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79、第七十九章

　　江虎回来的时候颜箴装睡没理，主要是不知道见了他怎么说。黑着脸训他吧？无意中听到人家情事心里发虚板不下那个脸，若不训吧？他这么半夜三更跑出去还迷倒哨兵万一被发现了丢人现眼事小弄不好还要掉脑袋，不训他实在对不起自己。
　　心里反复交战，等江虎偷偷摸摸回来了也没打定主意训还是不训，只好闭着眼装睡。
　　听得江虎嘴里一边咝咝叫冷，一边掀开被子一头扎他怀里，冰得颜箴僵住了，屏住呼吸。
　　“师兄，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江虎居然还说话，真叫颜箴不得不惊叹他的厚脸皮，但被说破了，也不得不摆出师兄的架子，沉声问：“半夜三更的你去哪了？”
　　江虎嘿嘿笑，蜷成一个团，把冰似的双脚蹬在颜箴腿上，颜箴立刻也发出咝咝的声音。一面说着你的脚那么脏，一面运起火龙功，不多时把个冰块似的小老虎弄得暖和了。
　　然后颜箴就想起身，江虎舍不得离开这个大暖炉，哼哼叽叽地，颜箴叹着气说：“我是想帮你上下药……”
　　江虎顿时不出声了，如果有亮光，估计他的脸就成猴子屁股了。
　　“你就这么跑出去了，鞋也不穿，衣裳也不披，外面这么冷，又……你也不怕再冻着……”颜箴叹着气，“如果你再病了，这次我再拿什么借口来搪塞？”
　　不闻江虎声，但闻被子悉索响，伸手一摸，江虎的头蒙在被子里。
　　颜箴继续说：“你这混小子，还敢偷我的迷药，你也不怕有查夜的查到那几个哨兵？”想了想没忍住，问：“他就那么好？你白天还气得什么似的，晚上他吹个口哨你就跟着走了？”
　　江虎臊得无地自容，低声央求：“好师兄，你别说了……”
　　颜箴越想越生气，一肚子酸意，“他就那么好？哄你几句你就迷糊了？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哄好了就回来呗，还……丢不丢脸？”
　　江虎这下听明白了，低叫起来：“啊，师兄你偷听我们？”
　　这下换颜箴脸红了，幸亏帐里黑看不见，心里怦怦跳。江虎听到他的心跳，嘻嘻笑起来：“师兄听到了什么感觉？想不想知道我们怎么做的？”说完“哎哟”叫起来，原来羞臊的颜箴隔着被子打在他屁股上。
　　江虎索性不羞了，掀了被子道：“师兄既然知道了，就帮我上药吧？奶奶个熊，舒服是挺舒服，就是事后疼得厉害。”
　　颜箴恨不得撕了他那张嘴，没脸没皮的东西，可是……心里也着实好奇----舒服之后会疼？疼是应该的，怎么会舒服？
　　心中有疑问，却不肯让那小子知道，若是让他知道，指不定说出什么臊人的话，水是现成的，回来后先偷溜到井边打了一桶水，给他清洗一番，再摸出药膏帮着上了。
　　那边江虎还说着咸话，一会哼哼地撒娇让轻点，一会问师兄你这药用起来挺舒服，是不是为你和小山子准备的？然后又低叫求饶，又不知死活地打听师兄你什么时候跟小山子说清楚，要不我替你说？最后来了句：“师兄实在不行哪天我把我哥骗走，你给小山子下了药，来个先下手为强！”
　　颜箴听了一把拧在他屁股蛋上，疼得江虎差点大叫出声，赶紧把脸埋在枕上啊啊叫，等作恶的手指离开了才雪雪呼疼。
　　颜箴重新倒了水洗手，然后上床睡觉，再不理他，江虎自知惹了师兄不快，也不敢作声。
　　这晚他实在累得狠了，没一会便沉沉入睡。
　　这一觉睡醒，又到了天光大亮，出来一看，大军已经操练完，李连山又已被“罚”着出去了。
　　等李连山的部队簇拥着陈将军和高元帅嘻嘻哈哈地回来，陈将军一眼看到眼巴巴等在辕门的干儿子，冲着高元帅就骂：“你奶奶的，昨天非跟着去猎，看把我儿子给吓病了！”
　　这次江德劭也跟去了，听到这话，眼光在江虎脸上一扫，沉静的表情下面浮起一丝只有江虎才能觉察到的微笑。
　　他这展示在众人面前的斯文优雅沉稳模样，却叫江虎想起昨夜他热情如火的样子，心慌腿软，脸红耳赤，心虚地嚷嚷：“谁被吓病了？”
　　五个字，前两个似苍蝇嗡嗡，后三个字一个比一个弱，最后一个字简直像蚊子哼哼，原因无它，只因高元帅严厉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了。
　　李连山从高元帅身后探出头来，一脸暖味嘲弄的笑，笑道：“小老虎，你换个名字吧，别叫江虎了，叫江猫吧，三天两头生病，跟娘们一样。”
　　江虎大怒，挑眉瞪眼，正想反唇相讥，又迎到江德劭别有深意的含笑的眼，聚起的怒气突然又没了，红着脸说：“你才娘们，你长得漂亮，你是娘们！”
　　李连山也不生气，哈哈大笑，笑得江虎心下揣摸，是不是他也知道昨天的事了？想到这，更加心虚，讪讪地抬不起头。
　　李连山极其享受地看着，翻身下马，把臂而行，突然低声问：“疼不疼？”
　　腾----
　　在场的人全都看到江虎的脸突然变得通红，神情也扭捏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
　　李连山挤眉弄眼，哈哈大笑，江虎的脸更红，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猛地抬头，恼怒地瞪向江德劭。
　　李连山哈哈笑着，又压低声音说：“不是我表哥说的，是我昨天偷偷跟着听到的……真没想到……哈哈哈哈。”又扬声大笑起来。
　　江虎甩开他便走，李连山怪笑着跟着喋喋不休地说些不中听的话，除了江德劭，所有人都纳闷江虎怎么突然变了性子，以前可是他把李连山招惹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大声叫骂，如今李连山连讥带讽怎么倒似怕了他似的不敢出声？
　　江虎走了几步甩不开，又不堪被这家伙这么嘲弄，眼珠一转，低声道：“你再这样，我便治你了！”
　　李连山笑道：“治我？昨天我好像听谁说了，以后要让着我？”
　　江虎脸更红，却笑道：“是啊，是得让着你，你这么一个金子打的人，皇上的亲弟弟，我若不让着你，哪天被你哥砍了头可就……”
　　“混小子，给我住口！”陈将军晴天霹雳一声暴喝，高元帅也阴沉着脸大喝道：“住口！”
　　吓得其他搬野物的军士们手一松，野猪山鸡野兔獐子之类的东西掉到地上！
　　陈将军怒骂，策马过来，扬起鞭子就要抽，被瞧着不对疾冲而来的江德劭一把拽住鞭子。
　　江虎吓得面色苍白，知道自己闯了祸，一溜烟地窜回颜箴的帐子，再也不敢出来。
　　陈将军和高元帅转头瞪视在场的所有人，一字一句地道：“今天这事谁也不准乱传！有敢传言者，杀无赦！”

