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87、第八十七章

　　李连山很不高兴，特别不高兴。因为江虎出去夜闯南伽杀人放火，自己玩得开心，却不叫他，真是太没朋友情谊了。而且这小子现在大咧咧地趴在他的铺上，一面哎哟叫疼，一面享受着陈将军和江德劭还有颜箴的责骂和呵护，一面不服气地顶嘴，一面咧着嘴喜不自胜。
　　最烦他们的郑大将军站在一边，虽然板着脸教训刘三，责问他为何不好好看守营门，但嘴角却微微露着笑意，投向江虎的眼光中带着赞赏。
　　陈将军蹲在江虎身边，黑脸怒骂，作势欲打，但江虎稍一哼哼，即将击落的大手立刻变成轻拍，嘴里的责骂也变成质问给江虎看伤上药颜箴和江德劭为何不手轻一点？
　　哼！装什么样子？真生气就真打，就像开始说的那样，打断这臭小子一条狗腿！哼！
　　李连山越瞧陈将军的脸越生气！
　　还有江德劭，平时装着正人君子似的，一见了情人，立刻换了样，瞧那眼神温柔的，恨不得就此缠在他身上，再也不分开。也就这帐里还有别人还有所顾忌，若是没人，谁知道会有什么恶心的举动？哼！
　　李连山瞧着表哥痛惜和温柔的眼神浑身肉麻！
　　再看颜箴，一脸紧张的样子，怪不得平日里表哥江德劭老是吃醋，若说江虎跟他没什么关系，谁信哪？不就是师弟嘛，这么紧张干什么？瞧我和我表哥，我这里快炸了，表哥愣是没往这瞅一眼！哼！肯定你和小老虎之间也有什么奸情，不然怎么这么在意？
　　颜箴忽然向这边望了一眼，正望到李连山来不及掩饰的咬牙切齿的表情。
　　李连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昂头离帐，离开的时候撞了正挨郑大将军训的刘三一下，也不赔礼，就这么出去了。
　　江虎受的伤不重，只是乏了，浑身使不出劲。在江德劭的帮助下，帮他清洗伤口，上好药，又经颜箴一番拿捏，舒坦许多，不多时便已睡着。
　　陈将军这个郁闷哪，臭小子睡着了，又不能陪老爹了，狠狠地瞪了江德劭好几眼，恨恨离开，心想说什么明日也得把臭小子霸占住，就算捆了也得让他陪老子！
　　郑大将军也带着刘三走了，留下颜箴和江德劭。
　　颜箴本来想给江虎擦完身子再走，可江德劭伸过手，“我来。”语气柔和坚定，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颜箴犹豫了一下，把拧干的布巾交给他，低声说：“让他好好休息。”
　　语意双关，江德劭的脸有点发热，低声说：“我知道。”

　　回自己帐子的途中，看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蹲着一个黑影，见到人也不躲，借着微光过去一看，却是李连山。
　　李连山脸上已经没有帐子里的生动和郁怒，带着几分寞落和失意，蹲在那望着颜箴。
　　“你在这干什么？”颜箴眼尖地看到李连山衣着单薄，抱着双臂，有些畏冷的样子，“你怎么不回去休息？”
　　“回去？我的床榻被小老虎占了，弄得那么脏，我才不回去。”李连山的话很硬，但说出的语气却很寂寞。
　　颜箴想了想，伸出一只手，“去我那吧，我晚上不睡，练功，把铺让给你。”
　　李连山却不理会他伸出的手，“你那也不干净，而且药味太冲，我不去。反正天也快亮了，我就在这蹲会。”
　　这次的语气不软了，带着浓浓的不屑口气，生怕颜箴不生气似的，而且似乎还翻了个白眼。
　　颜箴返身便走，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
　　李连山还蹲在那，双肩抱得更紧，连头也埋下了，缩在那小小的一团，看着哪里还像平时耀武扬威颐使气派的王爷世子样？
　　看着心都拧了。
