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295、第二百九十四章

　　第二百九十四章
　　李千雪对这个不听话又爱自行其事的弟弟真是没有办法，现在他年纪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听话……好吧，小时候也不听话，但好歹在他生气的时候能收敛一点，现在呢？就像老宦官所说，“年龄大了，翅膀硬了”。
　　“世子少时任性，如今大了点，更加的狂妄，陛下对他得用点心思，以免……”
　　也有人在他面前说些点到为止的话。
　　李千雪不信这些，但回回被弟弟气得肝疼，不由得不对他更加严厉，只是严厉的结果只能造成两人之间更大的隔阂。
　　比如这次，临行前李千雪苦口婆心跟他说要听清宁王爷的话，不要自作主张，可是李连山却跟他赌气，然后又借腿麻和收拾东西跑掉，没有丝毫悔过之心。
　　该拿这个弟弟如何是好呢？
　　两支部队的奏报每日传来，西部继续告急，北部仍然是李连山在病中的消息。
　　李千雪都快急病了。
　　真想亲自到北历，抓住弟弟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瑞王府继续送皇宫里送东西，他潜邸王府时亲手栽种的红杏所结的果实，碧波湖里新开的芙蓉和新钓的肥美大红鲤鱼，栖霞轩内的鲜桃……只要是瑞王府内所产，无论是鲜花还是时令果子，第一茬摘下来都要送到皇宫，给李千雪尝鲜。
　　同时也会送给废后一份。
　　自然废后之子李焜过继给瑞王府，宫内人对废后的态度也变得微妙起来，对于瑞王府送来的东西也不敢克扣，害怕那个桀骜不驯的李连山替继子出头。
　　那可是个混世魔王，行事霸道不讲理，谁的话也不听，连皇太后都拿他没办法的人，偏生又厉害无比，十五岁夺康平武试第一，十六岁灭南伽，管户部时把户部弄得鸡飞狗跳，到河北道办差一路砍头灭门，吓得官吏不敢贪墨。好不容易被清宁王爷收入氅下，消停了没多久，又闹出不服清宁王爷抢功，反出军队，对与清宁王爷及部下交好府邸大打出手之事。
　　这人就是个煞星，不，瘟神，不能惹，也不敢惹。

　　瑞王府送鲜桃的人正是张齐，见到李千雪笑得见牙不见眼，趴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头。
　　李千雪问他怎么亲自来了，怎么不让个小内侍送来？
　　张齐笑得一脸灿烂，“启禀陛下，瑞王府曹美人有喜了，老奴因此前来给陛下告知一声，让陛下心里也欢喜欢喜。”
　　“什么？曹美人有喜了？”李千雪惊讶地问，得到张齐肯定的回答后不由大喜，“这可真是喜事！来人，拟旨封曹美人为儒人，赏绢、绫、纱、织金等名贵织物各四匹，明珠十斟。”
　　“陛下，使不得，这赏赐太贵重，曹美人受之不起。不若先赐以财物，待她有子后，再封为儒人也不迟。”张齐笑劝。
　　李千雪想想有理，答应，又问周儒人和闵公主的消息，得知她二人无消息后，不由长叹一口气，叮嘱张齐一定管好曹美人的饮食走动，保住这个孩子。
　　张齐走后，李千雪想想仍觉得不放心，又传人到太医署寻了两个精通女科的医女送去。老宦官在旁边冷眼看着，凑着趣说了几句，看着李千雪微笑，心情不错，又状似惋惜道：“依老奴看来，还是大殿下过继的好，这还不到一年，瑞王府便要添丁……只可惜了大殿下，本来还以为……”
　　李千雪眉毛一拧，沉下脸道：“你想说什么？”
　　老宦官偷偷看了看李千雪的脸色，赔笑道：“老奴是想说，大殿下实乃瑞王府福星，一过继到王府，便引得王府开技，只可惜大殿下年龄幼小，不然随世子四处征战，也能为自己挣个前程出来。不然世子添丁后承了嗣，大殿下在王府不尴不尬的，老奴心里也难受……”
　　“此乃瑞王家事，关你何事？心操得不少。你若有闲，就去瑞王府把朕的赏赐带过去，再看望曹美人，还有……你快去快回。”
　　是夜，李千雪第三次寝于原南伽美女邬秀秀处。