　　当夜，陈将军和江德劭、李连山来颜箴帐中找江虎，江虎死活不敢见他们，央求师兄挡驾。
　　陈将军和江德劭被挡在帐外，冲又冲不得，害怕他那一身出神入化的药，李连山却不怕，横着眼闯了进来，揪起躲在被中的江虎，冷笑半天。
　　江虎愁眉苦脸，最后破罐子破摔----反正我已经说出去了，也收不回来了，爱咋办咋办吧，大不了我跟我师兄一走了之！
　　李连山还没说话，陈将军在外面听了怒不可遏，顾不上顾忌颜箴的药，直闯进来，二话不说，从李连山手中夺了江虎，翻过来用力打屁股。
　　江虎暗疾还未愈，疼得哇哇怪叫。颜箴和江德劭听了冲过来，从陈将军手中抢下江虎，一人拽了一条胳膊，两下一使劲，江虎嗷地一声。
　　江德劭和颜箴同时放手，江虎哇哇地摔在床上，痛哭起来。
　　这么大的人，快成大小伙子了，居然哭了，倒弄得大家不知如何是好。
　　陈将军哄他哄惯了，当下便蹲下好声好气地说：“小虎，别哭了，你……”说到这又想起来，脸一黑，骂道：“你还有脸哭？小世子什么身份，你知道也就知道了，怎么敢在那么多人面前嚷嚷出来？这要是有奸细得知，有人派来刺客暗杀他，你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赔！”
　　江德劭劝道：“陈将军，不必如此，我们保护周全些也就是了。”
　　陈将军转头骂道：“保护周全？放屁！这事他怎么知道的？我不会说，老高不会说，小郑也不会说，颜箴稳重，也不会说，八成就是你想讨他高兴才说的，我告诉你，若是小世子因此事少了一根毫毛，老子拿你是问！”
　　江德劭脸色一阵激红，沉下脸道：“陈将军，我敬你年纪大，又跟我爹同殿为臣，是我的父执，所以对你的无理一直容忍，但你若一味倚老卖老无理取闹，江某也不泥性子任你欺压！”
　　两人针锋对麦芒，谁也不肯相让。
　　颜箴从话中明白了事情的原由，转头问江虎：“你知道小世子的身份了？说出去了？”
　　江虎不敢抬头。
　　“多少人知道了？”
　　江虎抬头偷看他脸色，又低了头。
　　李连山突然大叫：“烦死了，说出去就说出去，有什么？我就烦你们掖着藏着，就像我见不得人似的，我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有什么好隐瞒的？小老虎就算不说，哪天一急我还想说呢，说出来更好，省得那些贼眼睛觉得我没看到就狠着瞧我，现在我身份亮出来，看他们谁敢看我，挖了他们的眼睛！”
　　这话说出来，摆明了是帮江虎说话，江虎感激地冲他笑笑，拉住他的手晃晃。
　　颜箴和江德劭瞧着那双拉在一起的手，眼睛恨不得冒出火来。