　　轻轻走回去，蹲下，看着李连山重新抬起头，眼中亮晶晶，充满着一种看不清辨不明的情绪，柔声说：“走吧，好歹能躺一会。我那没你说的那么脏。”
　　李连山不动，过了一会说：“我腿麻了。”
　　颜箴望着他，简直不敢相信，但心里慢慢地充满了喜悦，低声说：“我背你。”
　　望着背转身子，做出背的样子的颜箴，李连山轻轻咬住下唇，犹豫不决，最后，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让自己站起来。迎着诧异的目光，李连山低声说：“我自己能走。”
　　颜箴一颗喜悦的心又渐渐沉了下去……

　　劳累过度的江虎没有参加虎营的例行训练，睡饱了的他跑来找颜箴低头认错。人家已经认错了，当师兄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劝告一番，又威胁再有下次，再也不管他。
　　江虎嘻皮笑脸的腻歪，颜箴挥苍蝇似的挥开他，“滚开，我还制药呢。”
　　江虎老实了，跟着师兄一起干，干着干着，盯着什么东西出了神。颜箴发现了，手在他眼前挥了半天，最后碰了他一下，这才缓过神。
　　“想什么呢？眼都直了。”
　　江虎回看师兄，欲言又止，忽然又嘻嘻笑起来，说起刘三找他要春药的事。
　　颜箴看出他有心事，冷冷地说：“若是有什么事就直说，别拐弯抹角，若是不相信我，那就永远别说。”
　　江虎不再岔开话题，出了一会神，又跑出去围着帐子转了一圈，确定外面没人，这才说：“师兄，我觉得我哥是真喜欢我。”
　　颜箴恨不得踹他。
　　“真的，师兄，昨天我说错话了，高元帅想杀我，我哥都给他跪下了，你说他若不是真的喜欢我，怎么会给他下跪？”说到这江虎眼睛亮闪闪，“以前我总觉得他是贵族公子哥，家里肯定有好多漂亮女人，怎么会喜欢我？我长得又不如他好看，性子也不如他好，他对我只是因为这里没女人，所以一直抱着过一天算一天，如果他不想要我，我便离开的念头。可是他昨天晚上居然为了我给高元帅下跪，他那么高傲的人居然在那么多人面前下跪……师兄我觉得他是真喜欢我，不然不会这样。我以前总想着，如果他不喜欢我我就走，可是经过昨天晚上，他要是不喜欢我了，我就觉得要活不下去了……”
　　颜箴眼睛一瞪，“你胡说什么？他不喜欢你你难道还想死？你又不是女人，女人被休了不想活还说得过去，你可是个男人！”
　　江虎有些忧郁地说：“师兄你不明白，我现在喜欢他喜欢得不行了，他若是看小山子一眼，对他笑一笑，我就特生气，就想跟小山子打一架。他若是对别人笑一笑，我就想杀了那人……”
　　颜箴更生气，“他若是对你干老子笑了呢？你还想杀你干老子？”
　　江虎生气地瞪着他，“你别老打岔行不行？我想跟你说心里话，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颜箴身上寒毛都竖起来了，这还是自己那大咧咧的师弟吗？这样子活脱脱便是以前山下村里那情窦初开的三妹子。
　　江虎也觉得自己失了态，红着脸说：“不准你笑话我，不然我就去找小山子的麻烦！”
　　提起李连山，颜箴戏弄江虎的心便淡了。
　　昨夜李连山跟他来到这帐子，但神情始终冷冷的，偶尔一眼，拒人千里之外。让颜箴一颗心热了又凉，最后连练功也练不下去，坐在一边看着李连山的睡颜整整一夜。
　　颜箴有点小小的嫉妒，李连山和江德劭都是贵族公子，为什么江虎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让江德劭喜欢，而李连山，简直是个无法治愈的顽症。
　　江虎那里还在说着自己的心事，无非是江德劭看起来怎么怎么喜欢他啦，他自己怎么怎么喜欢江德劭啦。说是心事，但说成炫耀也不过份，不然哪有说心事说得这么眉飞色舞的？
　　说得正高兴时，颜箴忽然出手，一把扣住他的肩膀。
