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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第三百一十三章 ...

  •   (三章合一)
      第三百一十三章
      李连山不再提撤曹孺人封号一事,当夜寝于周宛儿处,第二日周宛儿又把曹孺人找来,逼她赔不是,李连山又在曹孺人处过夜。第三日正考虑去哪处院落时,被李千雪派人叫去,把一叠子折子甩到他身上,问他能不能把家管得严一点,少让那帮无风三尺浪的御史们挑出他的过错。
      李连山一看,居然是御史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他与曹孺人和周孺人“打架”、“吵架”的私密事,于是写了奏折弹劾他“治家不严,难当重任”,一向与他有暇的君玉措词犹为激烈,从他“与女人打架吵架”一事一直写到从军期间带头违反军纪,不遵军令,不遵皇旨。
      “放屁!我什么时候不遵皇旨了?”李连山看到这,勃然大怒,拿着奏折当棍子使劲敲御案,想象着那是在敲君玉的脑袋。至于其他的,君玉没有说错,都是事实,那个不遵军纪,一直到前不久他还犯着,对于杜方的命令他阳奉阴违,本来杜方让他去攻打大岳一个小城郭,结果他阳奉阴违,表面上带兵去攻打,半路上暗地分兵,自己率大部分人马把人家一个军事重城给打了,然后又与攻打小城的人马联合,把那城郭给拿了下来。杜方气得没法,又无法像清宁王爷那样把他按了狠揍,只接上了折子要将帅位易人。
      “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了?”李千雪直接拿奏折砸到李连山头上,“以前就不说了,只说这次你回来,昭阳殿外我让你留下,你听了没?你回去后就杀人,你杀的那些人里还有我派来的呢。还有你吵架就吵架,如何就要撤曹氏封号,那曹氏是我赐给你的美人,那封号也是我亲下旨封的,你说撤就撤?问过我没有?”
      “……”李连山词穷了,摸摸被砸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李千雪瞧见了又是一肚子气,“跪下!”
      李连山瞅了瞅哥哥,看他是真生气还是佯装,李千雪见他迟疑,脸沉似水,李连山只得怏怏地跪下,但还是不服气,过了一会,愤愤不平道:“皇兄……”
      “你还敢不服?”李千雪拍御案,要不是案上的奏折被他俩扔的扔,摔的摔,扔了一地,肯定又会抓起来往弟弟身上砸。
      “臣弟不敢不服,皇兄是天子,要臣弟跪臣弟不得不跪,要臣弟死臣弟不敢不死。”李连山开始跟兄长犯拧。
      李千雪气得没办法,不知道本来只是把弟弟叫过来训导一下而已,怎么就变成针锋相对的状况,连喘了好几口气,才把心头乱窜的火给压下来,缓声道:“我怎么会让你死,我是……”
      “请皇兄改了在臣弟面前的自称,以免传到外面那些文官耳朵里,又成了臣弟的不是,再追究臣弟大不敬。”李连山僵着脸,声音无起伏,但在说到官员二字时,多少加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滚出去。”
      “臣弟……”李连山刚想起身,想起了什么,复又跪好,恭敬道:“臣弟还有一事相求,请皇兄恩准。”
      李千雪板着脸道:“讲。”
      “臣弟连年征战,几经生死,皇兄却一直未有恩赏……”
      李千雪听到“几经生死”时脸色变了变,露出心疼的神情,但听到后一句又大怒,拍案道:“你准备讨什么恩赏?钱帛?美女?封地?还是……”
      李连山道:“钱帛臣弟多的是,皇兄想用臣弟双手奉上,美女不要,免得我不小心碰了她们又被你骂,封地也不要,瑞王府地方大,够一百个我住。我只恳请皇兄看在臣弟与皇兄一母同胞的份上,准许臣弟卸下差事,在家养病。臣弟无官无职,那帮狗娘养的兔崽子就哆嗦不了老……臣弟!”说到最后,习惯性地想自称“老子”,只说出一个字,又想起这是在什么地方,赶紧改了过来,但心中的火实在发泄不出来,脸上肌肉不住地扭曲。
      李千雪越听越气,本来想罚他不准出门,好好煞煞他的性子,忽然想到什么,勉强把火压了压,道:“不准。母后临终前有遗旨给你,你先把她老人家的旨接了再说。”
      朱太后、清宁王爷和周相在先皇和老瑞王授意下密谋的事,李千雪早已写信告知李连山,弄得李连山一颗火辣辣的想报复的心被浇了一盆冷水,想好那些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报复手段一个都无法付之行动,本就窝火之极,加上跟兄长怄了这场气,哪里肯听话,道:“臣弟两个月前前心后背被人砍了一刀砸了一铁锤,颜箴拼死把我救了回来,让我一百天内不得劳心劳力,现在才过了两个多月,与皇兄说了这会子话,跪了这半天,要不是怕皇兄怪罪,早就……你干什么!”