　　事实并非如李连山所愿，以前大家只是趁他没有发现的时候偷偷瞄他，现在是被他瞪着也大着眼睛瞧----瞧瞧，皇上的亲弟弟啊，凤凰一样的人，应该远远地飞在云端里让人看不到才是，那是身娇体贵的人啊，应该养在深宫大院里闲等人不准觑见的皇族啊，居然来到军营从军，居然来了后被赵将军欺负，被郑大将军天天训，和众多不知真相的军校们一起训练，他们中不少人曾和他比试过，偶尔自己的兵器不长眼地给这个黄金打造出来的皇族添道伤碰个口什么的。
　　跟李连山一起打过仗的士兵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是皇上的亲弟弟？上次打仗时他就在我旁边，他受伤还是我帮着把他抬下来的。
　　跟李连山一起押运粮草的军士们惊讶----他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天啊，押送粮草时他和我一起扛过粮包，抬过车子！
　　跟李连山一起在南伽境内打游击的徐长胜不相信地去找高元帅，“大帅，那小子是皇上的亲弟弟？”
　　高元帅大怒：谁他娘的跟你说的？本帅要拔了他的舌头！
　　朱明涛阴笑地说：“好嘛，身份暴露了？这怎么办？要不让他离开军营，否则磕着碰着，谁能负起这个责？”
　　看向李连山的目光不再有暖味，不再有所轻视，换上的是佩服，是赞赏，军队里的男人服什么？服的是勇敢，服的是真本事，出身高贵在京城在其他地方可能会令很多人迎奉吹捧，但在军营根本不吃这套，最多是敬而远之，但你出身高贵又勇敢，有着别人所无法比拟的本领，这些粗鲁汉子会敬重你，服从你，视你的话为圣旨。
　　李连山现在就赢得了虎营大多数人的敬重。
　　大伙知道他的身份后，也就明白了他之前的不合群是有着理由的，皇上的亲弟弟，清宁王爷的亲侄子，那是皇家贵族啊，哪能跟咱们泥腿子出身的下等人吃饭似的扁嗒嘴？人家贵族哪能跟咱们一样一个月不洗澡也是常有的事？人家贵族哪能跟咱们一样一说话就操啊日啊三句不离对方母亲的某个地方？人家贵族走路哪能像咱们一样不训练时就东歪西倒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人家贵族平时眼高于顶，偶尔降尊纡贵扫咱一眼那不叫瞧不起人，那叫身份，咱们能被扫上一眼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
　　最郁闷的是小莫，他对李连山的心思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现在所有的人都嘲笑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模样，配给人家皇弟提鞋不？人家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倒好，惦记上凤凰了……
　　刘三粗声劝：别哭了，老子劝你多少回，那不是你能想的，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哭，有个屁用！这军营里男的多的是，你换个人喜欢，又不是光小世子一个人长得好，他表哥也不错，小老虎公子也不错，颜兄弟长得也不错，实在不行，老子也行啊？
　　小莫哭得更伤心了……

作者有话说

　　累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