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63、第六十三章

　　监军被颜箴惩治一番，收敛许多，元帅和诸位将军商量军情大事、前来请战时不敢再扯出诸多理由拖延，只说若是天时地利相合，那便战吧。
　　元帅大喜，召来幕僚和几位能征善战的将军，其中也有李连山和陈将军，对着山川地形图商讨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回来时李连山还和陈将军争论不休，进了陈将军的帐子争起来。
　　江德劭远远地看着李连山激动的样子，怕他跟陈将军吵起来，跟了进去，一听他们原来在争论军事，脸色一黯，转身就想退出去，被陈将军叫着：“小江，过来听听。”
　　江德劭黯然道：“清宁王爷有令，不准德劭从军，德劭不敢。”
　　陈将军撇撇嘴，不以为然，“过来，又没让你打仗，只是听听我们谁的对。你看，小世子说要带一队人马，从小道上绕到南伽大营后方，劫他的粮草，我说南伽肯定会对他们的粮营重兵把守，各条小道上严加防范，他非说未必，说两军拖延几个月，再严的部队士兵也给拖疲了，趁夜偷袭定能成功，只要粮草被烧，南伽大营必会大乱。我说既是小道，必定道路奇险，马匹不能过，他说可率步军前往。我说万一这路易守难攻，只要在其中一处布下百人，来多少死多少，他又说选身手敏捷善于攀爬者可从崖壁上过……”
　　江德劭仔细听着，走到李连山身边，取过他手中的一册图卷，展开，指着其中一条朱砂描绘的蜿蜒细线问：“就是这条小路吗？”
　　李连山点头，不服气地说：“我说可以，可是他和元帅都说太冒险，不准我带兵去。”
　　江德劭看着地图，指着那条细线对陈将军说：“将军，这本地图还是我绘就的，我记得很清楚，这条小路还是个年长的南伽山民告诉我的，说那里毒虫多，不经常走，除了少数捉蛇采药的人知道，很多当地人都不晓得。我还和颜箴实地看过，的确十分荒凉险恶，据那年长山民讲，这条路若走到头，刚好能插到这里，这里离南伽粮草大营不远。如果对方看守不严的话，烧掉粮草再全身而退应该不是难事。”
　　陈将军双眉紧皱，“这地图是你绘制的？何时绘制？”
　　江德劭道：“还是在下姨父在世的时候，带着我和表弟，还有颜箴一路行至南伽京都附近。”
　　陈将军长叹一声，脸上露出向往神情，似在心中追忆老王爷的风采，然后要过图卷认真观看，又仔细地问那条路上情况。
　　正问着，江虎的脑袋从帐帘处伸了进来，眼珠一溜，就想缩回去，陈将军叫住了他，“小虎，你来，爹有件事想问你。”
　　江虎见了江德劭，还是多少不自在，但比之前避猫鼠似的好多了，答应着进来问何事。
　　陈将军看着他，犹豫之情溢于言表。李连山疑虑地看着他，问：“你叫他来干什么？”
　　陈将军又迟疑一会，和蔼地问：“小虎，你轻功很不错吧？”
　　一句话问得江虎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却叫李连山泼了开水的猫似的跳起来，大声叫道：“陈将军，你什么意思？”
　　陈将军看着他，低声道：“这事太危险，不能让小世子冒险。”
　　一听冒险，江虎的眼睛顿时亮了，拉着陈将军的袖子问：“爹你是不是要派我……打仗？快说快说，怎么回事？”
　　李连山气得变了脸，怒道：“陈将军，这法子是我想出来的，你休想让他去不让我去！”
　　江虎冲他吐了下舌头，笑道：“法子是你想出来的不假，可是谁让你是王爷世子，金子似的人，哪里让你去冒险？爹你快说让我去干什么？”
　　江德劭脸色数变，道：“陈将军，让我去吧，我轻功也不错。”
　　陈将军一喜，望向他，许久后叹了口气，摇头道：“不可，万一清宁王爷知道了，老陈可吃不起。”
　　江德劭的脸色顿时灰败，身子微微一晃。
　　江虎垂下眼皮，从眼睫下偷偷看他，咬着半边嘴角，鼓了半天勇气，终于大着胆子蹭过去，悄悄拉住他的手，想想又改为扯他的袖子，低声道：“哥——”
