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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生死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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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连山静静站在台上,烈烈风吹,少年衣衫薄,不知怎么,颜箴突然觉得这孩子身体周围似乎散发着淡淡光华,居然让人有点头晕目眩。
这孩子长得真是漂亮得出奇,只是有点太冰冷傲倨,个子虽然比同龄人要高点,还没脱纤细的少年体型,不过已经显示出秀丽挺拔的姿态。
这孩子长大一定是个美男子,一定会吸引世上所有美女的目光。
颜箴看着看着,忍不住肚子里泛起一阵酸:这些贵族锦衣玉食,自然生得好,哪里像我,一个小叫花子,要不是师傅,这会说不定已经投胎转世二度为人了。娘的我怎么就没他那么好命?投到一个好人家的娘肚子里?
由此又想起初见时这小子狗咬吕洞宾,自己好心好意帮了他却恩将仇报给了自己狠狠一个耳光,其实这记耳光倒还小事,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这混蛋窜上房顶向他瞥的那一眼,那目光像看到一堆脏东西,充满了厌恶和不屑……
颜箴肚里已经不是酸了,而是苦,而是翻,而是……
暗骂一声,该死的,眼瞅着这小子该难过了,怎么突然肚子疼?这会子从哪找茅厕去?
摸摸身上,药带了不少,却没带拉肚子的药,该死!
不甘心地看看台上正和曲覃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李连山,又摸摸向翻江捣海发展的肚子,终于恨恨地跺脚,奋力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一边挤一边听人群叫嚷起来:动手啦动手啦,皇上亲弟弟和宰相外色孙甥动手啦,就不知道谁能打得过谁……
颜箴真的很想再挤回去,看看这皇上龙弟和宰相孙甥大战,可是……
一阵腹鸣让他再也不能停留,一边骂着一边挤,不过这次是骂自己——早上那块肉味道明明就有点不对,自己为什么还要吃它?
等解决内急再挤回来,已经过了两三盏茶的功夫。重新施展点穴神功,一路挤一路点,挨了好多骂挨了好多白眼,重新挤回看台边。
这时台上两人的脸已经没刚才那么好看了,曲覃脸上眼眶有点青肿,李连山嘴角有血丝,唇上有点破皮有点肿,更显得红润。可能挨了打,两人气都上冲,一个鼓着腮一个瞪着眼,恶狠狠地盯着对方。
盯了一会,冲过去再交手,只见看台上人影晃动,拳打脚踢,令人眼花缭乱。这两个人的真功夫都拿了出来,每一次贴身近搏都是掌击胸前肘撞腰腹,下手凶狠,不像在比武,倒像在决斗。
曲覃看上去比李连山要大上几岁,却久战不下,身上连中拳掌,心中大怒,台下一片倒喝彩,不由心浮气躁。
台下有人叫:“公子莫急,跟他游斗跟他游斗,他轻功不及啊……”不知何处飞来一个小石子,打落他两颗牙齿,捂着嘴蹲下身子。
颜箴收回手。
虽然他不爽李连山,可也看不过两个大男人合伙欺负小孩——小时候行乞时没少被大孩子合伙欺负,深恨这等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之人。
台上情行已经变,曲覃显然听到自己人的呼喝,不再与李连山硬碰硬,每当李连山招式攻来,都闪身避其锋芒,施展轻功在台上窜来跳去,引得李连山追,摆明了欺他年少力不长久,终有力竭之时。
李连山追了几次,喘了几口气,干脆不再追。任曲覃在台边出言挑衅,只是在台中间站立不动,静等他过来。
颜箴一看便知这小子轻功不怎么样,不然刚才空中一个转身便抓住了曲覃,哪里用着这守株待兔之计。
曲覃等了一会,不见李连山过来,台下人又吆喝难听话,说他一个大人打不过人家一个孩子,胆小鬼,还不如回家喝娘奶,气得扭头瞪台下人,可台下人山人海,又哪里知道这等辱人话语从谁嘴里说出。
远处清宁王爷脸上似乎有点阴转晴,派人来问还比不比?不比一个个都滚下台去。
李连山冷冰冰地说:“曲覃,你不敢近到台中央,可是怕了我?也罢,既然这样,你就冲我磕三个响头,喊我三声亲爷爷,我便饶了你。”
这一句可把曲覃气坏了,张口骂道:“你冲我磕三个响头,喊我三声亲……”忽闻宰相怒骂:“畜生不准胡说!”这才想起眼前之人是皇帝的亲弟弟,这种话一出便是诛九族的死罪,赶紧咽回去,气得脸皮紫了,顾不上什么战术,飞身向前双臂抡圆了用力向李连山头顶砸下。
又战半天,各自脸上又挨了几下,两个人头发也乱了,衣服也破了,像两个好斗的公鸡分别瞪眼,分别退了几步喘喘气。
曲覃看着李连山脸上通红,额上的汗不住地淌,握紧的拳头也有点抖,估计他的体力消耗得差不多,再斗一会,没准就不行了。
越看这小子越生气,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侮辱他,这口气消不了,只想把他碎尸万段。
不过眼前这人毕竟是皇帝亲弟弟,又是主考官清宁王爷的亲侄子,虽说王爷和皇上两个为了皇位闹僵了,但毕竟是一家人,万一伤了这个李连山,他们怪罪下来,舅爷爷也护不住自己。
想了想,冲李连山抬了抬下巴,说:“李连山,你是瑞王千岁的小世子,又是王爷的亲侄子,更是当今万岁的亲弟弟,干脆这第一名我让了你便是。”
李连山眼一瞪,怒道:“谁用你让?!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你别拿父王王叔和我哥的名号来压我,我只凭自己的本事拿第一,关他们何事!”
