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310、第三百零九章

　　第三百零九章
　　每当李连山就寝于闵公主处，闲得无聊的王府家仆们就开始掰手指头，算算这次李连山又要专宠闵公主多久。那些大总管们则开始沉脸，私下里骂闵公主狐狸精，尤其这次，他们打算只要李连山专宠时间稍长，就禀告给皇帝陛下。
　　这李连山不见闵公主也就罢了，虽然有时比较犟比较倔比较急躁比较爱发脾气，但只要哄着他点让着他点顺着他点，实在不像话时就冷着他点训着他点，还是他们平日里熟知的性情，很好琢磨，也好相处，但只要跟闵公主在一起，他的犟他的倔他的急躁他的蛮横都会达到一个顶峰，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做事只凭自己的心意，让人无法接受，这让那几位从他出生便看着他长大的老总管们打心眼里受不了。
　　不过——好像皇帝陛下也对闵公主不错，李连山外出打仗期间，曾经两次传闵公主进宫，但都被拒，皇帝也没怎么着。
　　以张齐为首的两大总管与林大娘面面相觑，觉得这闵公主手段了得，除了皇帝和李连山，就连远在朔方的李连岚都对她念念不忘。
　　要不是林娘子发誓后院被她把守得风雨不透，张齐和仇恭就要怀疑这女人是不是已经红杏出墙，不然怎么兄弟仨人怎么都对她不错。
　　因此才有大总管心灰意冷离开之事。
　　闵公主到底用什么办法迷住了李连山，这个问题颜箴也一直想弄明白。李连山对那个曾经失陷山寨的周宛儿就一直很好，吵了几次架也没真生过气，但也没能像对闵公主那样只要见了就离不开。还有给他生了第一个儿子、现在母凭子贵，已由皇帝亲下召封为孺人的曹孺人，李连山也很喜欢，却也没有如对待闵公主那般迷恋。
　　但颜箴又不想如那次过年一样偷跟了去，那种往心里戳刀子的感觉实在不好受，比李连山不理他的感觉更难受。

　　可这次大出所有人意外，李连山只在闵公主处歇了两个晚上，便回到周宛儿住处，然后又在闵公主处歇了三个晚上，又去了曹孺人处，再回到闵公主处。如此反复，周而复始，虽然歇在闵公主处次数仍远超别处，但比以前要好得多，每隔四五日便歇在别处一次。不再如以前一样跟膏药贴住一样离不开。
　　府内众总管们均感欣慰：这样才对嘛，不能专宠一人，要雨露均沾，否则对开枝散叶不利。
　　林娘子为此还专门暗示李连山，闵公主不是个好生养的，不然也不会一直没传出怀孕的消息，不用去那么勤，倒是曹美人处，已经生了一个孩子，以后还会再生，李连山应该多往她那里去去，还有那个新收的胆大侍女凤儿，胸挺屁股大，已经由她用汤药调养好了身子，示意李连山可以多去她处过夜。
　　王府老仆们都希望李连山多生几个孩子，一方面鼓励他别老固定那几个，可以多找几个女人侍寝，并打听哪家闺女的娘能生，打算纳进府，另一方面把心思动到颜箴头上，想起他出手便使本已风烛残年的七旬老尚书重旗鼓，让小妾怀孕一事，想让他给小主子一剂龙精虎猛的药物，让瑞王府后院遍地开花。
　　以仇恭为主的人为了让李连山多生孩子，以不怕死的精神前仆后继，不断地纠缠颜箴。
　　颜箴被烦得实在受不了，干脆收拾行李，准备去朔方看李连岚和李焜。
　　便在此时，虎望渚传来清宁王爷遇刺的消息。

　　清宁王爷帮郑国在乌平和吴国一隅夺了六座城池，在此设郡，亲自镇守。期间与乌平、越国屡次发生小规模冲突，清宁王爷性子刚硬，不久前又率人冲到渡江冲到越国境内进行掠杀，总算让越国不敢再渡江。回虎望渚不久，带了几十人在郡内各县郡巡查时，被一群蒙面人行刺。
　　清宁王爷此次是微服私查，没有穿甲胄，只贴身穿一层软甲，脖子以上没有铁甲护身，结果颈部中了一箭，被部下拼死救回。
　　找来郎中诊治，发现清宁王爷颈部的箭伤还则罢了，箭上还有毒，要命的是，找的这几个郎中都不知此为何毒。
　　余延很快知道消息，一面张榜寻找良医救治王爷，一面八百里加急送信至瑞王府，恳请颜箴速去救命。
　　李连山和颜箴立刻昼夜不停，快马加鞭，仅用十日便赶到虎望渚，一见清宁王爷，颜箴就开始摇头——拖得太久，毒气已经攻心，想要活命，难于上青天。
　　同去的五郎李连峥和与父王同在虎望渚的李连霃急得要下跪，恳求颜箴出手救治，李连山也以为他是摆架子，故意刁难他们。
　　颜箴不顾身体的疲劳，打点精神，仔细诊断，放血验毒，用了很多种药物验毒，越查神情越郑重，最后脸上只剩一种神情——惊讶。
　　他又仔细调配了几种药，先后给清宁王爷设法服下，整整忙了两天，最后仍是摇头，他已经回天无力。
　　看到李连山恶狠狠瞪过来的眼，低叹道：“我并非谁都能救，你可还记我师弟江虎？”
　　“这是那种毒？”李连山惊讶道。
　　“不是，但这种毒的毒性不亚于那南伽秘毒。此毒我曾在……师父那见过，初中毒者如没解药，不尝试解毒，还可多拖些时日，但如果被人尝试解毒，只要不是解药，每尝试一次，毒性便增加一分，最后就算有解药，也不再管用。”颜箴道。
　　“怎么会有这种恶毒的毒药？”李氏兄弟大惊，尤其是李连霃，他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急于救父的心，却终将致父王于死地。
　　“这世上的毒药，连我们也有的只是听闻，或闻所未闻，何况你们。那南伽秘毒我便没有听说过。这种毒，我也只见过一次。那人送到我们……村外的时候，连我师父也没办法救他。就是那次师父给我详解一番，我这才知道有这么一种毒，否则这次我就算来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毒。”颜箴的语气很无奈。他身为神医谷弟子，还有许多东西没有接触过，必须挣得一定的声名后才能回谷，否则虽然为神医谷主大弟子，也不能再回谷继续学医。
　　离谷五年，自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颜箴不由开始反思，想来想去，除了喜欢上李连山，连好好给人看病也不曾有过。在军中还能给受伤的士兵救命治伤，离开军队，自己只用药物欺负过人，帮任逍遥挣了一笔寻找美玉的巨款，别的好像什么也没做。
　　就连火龙功没有什么进展，废后重练，如今卡在第七层再无动静。
　　离开神医谷后，他简直一事无成。
　　颜箴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他已经触犯不少谷规，如果师父知道了，一定会大发雷霆，没准会出手取他性命。