      李千雪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弟弟的袖子,“你的伤在哪?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不顾李连山的挣扎和“请皇兄别在臣弟前用这个‘我’字,免得别人又说臣弟大不敬”的抗议,连呼“来人,把他衣服给我扒开。”
      李连山“大惊失色”,一向瞅他不顺眼的老宦官和小内侍们从殿外气势汹汹冲了进来,一涌而上,被强行解了衣裳。
      老宦官在外偷听里面吵了这半天,早就一肚皮的气,虽然已经老态龙钟,但气势不减,自己没动手,但在旁边摇旗呐喊,“扒,给他扒,让他胆敢对陛下不敬,顶撞天子。陛下,把他扒光了再让他到殿外跪着吧,好好反省反省?”
      李连山没敢怎么挣扎,他再毛躁也知道在兄长生气的情况下别把事情闹得太大,他的力气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长,所练宋寨主所教的内功更是霸道,这要使足了劲一挣,那些个抱胳膊搂腰解腰盖扒衣裳的小内侍们非得四飞五散,摔得到处都是,万一再碰着柱子墙棱啥得,死的可能都有。
      小内侍们费了些力气才把他上衣解开,露出光洁如玉的上身,老宦官还在撇嘴,“一个男人家,身上养得这么光滑,想干什么?”但当盘桓在前胸后背腰腹肋下等要命位置的数处隐约的狰狞疤痕露出来时,他闭嘴了。
      李千雪知道弟弟所用的那些药物中有消除疤痕的药物,均耗值千金,仅合浦珍珠和羊脂美玉颜箴就从他这弄走了不计其数,而且颜箴制药之妙,太医院以王太医为首的一帮老头子虽然嘴上不以为然,私底下想得到那些药方想得发疯,食寝不宁,还求他面前枉想让他以皇令强征。李连山身上的伤疤便在这种秘药的养护两个多月还没能完全消掉,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有多险恶。
      李连山就是因为这伤一直不能完全痊愈,在颜箴的强烈游说下他才肯回来养伤。
      李千雪的眼珠都红了。

      李连山大摇大摆地从宫内出来,宫门外守候的李无忌远远瞧到,大力挥手。李连山很高兴,道:“怎么今天有空来接我?不缠着小杨了?”
      李无忌转头道:“我说吧,陛下肯定没训他,不然他会拿我和小杨作趣?”
      “嘿嘿,本来是训我来着,结果被我使了招苦肉计,转移了他视线。”满意地摸摸前心,“他娘的,那帮狗官又告老子的状,老子内院里的事,这帮狗娘养的怎么知道的?这在军队里就是背军的死罪,老子回去得好好查一查,抓住了非把他们舌头拔了不可!”
      李无忌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把手中牵着的缰绳扔了过去。
      李连山接缰上马,这才看到旁边一人,眼睛顿时一斜一斜,“嗯,你怎么也来了?真是难得,你居然也来接我?”
      颜箴装没听见。
      “咱们去别院住几天吧?就咱们几个,带上小杨。其余的谁也不带。”李无忌兴致勃勃地建议,“在府里憋屈这几天,真他娘的难受。”
      “你还难受?你不是天天缠着莫绫缠得挺开心么?怎么又嫌难受?”说话的是颜箴,弄得李连山打量他好几眼,诧异这个虽然生活在瑞王府,更多的时候一直冷眼旁观,几乎不做交融的人怎么开始关心这种琐事?
      “谁缠她了?”李无忌叫了起来,“我那是……我那是……”气恨恨地闭了嘴,然后埋怨李连山,“都怪你,谁让你把她带回来。她族叔救了你,又不是她救了你,你不关照她族叔,关照她干什么?”
