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333、第三百三十二章

　　第三百三十二章
　　前些日子李连山所戴的帷帽如今戴到了颜箴头上。
　　早上前往内院时，一路上所遇男仆或是侍卫，都会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注视着他，等他走过去后，立即掩嘴窃笑或是假装咳嗽。
　　颜箴一肚子的没好气，等又一个侍卫等他走过发出奇特咳嗽时，被他回身一指点中笑腰穴，活活让那侍卫笑了一个时辰。
　　那侍卫此后一个月都不敢再笑了。
　　莫绫用雪白的手指紧紧捂住嘴，眼神又是想笑又是害怕，低着紧紧跟着颜箴步入灵雀堂。等进了灵雀堂后，让她害怕的事情又变成如何成功地避过众人的眼睛，把昨日偷来的东西重新放回原处，再去偷另一个颜箴指定要的东西。
　　被迫吃过鸟雀心肝的闵漪此刻可以靠着软枕坐着，复杂的目光盯着被帷帽挡住脸的颜箴，看着他为自己诊脉，掀自己的面纱强迫自己伸舌头看舌苔，写下方子让莫绫去拿药，把自己身边那些没有患病的女官和宦官指挥得团团转，还在自己的寝室里来回溜达，一会把这个拿起来瞧瞧，一会又把那个拿起来看看。
　　“颜郎，您这不是君子的行为。没有哪一位君子会这样对待一个妇人，尤其还是朋友的妇人。”在颜箴看东西看得无聊后，坐回案边，用手指来回敲着案面时，闵漪忍不住开口指责。
　　任谁对于一个美人这样的指责，都会望向那个美人，但颜箴不会，手指继续敲了两下，然后停下，开始低头检查那张案几。
　　“妾身百思不得其解，妾身生病之前从未见过您，实在不明白颜郎为何对妾身如此冷淡，以至达到无礼的地步。还请颜郎指出，妾身可以赔罪。”
　　依闵漪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放低姿态到十足，甚至到了一种谦卑的地步，可是颜箴只是挑起一边眉毛，莫名其妙地瞟她一眼，那样子若是落在旁观者眼里，见他如此对待一个娇弱美丽的女子，简直不可原谅。
　　“妾身听李郎说过，颜郎行事潇洒，不拘小节，可妾身毕竟是个妇人，还请颜郎在妾身这多少拘禁些，有些地方放着妾身的……私物，还请郎君手下留情，不要翻看的好。”闵漪继续用谦卑的语气表达自己的意思，脉脉眼波里蕴含着央求和期望。
　　旁边伺候的一个侍女忍不住用发音古怪的郑语道：“公主，您不用这样，这恶徒行事着实令人憎恨，不知道郎主怎么能交这样的朋友。公主，让奴婢把郎主请来吧。”
　　“越丹，不准对颜郎无礼。跪下，求颜郎宽恕，不然自去找方嬷嬷领罚。”闵漪冷声道。
　　越丹？颜箴记得这个名字。上次他潜入灵雀堂，李连山与闵漪欢好时说过这个名字，李连山砸他续断堂被他安抚住后，睡梦中喊的也是这个名字。
　　抬起眼皮，仔细打量一番，认出这个面目姣好身材苗条的年轻女子，这人前天还是病榻上的一女，被他拖延了许多天后，觉得该治愈几个人以免让闵漪有借口换医生时，把她治愈。
　　原来这个女子就是越丹。
　　越丹愤怒地瞪着颜箴，左右双手不住地伸直，弯曲，看上去极想冲过来把颜箴大卸八块，白皙的脸上也涨得通红。
　　“你胆子倒挺大，敢对我无礼。你听没听你家郎主说过，对我无礼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颜箴不再敲拍案几，望向闵漪。闵漪原本神情有一丝紧张，等颜箴望过来时，紧张神色立刻消失，快得令人以为自己是一时眼花。
　　只是颜箴不会认为自己是眼花，刚才闵漪的确很紧靠，这从她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就能听出来，重新看向越丹，对于这个又忠心又胆大的侍女不由得有些好奇。
　　“还请颜郎大人大量，饶她一次。妾身让她即刻下去，颜郎在的时候不准她近前。”闵漪替自己的侍女求情。
　　颜箴从帷帽的遮挡下微微地笑了起来，双手按几，长身而立，淡淡道：“用不着。我一向眦目必报，向来不会饶人。你的李郎可对你说过，就连他惹了我，也同样不饶。”说着走到神情有些慌乱却强撑着的越丹身边，手轻轻一挥，轻声道，“大胆，忠心，也是要因人而宜。我从来不会放过任何敢惹犯我的人。”