　　江德劭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神情凄凉，慢慢地靠在他身上。
　　李连山那边气得炸了锅，陈将军安抚他，“世子别生气，不让你去不是为了你的身份，主要是听你表哥说你轻功不好，不善攀爬，你若手脚灵便，去也就去了，而且那里有毒虫，万一咬伤了你，老陈就是死也没脸见你父王的在天之灵。”
　　李连山愤怒地说：“有毒虫怎么了？我可以让颜箴一起去！”
　　陈将军道：“颜箴的腿伤还没大愈，这路上艰难险阻，箭疮崩裂可不是闹着玩的。小世子消消气，这次虽然去不了，不日之内定有大仗，世子到时战场上厮杀岂不比烧人粮草来得痛快？”
　　江虎道：“就是，小山子我轻功比你好，但马背上的功夫可不如你，到时候你上了战场杀敌，我只有跟在后面眼馋的份。”
　　李连山想了想，脸上怒色稍缓，指着江虎骂道：“我不去，也不准他去！”
　　这句话纯粹是小孩子使别扭了，陈将军一介武夫也能听出他心里有几分应允，哈哈笑着，准备再哄几句，却听江虎笑道：“为什么不准我去？有本事跟我比比轻功，若是你强，我便不去，若是我强，你老老实实趴在这看我立功。”
　　此话一出陈将军就“嘿”了一声，知道要坏事，只见李连山眉毛立了起来，漂亮的脸上充满着愤怒，叫道：“比就比！”
　　江虎继续激他，“行，你划出道，怎么比？”
　　李连山大踏步走到门处，一把扯了帐帘，向外面张了张，指着虎营校场处立着的旗杆，骂道：“咱们一起跑，看谁先跑到那里就算谁赢！”
　　江虎跟过去，懒洋洋地笑道：“这算什么，一点点距离，不够我跑的，要比就比别的。不是要攀爬山岩吗？咱们就找个山崖，爬上去，看谁爬得快！”
　　李连山甩开陈将军和江德劭拉他的手，不服气地说：“这里一片平地，最近的山也在几十里外，怎么爬？要不就跑上几十里再爬悬崖！”
　　江虎看他几眼，笑道：“就算你能跑过去，我也不愿意跑，跑到半途我肚子饿了怎么办？实在不行，就让我爹找人造个大木墙，咱们爬木墙！”
　　李连山气鼓鼓地，猛一回头，命令道：“陈将军，你去造木墙！”
　　陈将军右拳砸到左掌上，恨恨地骂道：“小虎，你奶奶的，没事招惹他干啥？奶奶的尽给你爹找麻烦！”
　　江虎哈哈笑起来，过去一把勾住李连山的肩低声道：“你还真生气了？我也就那么一说。我轻功好点，你武功强点……”见李连山的眼又瞪起来，赶紧改口：“你武功强得很，我也就是轻功稍好那么一丁点，行了吧？”看看李连山的脸色，又说：“要论真刀实枪的打仗，我肯定不如你，但要是烧个粮或是捣个乱，你肯定不如我。说实话，你小时候没偷过东西吧？”
　　李连山板着脸说：“我家干吗要偷东西？”
　　江虎悄笑道：“偷来的吃的特别香，我以前偷我师父的酒喝，他藏得再严实，再设些个陷阱，我都能偷到，被他发现了我山里一钻一躲，他就找不到，你说这烧人粮草偷偷摸摸的事，你能干得比我强？”
　　李连山从眼角瞥着他，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陈将军在一边劝道：“小世子，别理这混小子，天天就知道偷鸡摸狗。小虎，厨房时昨天晚上丢了块牛肉，是不是你偷的？”
　　江虎摸摸肚子，说：“没！不是我偷的！”
　　陈将军骂道：“还敢骗我？昨天伙头兵起夜，听到厨房有动静，悄悄过去看，一道黑影从眼前窜过去，一下子不见了。若不是你，这营中还有谁腿脚这么灵便？”
　　江虎笑道：“这营中又不止我一个人会轻功，宋寨主也会，我师兄也会，我……”目光转向江德劭，迟疑了一下，道：“我哥也会，还有小山子，虽然轻功不怎么样，但也是会的，凭什么就说是我？”
　　正想赖过去，小腿上突然一痛，就见李连山黑着脸，咬牙道：“好你小老虎，你奶奶的，偷了牛肉也不给我分点，居然独吞了，今天我若不把这牛肉从你肚中打出来我就不姓李！”
　　一把揪住江虎的襟口，抡拳就砸。吓得江虎举臂架住，再抓住他手腕一拧一扭，让自己襟口从他手中挣开，返身就跑。
　　陈将军已经挡在帐门处，大手张开，作势欲捉，口中道：“奶奶的，也不知道给你老子我弄点，老子今天也怒了，逮住你看不揍你这个不孝之子。”