      “谁说我没关照洛阳莫氏一族?只是他们快死没了,只剩四五老朽一二幼童,再无壮年,不然小莫哪能去挣卖命钱从军送命?行了别提他了,一提他老子心情就不好。”李连山脸色有些阴沉下来,看来喜欢他并为他送命的小莫在他心里还是有些在意的。
      “走喽——”李无忌一声唿哨,连主带仆加侍卫等数十骑前拥后护而去。
      路遇年轻貌美的女郎或看到有健妇围拥的油壁香车时,年轻的随从侍卫们便大呼小叫,或打唿哨或出言调戏,被调戏的女郎们或立蛾眉,或竖杏眼,但当看到中间那华服英挺,相貌俊美得人间难寻,一派雍容又隐含煞气、灿若骄阳的青年男子时,脸上怒容便神奇地消失了。
      有大胆者还出言询问,“可是瑞王府李七郎?”
      “不是。”
      “是。”
      说“不是”的是李连山,他被这些在他年少时以谨慎端庄温柔贤淑为美但当他长大后却开始流行豪爽泼辣行为大胆的妙龄女子们弄得万分矛盾,既享受她们对自己不加掩饰的喜欢和示爱,又害怕万一真闹到不可收拾不得不收入内院的事,届时内院有胆大敢掌掴他的周宛儿,有仗着是皇兄所赐敢往他身上砸东西的曹氏,有当众给他敬酒敢择他为郎君的侍女玲珑,有坚持只在少数几个重要日子才给他跳舞欣赏的南伽亡国公主闵漪,再加上几个敢当街掷花求爱的女子,他的内院生活岂不水深火热?
      说“是”的是李无忌,他出于某种阴暗心理,特别喜欢看李连山吃亏又难言的窘状。
      “七郎七郎,你何苦骗我们?这康平府里,还有哪个郎君似你般威武俊俏?你骗我们,是不喜欢我们吗?既然不喜欢我们,又为何出声引起我们的注意?”立于地上或坐于香车内的女子们齐声谴责。
      李连山欲哭无泪,愤懑地瞪视众手下。
      李无忌被瞪得良心发现,上前解围,“众小娘听真,刚才出声引起你们注意的是我,不关我家少主之事。我乃瑞王府侍卫李无忌,军中官拜正七品下致果副尉,今年二十有二,尚未婚配,哪位小娘如有意,可私下告知闺名,我请媒……哎哟——”
      一向羡慕李连山被众女示好的李无忌今天终于享受到被美人投掷东西是什么滋味,只是李连山被投掷的是鲜花,他则被投掷土块。坐在香车内里女郎身份高贵,车外都有健仆壮妇随从,见这高大威猛的小伙子越说越不像话,一声吩咐,健妇们纷纷拾捡地上土坷垃往他身上砸。那些身份较低无车可坐的女郎,有丫环婆子相陪的就指使丫环婆子打,没有相陪者的就亲自拣土块投掷。
      一时间土块尘土乱飞,间或夹杂着斥骂声,“哪里来的轻薄儿,快快打死,快快打死。”
      面对千军万马从无惧色的李无忌变了脸色,被砸得灰头土脸,在李连山幸灾乐祸的笑声中落荒而逃。但李连山也没能笑多久,李无忌逃走后,众女又把目标对准了他,一拥而上——
      “李七郎,李七郎,家父某某,一向赞誉七郎少年英雄,早恨没有早日结交,今日得见,还请七郎去寒舍,也算了家父一桩心愿。”她所提的某某,正是今日弹劾李连山众官中的一员。
      “李七郎,我是某某家的女儿,你家与我家向来交好,你如今怎么不去我家玩耍了?后日我祖母生辰,请你前去做客。”这是几年前往死里欺负李连山的一家贵勋。
      “七郎七郎,我兄长与你有同饮之谊,你怎么不去找我兄长玩了?”这是几年前李连山拳振康平时打伤的一家。
      “李七郎……”
      “七郎……”
      李连山也落荒而逃。
      “世风日下,怎么会有如此伤风败俗的女子?快给我查一查,她们都是谁家的女儿,我要弹劾他的父兄。”恰时街上有无风也要掀起三尺浪的御史们,正满大街找茬,见此情景喜出望外,一边不悦地皱眉,一边指使手下四处打探,一边为明日弹劾打腹稿,次日殿上逐一弹劾,许多人被指责品德有亏,养的女儿行为不端,闹得面目无光,弄得有女儿的勋贵官员家都对女儿下了禁足令,以免给自家引来责骂。这是后话,放下不提。

      回到瑞王府的李连山雷厉风行,兴师动众,这边准备好拔舌的刑具,那边就要查是谁把内院的事透露给外院。被张齐劝了半天,说上次打死人陛下已经很生气,再这样做,岂不又给人送去“残忍好杀”的把柄?
