江德劭倒是很平静，慢条斯理地叙述此次前往南伽大营的行动。
　　他们这次潜入南伽大营，虽然凶险，但还是达到目的，见到江虎。江虎乍见他们，很是激动，但马上想起之前的事，对着心潮澎湃张臂想抱住他的陈将军哼了哼，转过身，连激动的江德劭也不理了。
　　幸亏同去的还有颜箴，不然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一见两人按捺不住情绪，立刻出手制住他们。
　　问起探马传回的情报，江虎大咧咧地承认，他是帮助南伽人治病来着……为什么？费话，他被南伽兵发现了呗，又好死不死地被认出以前曾是南伽军医，后又被南伽派出的奸细发现在天朝大营里混得如鱼得水，为此差点被拖出去砍头，幸亏他编了瞎话，说自己得罪了陈将军，陈将军打了他，又要杀他，他一怒之下重回南伽。
　　什么？就这么骗过去了？哪这么好骗啊？瞧瞧——江虎三下五除二脱下上衣，露出一道道地伤痕：奶奶的，老子差点没被打死，幸亏老子嘴硬，打死不改口，又机灵地在被看押的过程中向看守讨药想要治伤，又故意夸口说这令全军变色的“瘟疫”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连蒙带骗，什么招都使劲了才让南伽人放弃杀他的念头，让用他的医术来换取性命，逼他吃下毒药，每治好一个人便给一天的解药……
　　说到这江德劭说不下去了，恨恨的目光似要射向陈将军。
　　颜箴继续叙述。
　　他们想把他带回来，可他死活不回，说这两天把南伽副元帅治好了，那副元帅似乎有点相信他是真的背叛天朝，这两天对他说话时口气似有缓和。又说他不能白被打一顿，怎么也得把这口恶气讨回来，索性就留在南伽，继续骗取他们的信任，到时里外结合，弄他们一次大的，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才能出他被捉后毒打又被强逼喂毒药的恶气。
　　高元帅光想想江虎落入南伽人手中的情景头皮便已发麻，责备他们为什么不把他强抓回来？
　　江德劭别开脸，不再吭声。
　　颜箴开了口，那是他自己要求的，他们能做的答应，不然的话他便大声嚷嚷起来，谁也逃不了。
　　这小子的性子怎么这么恶劣？高元帅刚刚生起的一点怜悯顿时飞往九霄云外，都替陈将军气得慌，明明是为了他好，偏偏不领情，这样的混小子还当成宝贝似的？
　　颜箴又道：“我是他师兄，答应他，让他好好待在南伽大营为自己报仇。”
　　他让江虎答应，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一有不对，立刻想法逃跑，不管什么毒不毒，只要不死，他就能想法子把他救回来。
　　江虎答应着，眼睛溜向陈将军，又溜向江德劭，犹豫半天，还是走到被制住动弹不得的陈将军面前，一开口，还是那句：“我不是女人，不是兔子，你亲生儿子死也死得英雄好汉，我也不是孬种，你看着，我也是英雄好汉。”
　　但这样的话不能告诉高元帅，更不能告诉江虎不知是故意气陈将军还是别的，当着众人的面，抱住同样动弹不得的江德劭亲了几亲，最后扔了句：“不准再来找我，不然我若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们。”然后就出去了。
　　想把不知何种心情的两人安安全全带回来，颜箴费了不知多大的劲，明明彼此反感，还得好生解劝，明明不如那两人心机深沉，还得陈述利害，把冲动所带来的后果夸大其词，反复强调江虎的安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额头青筋暴跳的陈将军勉强按捺住怒气……

作者有话说

　　晚回家一会，把新章发出来，一周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