　　江虎被追得无处逃，只好躲到江德劭身后，央求道：“哥，你救我。”
　　江德劭半低了头看他，看得他又慌又怕的，又想往后缩，然后江德劭手向旁一格，格开李连山抡过来的拳头，沉声道：“别闹了。不是想烧粮草吗？还是谋划一下，看需要多少人，带什么东西。”
　　陈将军也就是吓唬吓唬江虎，闻言收手笑道：“来，小江，让他们闹去，咱们过来合计合计。”
　　江德劭淡淡一笑，“德劭非军人，还请陈将军另请高明。”
　　陈将军搓手，“这……”又不能用他，但又需他的智谋，颇感为难，劝道：“小江，何必呢？大不了我修书一封，叫人快马加鞭赶回去，让清宁王爷收回成命。”
　　江德劭淡然一笑：“不必。”转头看向又想溜的江虎，淡淡道：“小虎，你跟我来。”
　　江虎顿觉背上发毛，不敢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苦脸，又不敢不去，迟疑着跟过去。

　　到了晚间，江虎来到陈将军的帐中，叽哩呱啦地说烧粮草需带火油、硫磺等引火之物，装这些东西则需牛皮袋，也不需多，每人负上二十斤便可。在军中暗中挑选腿脚灵便、善于攀爬者，除元帅知道外，别人不必告诉，趁夜出发，由小路潜行，烧南伽个措手不及。若想事情十拿九稳，最好在偷袭期间在正面安排小型战役，吸引敌军注意力。另外，为保证偷袭军人的安全，最好让颜箴制些蛇药，以制毒虫。
　　一根指头一根指头掰着说完，抓抓脑袋想想有没有遗漏。
　　陈将军听了连连点头，又连连摇头——可惜江德劭不能从军，不然也会是一员名将。
　　又皱眉苦思，如何选挑善攀的士兵却不被别人所知道呢？
　　江虎那边又开了口，“对了，爹，我哥还说，如果大规模地挑选会爬高上低的士兵，惟恐南伽那边刺探得知会提高警惕，我们偷袭他粮营一事恐有失，所以不能大张旗鼓地选。他想了个办法，宋寨主以前当过山寨统领，他手下那帮人个个是攀岩的好手，如果让他们去——”
　　陈将军眼睛一亮，又黯淡了，“只怕他们野性难驯，万一离开军队，再有二心……”
　　江虎笑道：“我哥还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爹，这话什么意思？”
　　陈将军愣住了，好一会一掌拍在江虎背上，赞道：“好一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老陈不如他。小子，好好跟你哥学学，别见天的光跟小世子胡闹！”
　　挥手让江虎去请宋寨主，宋寨主到后陈将军一把拉住他的腕子，正准备说事，忽看江虎大模大样地坐在一边看，顿时挥手，“去去去，这没你什么事了，出去玩吧。”
　　江虎大怒，“爹，你不会找到能人也不让我去了吧？要是这样，我就去南伽通风报信去！”
　　陈将军生气了，“小孩子家家，别胡说八道，叫人听到了，爹怎么护你？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江虎怒：“我才不管你什么杀头不杀头，你若不让我去试试，我可不像小山子那样好说话，随便哄两句就好，你敢过河拆桥，我便——”
　　陈将军抢上一步，大手蒙住他的嘴，“小祖宗，不准再胡说。去去去，行了吧，让你去，他娘的，你怎么是这么一个不懂三四的混小子？”
　　江虎转怒为喜，笑道：“这还差不多。爹你可别骗我，不然我不让我师兄帮你们做药。”
　　陈将军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骂道：“滚！”
　　江虎欢天喜地地跑了。
　　陈将军看着不明所以的宋寨主，摇摇头骂道：“奶奶的，我怎么收了这么一个混小子当干儿……”携了宋寨主的手来到案前坐下，道：“老宋，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今天晚上平安夜，亲们准备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