      “那这就么算了?以后我在自己府内什么也别做了,做点什么都会被传到府外,我还什么都不能追查,那我还留在这做什么?还不如继续带军打仗!”李连山负气道。
      与张齐一起解劝的还有王总管,这两个向来不对脾气的人此时意见难得统一起来,“少主也得为陛下多想想。上次少主杖杀的人里有不少是陛下御赐的,少主杖杀时没有问过陛下,如今陛下刚责斥过少主,少主回来立刻要拔人舌头,被有心人知道了,跑到陛下面前一挑拨,说少主不服陛下训斥,以拔舌以抗之,岂不伤了陛下与少主之间的和气?”
      “他是我哥,岂能相信这些胡言乱语?”李连山怒道。
      “陛下是少主之亲兄长,但也是这天下之主啊。”王总管和张齐道。

      李连山气哼哼地从张齐和王总管处离开,府里转了两圈,来到续断堂找颜箴,把二位总管劝他的话学了一遍,气呼呼道:“你说他们这是不是胡说八道?”
      与恼怒的李连山不同,颜箴显得非常平静,眼睛不离手中书卷,淡然道:“你们兄弟怎么相处,怎么却来问我?我又没有兄弟姊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师弟,还被你表哥给拐走了。”
      “你……哼!”李连山瞪了瞪眼,然后往案上一趴,跟滩软泥一样,无精打采道:“你那狗屁师门的规矩真那么严吗?说不准小虎回来他就真不敢回来?表哥要在就好了,好多事他能帮着我,点着我,可惜……你那师弟是狐狸精变的吧?不然怎么能把我那稳重老成的表哥勾得连我都不要了,连他爹娘都不要了。”
      “是你表哥死缠小虎。” 颜箴瞪了他一眼。
      “是小虎勾引我表哥。”李连山回瞪。
      “你表哥死缠小虎。”颜箴道。
      “小虎勾引我表哥。”李连山道。
      两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相让,争了几句,然后李连山扯掉颜箴手里的医书,便要往地上扔,颜箴扭住李连山的胳膊,去抢医书。两人缠斗一会,气喘吁吁,并排躺在榻上,多少算出了亲眼看到李连山被女人纠缠和被人说兄弟会反目的气。
      “我也想去海外看看,也许能找到表哥和小虎。”李连山突然道。
      颜箴一喜,半支起身子,歪头看他,“我和你一起去,咱们一路慢慢地逛,慢慢地寻。”
      “谁和你一起,”李连山一把将他推开,撇嘴道:“天天阴阳怪气,好似我欠了你八百钱。我要带无忌、小杨、小九和焜儿,还有任逍遥、老张齐……”一连说了十来个名字,“就是不带你。”
      颜箴也不生气,重新躺在他身边,望着房顶大梁,道:“带他们有什么用,白白浪费粮食。带上我,我能一路照顾你,保护你,还能一路上看病挣开销,你想吃饭,我把饭送到你嘴里,你想喝水,我把水送到你嘴边,你要穿衣,抬胳膊我帮你穿,你无论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满足你。我一人顶他们十几人,他们会的我都会,他们不会的我也会。”
      “我要找女人生儿子,你也会?”李连山惯会往颜箴心头上插刀子,这一刀子插进去,噎得颜箴半天没说出话来。
      李连山哼哼地笑起来,歪过脸,瞧颜箴变得晦暗不定的脸,得意道:“怎么样,终于有你不会的吧?”
      颜箴偏头恨恨地瞪他一眼。
      李连山心里莫名一动,平放于身侧的手反竖过来,抓住颜箴的手指,低声道:“你那童子功还练吗?”