　　李氏兄弟不知他心事，见他大冷天流汗，还以为他是因为无法解救清宁王爷而自责，有心想让他别过自责，又伤心父王的即将殒命，不由伏到清宁王爷榻前放声大哭。
　　清宁王爷慢慢睁开眼睛，极为不耐道：“哭什么哭……本王戎马一生……怎么生出你们……这……不成器的……东西……”
　　兄弟俩便不敢再出声，但抽噎难止，又被清宁王爷喝止。
　　颜箴见清宁王爷命悬一线，说话虽有气无力，但每一句话都说得清楚，都宁肯拖的时间长些，也要似身体康健时说话一样，不由深感敬佩，低声道：“王爷，您歇一歇，我帮你开几副药，好歹能多……”
　　这“多拖一时”几个字在嘴里翻腾就是说不出来。
　　清宁王爷勉强抬眼看他一眼，青黑色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低叹道：“天意如此……何必……强求。岚儿……随你们……来了没……有？”
　　见众人摇头，清宁王爷神情更加苦涩，示意让颜箴离去，他要与俩个儿子和李连山说话。
　　颜箴退到院中，一直守在院中的余延已经听到颜箴在屋内说的话，眼睛通红，不死心地问道：“真的救不了吗？”
　　得到颜箴无奈的眼神后，余延呆若木鸡，半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也和李连霃一样，自清宁王爷中毒日起，便不费余力地四处寻医解毒，却不知每给王爷灌下一副解毒的汤剂，便是把王爷往鬼门关里推了一步。
　　他二十岁从军，一直跟随清宁王爷左右，早把清宁王爷视做除了祖父、父亲以外最尊敬、最在意的人，如今自己成了杀王爷的帮凶，这让他怎么也接受不了，已经存了以死谢罪之心。
　　他是文职，身上不佩刀剑，转头看到杜方腰间的佩剑，伸手便抽了出来，回手便架在脖颈上。
　　事发突然，院里守候的诸将都没注意，谁也不曾料到他会突然抢剑自刎，都惊得呆了。
　　离得最近的杜方反应最快，飞起一脚，把余延手中的剑踢飞，颜箴也反应过来，一指点中余延的穴道，余延保持着剑被踢飞的动作不动了。
　　幸亏杜方脚快，余延刚把剑架到脖子上，还没来得及往回拉，剑被踢飞时剑身把他脖子拉了一道口子，所幸大血管还没被割开。
　　颜箴赶紧点穴止血，给他敷上金创药，用软布把脖子包扎起来。
　　院内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惊讶道：“余参军，你这是干什么？”
　　杜方拣回剑，怒道：“小余，你这是做什么！”
　　余延流泪道：“你救我干什么，我害了王爷，我要以死谢罪。”
　　杜方怒道：“小余你要死，也得先把行刺王爷的幕后指使人找出来，你这样死了，王爷岂不伤心？”
　　余延流泪道：“是我害死了王爷，如果不是我找郎中乱用药，王爷也不会……”
　　杜方道：“就算不是你，也会是我，也会是我们所有的人。王爷中了毒，不光是你着急，我们都着急，都四处乱寻医，你把罪责揽在你身上，是觉得我们不担心王爷吗？”
　　“不是……不是这样……”余延素来精明的心智被悲痛扰乱，明明觉得杜方的话是不讲道理，却不知道要反驳些什么。
　　“你要自尽，就是认为我们不如你担心王爷。你如果觉得王爷出事我们也难逃其责，就不该自尽。”杜方继续怒。
　　“我……”余延被颜箴扶了起来，用手摸着脖子上厚厚的布条，又被杜方把住肩膀双目逼视。
　　“你还想自尽吗？你如果还想，老子就打断你的手和脚，让你永远都动不了！”杜方威胁。
　　其他人也纷纷解劝，余延现在反应迟缓，好一会才“嗯”了一声，“我不自尽了。我要为王爷报仇！”
　　“这才对嘛！”杜方终于放下一颗心，然后虎目一红，举起手臂低吼：“老子也要为王爷报仇！谁跟老子一起来！”
　　院内众人均红了虎目，举起一只手臂，低吼：“为王爷报仇！为王爷报仇！为王爷报仇！”

作者有话说

　　清宁王爷写得真累啊，还是让他死了吧。
这个人写出不出来，所以对他无感，终于写到他的结局时，竟然不是那种挣扎纠结舍不得的感觉，而是——啊，终于写到这了，太好了，要解放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