曲覃冷笑道:“只凭你自己的本事拿第一?说得好听,跟你打,我不敢用全力……”
李连山冷笑,“不敢用全力?跟你比了几次你打得过我么?”
曲覃脸色登时发青,吸了口气,说:“你是瑞王最小的儿子,又是皇上的亲弟弟,我哪次敢真正向你出手?你天皇贵胄,天下谁敢伤你?万一伤了你,我爹爹、我舅爷爷谁负得起这个负责。干脆这第一我也不跟你争了,便像你表哥一样让了你,省得伤了你,你一哭一告状,我吃不了兜着走,小命可能还不保。”
李连山的脸色登时又红了几分,气得小胸膛一起一伏,眼睛都红了,死死地瞪着曲覃。瞪了一会,突然向北边看远处的清宁王爷单膝跪下,朗声说:“王叔,我要与曲覃立下生死状,请您恩准。”
清宁王爷和宰相都站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清宁王爷寒脸道:“立生死状,你也想得出。万一你出什么事,我怎么向你爹爹交待?”
李连山听了脸色紫涨,咬牙道:“我不用你向我爹爹交待,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们管。我要立生死状,跟他决一生死,让全天人看看,我李连山不是倚权仗势受人庇护的孬种!”
清宁王爷的脸顿时铁青,吩咐旁边一个人前去请瑞王。李连山急了,大声说:“在场众人听了,我李连山在这里立下生死状,与曲覃决斗,生死由我不由天!请大家当个证人,如果我死了,那是我技不如人,不怨他人。”眼睛一扫,看到一个浅色衣服的人正盯着他,上前一把将那人揪到台上,伸手一抓,那个背心衣服登时飞起一大片。
那个正是颜箴,冷不防被李连山抓在手中,登时动弹不得,心下骇然——这孩子的出手真快。
正想着,背心一凉,转过身再看,李连山已经咬破手指在那块浅色布料上刷刷刷写了起来。
清宁王爷气得脸也紫了,索性一挥手,“曲覃,你便跟他好好斗上一场,不要让他,帮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个混小子!”
宰相大人悠悠开口:“覃儿,手下留情,小世子毕竟是皇上的亲弟弟。”
曲覃露齿一笑,恭敬地施礼,说:“舅爷爷请放心,孙甥知道,定会手下留情……”
李连山手一抖,鲜血写的生死状扔在曲覃脸上,冷若冰霜地说:“写下你的名字。”
颜箴心里有点复杂,又想踹他又怕他被那边那个一看就不安好心的青年给宰了,一个没忍住说:“喂,他们是在故意引你上勾啊,你别上当。”
李连山看看他,展颜一笑,“谢谢你,我知道。等会你去我府上,我赔你一件衣服。”
这张脸上虽然皮下青肿着,嘴角也破了一块,可刚才展颜一笑,却如拂晓朝阳破云而出,绚丽夺目。
提起衣服,颜箴顾不上看这难得一见的青肿之下的秀丽笑颜,没好气地说:“万一你死了我找谁要衣服去?”
李连山倨傲地抬起头,“我李连山何许人也,怎会丧命于区区曲覃之手……”
一眼看到颜箴脸含不屑,想了想,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没带什么东西,再伸手在怀里一掏,掏出个系在脖上的小小的玉葫芦,解下来递在他手里,说:“不管一会战果如何,你拿这个到我父王瑞王府里要衣服,我父王定会给你。”
侍卫过来清场了,颜箴赶紧跳下台。
紧紧握住手中暖玉温润的葫芦,心里不知为何忽悠几下,狠狠地慌了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