      颜箴就着偏头的姿势看他,眸色暗沉,有些犹豫。
      李连山接着道:“我以前说过,咱们只限军中,可打了这么些年仗,军中相处的日子也算不少,咱们可有一日真正交好?在你心里,那见鬼的童子功就那么重要?比我还重要?”
      在军中,两人相处的时间不少,尤其在后来,同吃同住同出同入,除了上战场,几乎天天都在一起。行军打仗不得带军妓,母猪赛貂婵,李连山情难自禁的时候着实不少,面对模样不差又对自己有好感的颜箴如何能放过,但颜箴要练火龙功,因此只帮李连山用手疏解,李连山好几次大发其火。
      听到这些话,尤其是最后一句话,颜箴心里什么迟疑犹豫都没有了,反手扣住李连山的五指。
      什么火龙功,什么童子功,什么神医谷主的尊位,通通见鬼去吧,此时此刻,什么也不及眼前心里这个人。
      偏偏李连山还说着更加蛊惑的话,“一个小莫我还记着,何况是你?咱们战场上几经生死过来的,我怎么会不在意?可惜你不是女子,我无法给你一个封号,只能把你放在这里,隔三差五过来看看你。你如果不喜欢这,便去别院住着,一年中我总有两三个月会去那里住上一住。”
      握住李连山的手指越来越紧,吹拂在李连山脸上的热气也越来越火烫,李连山微微一笑,如明月流辉、朝阳初绽,“我都主动示好了,你还想如何?”
      没等他再说出其他的字,颜箴已经把他紧紧地抓住,几乎是眼睛对眼睛地离近了,一声低叹,一股淡淡的药香已经传递入他的口中……
      然后是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肢体碰触声,衣帛撕烂声,还有低低的咒骂声。
      猛地“咚”地一声响,不知道什么重重地砸到地上。过一会,衣衫不整、发髻散乱的李连山气急败坏地自屋内冲了出来,指着屋内大骂道:“你他娘的……”骂出四个字又心虚地看看四周有没有人。
      续断堂位置虽然不偏僻,只是堂内所居人“凶”名在外,平素未有敢来者,所以风静花闲,只有几只鸟雀在枝头、庭内踱步啄食,此外再无活物。
      屋内传出响动,没一会,同样衣衫不整、发髻散乱的颜箴揉着后脑皱着眉头出来,依在门框上,冷声道:“你既答应,如何又不允?”
      李连山脸色顿时如泼血一般烈红,气愤莫名,语无伦次地乱骂, “你这……狂徒,我……我是要……那个……你怎么敢这样……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你又把我当成什么人?”颜箴冷冷地问?
      “你他娘的……奶奶个熊!老子瞎了眼,鬼迷心窍才会认识你,滚,别在老子家里住,不然老子把你撕碎了喂狗!”
      回应李连山的是一声剧烈的关门声。
      颜箴当他的面把两扇门狠狠地关上,气得李连山焦尸暴跳,冲过去用力地砸门踹门,然后趴在门缝里往里瞧,咬牙切齿低吼道:“颜箴,你给老子想清楚,想跟老子……那个,就得……那个听我的!”
      “奶奶个熊!还真拿你自个儿当宝贝了?老子跟你说,想和老子……那啥,就得……听我的。”
      停了停 ,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听动静,又踹了几脚门,气咻咻地走了。
      他想去凝幽苑略作梳洗,以免被人看到这一身笑话,走到半路遇到张齐王总管李无忌等人。李无忌喜道:“怎么样?我说他不在内院便一定在续断堂吧?……你怎么这副打扮?又跟颜箴打了一架?嘿嘿嘿,吃亏了吧?”
      李连山没好气地瞪他,问:“找我干甚?”
      李无忌围着他转圈看热闹,嘴里啧啧作声,“我就喜欢颜箴这一点,发起脾气来,天王老子也不管。”
      “你给我滚到一边去,”张齐猛地把他往后一扯,没扯动,自己反而向前栽歪两步,所幸被李无忌扶住了,非但不感谢,还骂道,“有这般狗胆包天的侍卫吗?老仇怎么管教的?竟敢对主子无礼。”又扯了李连山的袖子,急道:“哎哟喂我的七郎哟,你没事老招惹颜郎干什么?瞧这一身,哎哟喂哟喂!快回去老奴伺候你收拾收拾,陛下又派人找你进宫……瞧你这身弄得……这衣裳撕的……这头发……啧啧,你俩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鸡飞狗跳似的,叫人瞧了成什么样子?”