　　当晚，李连山再次来到续断堂，为越丹求情。
　　因为这几日他频繁来，恢复了在外面廊下烧小火炉为他煮茶的颜箴专心烹茶，恍若未闻，任李连山那里叨叨。时间略长了，李连山又恼了，伸手打了他一下，怒道：“你耳朵聋了，怎么不说话！”
　　“你发现没有，你的脾性比前些日子好多了，换了前些日子的你，这会就不是好好地跟我说话，而是该踢这火炉了。”颜箴煽火。
　　“放屁，我的脾气一向很好。”李连山找了个毡毯坐在一边，盯着红泥小火炉里的火苗，神情悠闲，嘴里却照例没好说。
　　“是啊，你的脾气好，所以才砸了你皇兄一茶碗，还自请闭门思过。你的脾气好，所以才把九郎打得搬到别院住。”颜箴嘲讽。
　　“你想死吗？想死早点说，老子超度了你。”李连山被讥嘲得心头火苗突突地冒，拳头忍不住地攥住，危险地盯着一脸专注为自己烹茶的人。
　　“为了越丹专门来我这一趟实在没有必要，我一个男人，犯不上跟个丫头过不去，只是小小地惩罚一下，明日就好。不过你为了她来找我，倒让我有些纳闷，依你的性子，除了要紧的人，你是不会专门来找我，这个越丹，可是跟你有瓜葛？你除了闵漪外，还喜欢她？”颜箴面上云淡风清，眼神却锐利地盯着李连山，直到盯得他有些不大自然。
　　“那个……你练童子功不懂，阿闵太过娇弱，有时……嗯，那个禁受不了，所以偶尔会让身边的丫头过来。”李连山说着让人听起来尴尬的话，脸上却露出得意，并瞥了颜箴身后一眼，眼中有种跃跃一试的神情。
　　颜箴尖锐地感觉到他的得意，忍不住往他身体中间的部位瞟了一眼，牙根咬了一下。
　　“如果为了你那公主美人来找我，也就罢了。如今竟然为个婢女找我，我在你眼里，也未免太轻了些。”嘴里说着酸溜溜的话，手里却将烹好的茶注到茶碗里，递给李连山。
　　“你这语气，倒有点像玲珑和阿秀，这几日我歇在她们处，这样的话可没少听。”李连山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个不屑的表情，然后鼻子嗅了几嗅，脸上霎时换了个表情，不满道，“你好好地给阿闵治病，别老气她，好歹让她快些好，给我做几次饭。你不知道，我现在就喜欢吃她做的饭，自打她病了以后，我吃啥都不香，一点胃口也没有。”
　　颜箴黑脸道：“只怕她倒的水你喝着也香些。”
　　李连山欣赏着他的神色，笑道：“可不，就是她倒出的水，也比别处的好喝。哎，你干啥，哎，你他娘的！”
　　却是越听越生气的颜箴一把将他手中的茶碗抢了过来，手腕一翻，将辛苦煮好的茶汤泼了出去。

　　次日再来到灵雀堂，颜箴不住眼地瞅越丹，令已经吃了一夜苦头的越丹心里惴惴不安，表面上还要强撑出倔强和不屈。闵漪如今对颜箴的态度却是缓和许多，低声下气地跟他赔不是，说自己御下不严，冒犯了他，请他原谅，并让越丹到庭中的白石地面上跪着去。
　　越丹含着泪，委委屈屈地跪到庭院当中，令来往的人们十分的诧异。
　　莫绫倒是心软，不知从哪找来个锦布棉垫，悄悄塞给她。越丹不要，她强要塞，被颜箴从敞开的窗户里瞥到，给了莫绫一个冷眼。莫绫吐吐舌头，丢下东西，提着裙子一溜烟跑了，过了一会拿了颜箴要的东西路过越丹时，发现那个锦布垫子仍然在地面上，那个越丹连看也不看一眼。
　　这天回去的时候，莫绫跟颜箴道：“这个灵雀堂，真是……她们简直就似一个人似的，无论我怎么示好，她们都不理会。真让人无奈。”
　　在内院混得如鱼得水的她实在没有办法了，灵雀堂真真是块顽石，任她办法使尽，也不能得到她们中任何一人的亲近。
　　“那就不要再示好了。你是我的人，反而去巴结那些人，真是丢我的脸。下次你再这样，休怪我翻脸。”颜箴冷声训斥，然后回头望了坐落在花海中的灵雀堂。
　　莫绫也一起回头望去，再一次赞叹道：“真像仙宫一样。这虞美人漫山遍野地种着，真好看。公主长得美，她喜欢的花也和她一样，我要是个男人，我也喜欢了她。”
　　颜箴飞快地扫她一眼，心里有些狐疑，想她在自己面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看出些什么。
　　莫绫不知，继续欣赏着美景，感慨道：“……要说公主，鼻子眼睛嘴巴分开看，虽然也好看，可也不是特别的好看，但放在她那张脸上，不知道怎么就……就……反正让我这个女人看得心里也舒服，而且她那么娇弱，好似风一吹就能倒，我见犹怜，让人看了就想疼她，这个模样，还有这个风姿，已经令多少人羡慕煞了，可她偏偏还是位公主，身上的气度，那种风华，哎呀呀，幸亏她跟了七郎，换了一个人，真是委屈了她。”
　　颜箴冷哼：“我倒觉得，世间无一人女子能配上子重，除了……”
　　除了我。
　　莫绫应道：“也是，公主之美，人间难寻，但也只是难寻，而七郎之美，那是天上人间难寻，除了上次来的任大人。哎呀呀，怪不得每次那任大人来时咱府里人都要围着看，他那相貌长得真是……怎么他偏偏是个男子，若是女子，配了七郎，那该多好……咦？颜先生，你走得这么快干什么？等等我，等——”

作者有话说

　　一不留神，劳动节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