　　江虎吓了一跳，因为颜箴的脸看上去阴睛不定，顿时收拾起眉飞色舞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师兄，你怎么了？”
　　颜箴愣了愣，放松手劲，思忖片刻，问出一个关键问题：“现在你们这么好，但如果仗打完了，你们回到京城，该怎么办？”
　　对于这一点江虎丝毫也不放在心上，因为江德劭早已跟他说过，立下大功，就可以在一起，实在不行，就置一所别院，两人在那里过活。
　　说起这个，江虎眼中便射出憧憬的光芒，表情温柔，嘴角含笑，似乎已经置身那所别院，跟江德劭并肩……
　　想到这，江虎又有点担心，“师兄，你跟他们时间长，他们平时都干啥？千万别读书，我一看那个就脑门疼。”
　　颜箴顺手给他后脑勺一记，笑骂道：“想得怪远，你怎么就不想想，如果回到京城，他爹他娘不同意，他老婆也不同意怎么办？□□可是严禁男子相恋，抓住了要杀头的。”
　　对于这一点，江虎也不在乎，大咧咧地说：“大不了不回去，我们一起浪迹江湖，等我闯出名堂就带他回谷，等我当上谷主，谁也不能说什么了，对了师兄你可别跟我争谷主的位置，嘿嘿嘿。”
　　颜箴笑了起来，这个傻师弟又忘了门规里也有不准男子相恋这一条。看着江虎开心的脸，觉得心里那点烦恼也消失了，心里充盈着和他从小长大的情谊。
　　江虎脸上带着顽皮的笑，眼神纯净清澈，就像他小时候，暗地里跟几位师兄捣蛋，被捉住，一面调皮地笑着辩解，一面用无辜的眼神眨啊眨地望着他们。
　　颜箴无比怀念那段时光，没有烦恼，没有忧虑，几个人除了学医习武，其余时间满山遍野跑，有时跟山下村民恶作剧，有时刁难一下前来求医的病患，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尤其这江虎，每次恶作剧成功，笑得前仰后合，有时笑得倒在地上，被捉弄的人天大的火气，看到他这样，也不由消了。
　　就像自己现在这样，因昨夜间李连山的捉摸不定而心生烦闷，但看到江虎快乐的脸，一腔郁火不知不觉便消失了。颜箴笑着环住他的后背，拥在自己怀里，笑着说：“好，我不跟你争，等你当了谷主，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江虎便像在谷中那样，紧紧搂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乐呵呵地说：“这可是你说的，如果你反悔，就罚你变成小狗。”
　　颜箴笑道：“好。”
　　两人静静地拥了一会，都觉得很舒服，江虎轻轻叹口气，低声说：“师兄，以前咱们在山里，老偷看村里的三妹子……”
　　颜箴笑起来：“我可没偷看，偷看的是你和大师兄、三师弟他们。”
　　江虎嘿嘿乐起来，又说：“当时觉得三妹子很好看，可跟我哥比起来，差得太远了……”
　　颜箴松开双臂，佯怒道：“你能不能少说你那干哥，说不了几句你就绕上他，他才让你几天义兄？你这样一直念叨他，也不怕我这当了你十年的师兄生气？”
　　一边说一边推。
　　江虎死死地缠住，嘻皮笑脸地说：“是我说错了，三妹子跟师兄你比起来可差得太远了，我喜欢的是你，师兄我在谷里就开始喜欢你了，每次看到你都想亲亲你，嘿嘿嘿，就像这样——”
　　嘟起嘴对着颜箴的嘴就亲，颜箴赶紧向后仰，一边躲一边说：“滚开，不然我揍你……”
　　江虎轻扣他腰间穴道，摆出一副色狼嘴脸，狞笑道：“师兄你就别躲了，乖乖的，从了我，从此我……”
　　“扑嗵”——
　　颜箴脚下不知绊了什么东西，向后仰天摔倒，江虎不加提防，跟着一块摔下，滚成一团。
　　挣扎着起来的时候，发现帐帘处静静地站着一个人，白衫银冠，玉树临风，正是江德劭。
　　他肩后还有一人，半歪了头向他们望着，眼含讥讽，似笑非笑，正是李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