      一边数落一边急忙把李连山扯回凝幽苑,梳洗换衣,整理发髻,戴好束发金冠。
      “又有什么事啊?难不成刚才没训够,这会再把我叫回去训一顿?”李连山嘟嘟哝哝,匆匆上马,也不等李无忌叫上其他侍卫,自己先上马往皇宫驶去。
      等见到皇帝李千雪,还没等他开口问,李千雪先似笑非笑,瞅着他点头道:“苦肉计?嗯?这就是朕的好弟弟,朕还没说上两句,就跟朕使苦肉计。”
      “啊?”被揭穿的李连山无言以对,决定耍赖,嬉皮笑脸道:“哥——”
      李千雪板脸道:“叫皇兄!你刚才不是一直称朕是皇兄么?以后就一直叫下去吧。”
      李连山闭紧了嘴,他来前就跟颜箴生一肚子气,正需要人好好哄一哄顺毛摸一摸,结果没人哄没人顺毛摸,反而板了脸要追究他之前的过错,于是也板了脸,道:“皇兄。”
      本来只有三分怒的李千雪这下成了七分怒,拉长着脸,拍拍手,旁边闪过老宦官,吩咐一声,“把老高叫来。”
      老宦官恨铁不成钢地盯了李连山好几眼,迈着颤崴崴的步子蹒跚而去,没一会,带着个同样年龄颇大、看上去同样老态龙钟的老太监过来。
      “老高,朕弟在此,朕母后让你所传遗旨何在?”
      姓高的老太监睁着昏花的老眼仔细瞧着立在当间的李连山,垂首道:“太后遗旨,令老奴私下与七郎相见传旨,老奴不敢不从。”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敢——”老宦官叫嚷起来。
      那高姓太监只是跪下叩首,却不拿出太后遗旨。
      从来对太后没好印象的李连山皱眉道:“陛下是我亲哥,你便是私下把遗旨给了我,我随后也会给他看。除非你拿的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否则还是当着我哥的面拿出来为是。”
      高姓太监转过身,又向他磕头,仍然不拿出来。
      听了李连山的话脸色立刻有所缓和的李千雪摆摆手,“也罢,既是母后遗命,朕不逼你。你俩到旁边屋子里把遗旨给小七罢了。”
      李连山兴誓旦旦道:“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遗旨上的事跟你说。”
      “不必,不必。”
      “一定要,一定要。”
      “不若你把街上众女娘如何纠缠你的事告诉为兄,让为兄也乐上一乐。听说你这两年极受康平众女娘的喜欢,掷花求嫁,还有当街追赶你至王府门外者。听说自去岁起,康平花价日臻上涨,朕倒不知,这康平女儿家的风气竟变得如此的豪爽。”李千雪似笑非笑道。
      一听这个掷花李连山就不由打了个哆嗦,李千雪笑道:“怎么?小七非但不喜,反而有惧?”
      “哥你不知道,她们……她们实在太……”李连山实在不好意思说有次被几个女子掷了数枝月月红,不但害得他一件新做好的衣裳挂了丝不得再穿,摘花的时候还不小心被刺扎了手。“那些女娘太胆大了,要不是臣弟马快追赶不上,哥哥你又得多几个弟媳了。不过今天,哈哈哈哈哈,”李连山笑了起来,“你不知道,无忌那小子当街求娶,被那帮小娘子们打得……哈哈哈哈,那小子杀人不眨眼的,被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们打得抱头鼠窜,哈哈哈哈哈。”
      你一声“哥”我一声“小七”,兄弟俩总算把芥蒂揭开,说笑了一会。还是李千雪惦记着朱太后的遗旨,挥手让李连山带高姓太监去偏殿接旨。
      对于朱太后想对李连山说什么,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东西朱太后已经完全交给了他,其他的已经不在他想知道想掌握的范围。
      但当李连山从偏殿出来,一脸的惊讶与隐喜时,他又有点好奇朱太后会对弟弟交待些什么。朱太后待李连山与待他不同,对待他,朱太后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纵然为了让他早日成就君王胸怀而考验他、磨砺他,但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已经为他暗自扫除障碍,对待这个弟弟,朱太后则不止一次说过他生性浮躁,难成大事,就算在把所有谜底揭开的那一次深谈,朱太后也没有提起过李连山,显然在内心深处对于这个连续杀死她朱氏几位嫡系子弟并对她时有不遵不敬之举动的人厌恶之极,因此一直不肯提起。
      但这位厌恶李连山的朱太后居然会传遗旨给他,这令李千雪深感诧异,并对遗旨上的内容开始好奇起来。
      “这个……太后伯娘让我老实点,好好辅佐你,保护你,还有皇贵妃、太子殿下。”李连山结结巴巴道,又指着高姓太监道:“她还让我把他留在你身边,也算是不枉她对你一片苦心。”
      看到兄长望向自己手中遗旨的目光,李连山更加结巴了,“这个……不能给你看……哥你……你别生气,实在……实在……太后她太恶毒了……她先让我立誓,照她的做,不然就不给第二道遗旨,但我要接了第二道遗旨,就必须照她的做,不然就……就……就……把誓言罚到你身上。我立的誓太恶毒了,坚决不能罚到你身上,所以……哥你就别看了。”
      居然有两道遗旨,李千雪更加想知道两道遗旨的内容了,但看到李连山急得额头上的汗都流了出来,不由笑道:“我不看。你也是,急什么急,你我亲兄弟,母后还能让你害我不成?”
      李连山如释重负,笑道:“可不是,太后不喜欢我,可喜欢你,她就是让我保护你来着。”
      旁边的老宦官自李连山说要把高姓太监留在陛下身边伺候,就一直运气,趁两人说笑间隙,上前一步道:“陛下,您身边有我伺候就行了,这姓高的既是太后身边的人,还不如让他为太后守陵,也算全了他一片忠心。”
      李千雪还没说话,李连山先瞪起眼睛,“你想干什么?我这里刚说不能违背太后遗旨,否则所立誓言便要应在我皇兄身上,你这里又怂恿皇兄把老高赶走,你是何居心,想害我皇兄不成?”
      老宦官分辨道:“我……”
      “在我和我哥面前哪你有自称‘我’的道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敢在我哥面前自称‘我’!这些年我哥脾气也太好了点,惯得你不成样子了。”李连山这是头一次在老宦官面前扬眉吐气,寻了他一次过错狠狠地出了这些年吃憋的气,感觉非常的畅快,看到老宦官抹着眼泪退下的憋屈样,更是心花怒放。
      “你说你除了仗着把我哥从小伺候到大会倚老卖老,还会干些什么?你现在茶也不煮衣裳也不拿,什么活计都使唤别人干,你只在一边说这个骂那个的,要你何用?哥你看他也七老八十了,还不如给他点钱帛财物给他寻个地方养老呢。”李连山火上浇油,今天非得把老宦官气死不可。
      老宦官闻言又惊又气,扑过来抱住李千雪的腿大哭道,“陛下,陛下,您可别听这七郎之言,老奴……老奴死也不离开您身边,您要是赶老奴走,还不如直接给老奴脖子上弄根绳子直接勒死老奴……老奴是……是……死也不走……不走的哇……”
      李连山阴恻恻道:“你敢对陛下不敬?我皇兄的腿也是你的手能碰触的吗?以前你怎么训我来着?说我行为不端言语不敬,你这便是行端言敬了?你这才是真正的不敬。我皇兄是天子,金口玉言,说不要你你就老老实实谢恩滚就罢了,还敢抱我皇兄的腿撒泼打滚哭闹不休?老高,把他扔出去。”
      老宦官一愣,哭得几乎死过去。
      李千雪头疼不已,亲自把老宦官扶起来安慰,“朕没说不要你,你别哭,那是七弟吓唬你呢。”又骂李连山,“你一天不把我这搅乎得一团糟便不甘心是不是?早上一来跟我吵一架,这会又把他吓哭,你还想干什么?还不快滚!”
      李连山此次非常地听话,遵旨飞快地“滚”了,李千雪又觉得好像还有什么事没跟他说,只是老宦官得了定心丸后哭得更加惊天动地,一时没想起来,只能继续安抚他。直到老宦官哭累了,改为不住地抽泣时,才一拍脑门道:“哎呀,朕忘了跟七弟说劝小九承嗣的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4章 第三百一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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