　　时已金秋。
　　李连山带领西山一万人马北上已有四个多月。
　　北历与郑军相邻处仅有数十里，地势狭长，路途艰险，易守难攻，郑国在边境处设一关隘，名龙门关，关外是十数里长的崎岖山道，山道被北历派出五千人据守，郑国军队便在这里被阻，相持不下。
　　清宁王爷所说佯攻牵制北历，让北历大军回撤，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李连山自出征起便一直卧病，据宋军医所讲，是连年征战，数度伤病，失于调养，又染风寒，各种症状一并发作，需长期静养。
　　可是李连山是闲不住的人，来到龙门关后，只要身体稍好些便到城门上往关外看，想着如何冲出这狭长的山道，攻入北历，半个月内反复病倒，长时间卧床，后来竟无法出门。

　　李千雪看到龙门关传来的奏报，一颗心提得老高——难道真病了？颜箴去哪了？
　　随后的奏报传来，颜箴因李连山病情严重，无法医治，不断外出采药制药试药。
　　颜箴也有医不好的病？李千雪只恨自己无法亲自到龙门关，无法知道弟弟真正的情况。
　　这颗心提了整整四个月，中间传出瑞王府美人有孕在身的消息也只让他高兴了几天，然后又开始担心。
　　主要是龙门关这边一直未能攻入北历，清宁王爷那边压力不减，刚占领的大片土地骚乱不断，清宁王爷被三国军队拖着，已然非常疲惫。

　　朝中百官们又开始弹劾李连山，说他年纪幼小，不当担此重任，还请陛下另换良将。朱太师之流则说李连山居心叵测，装病不出兵，其用心险恶，是想消耗西北大军，他好趁机行事。
　　此话一出，李千雪大怒，当堂训责，“瑞王世子英勇过人，如非沉疴难医，怎么会不按兵不动？他不足十六岁便投军征战南伽，此后又随清宁王爷四处征战，大小战役经过无数，受伤无数，几次面临生死，如今一病不起，尔等不但不关心他何时能痊愈，反而谄言诬告，是何居心？”
　　回到后宫，夜宿朱贵妃处时，朱贵妃问起朝堂上的事，被李千雪以“后宫干预朝堂”为名，对她大加斥责，罚她禁足一个月，反省其过。
　　但其日李千雪便被皇太后叫去连解劝带敲打，让他收回成命，并命朱贵妃下跪给他赔罪。
　　李千雪离开兴庆宫的时候双拳捏得发白。

　　李连山在龙门关染病数月，李千雪担心得连中秋节都没过好，三年一次的康平大试也没再关注，最后还是按捺不住，传旨让长孙官员去龙门口监察军情。
　　长孙官员到了龙门，代天子慰问卧病不起的李连山，结果凭他与李千雪幼时相识、从那时便经常见李连山的关系，以及去年与之前往越国出使的长时间相处，发现这人枯黄黯淡的病容下，五官虽然与李连山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却显得几分呆板。
　　于是不顾宋军医的阻止，以李千雪临行前交待替他好生照顾李连山为借口，借喂水之机，手腕一歪，将半碗温水浇到“病人”的脸上，然后在“哎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声中，赶紧用袖子去擦，这一擦，“病人”枯黄灰败的脸色登时渲染开来，脸上露出黄、灰、白相间混杂的颜色，同时鼻子眉骨等处也如同断掉一般被他擦掉一块……
　　再然后，长孙官员的惊斥声还没出口，口鼻就被背后伸来的一只带着药味的手给捂住了。
　　等他醒来，已经躺在一间阴凉幽暗的屋子里，宋军医温和地告诉他——“您生病了。”
　　被宋军医“劝”着“喝”下一碗药，于是真的“病倒”了。
　　他就在这间小屋里“调养”。
　　“你……你这是助纣为虐，你这是杀头的罪，我可是朝廷命官，代天子巡军，你居然敢如此对我？……”
　　长孙官员强撑“病体”对着宋军医大骂。
　　宋军医摊开双手，一脸为难道：“长孙大人，在下只是小小军医，校尉让在下干什么，在下就得干什么，根本无力违抗。军令如山哪！万请长孙大人不要责难在下，实乃校尉有要事在身，不能让别人知道行踪，也请长孙大人噤言，不然在下只能按将军之令得罪大人了。”
　　“校尉？”
　　“哦，就是世子，他现在还没升职，以翊麾校尉之职代领帅印。”
　　长孙官员愣了片刻，这……也太儿戏了？以小小的从七品下军职，领一军之帅印，从古自今，闻所未闻！
　　“胡闹！太胡闹！陛下与周相居然也能做出此等儿戏之事！”
　　严辞指责一番，忽然反应过来，继续威胁宋军医：“你这是助纣为虐，他这是临阵脱逃，你们这都是杀头的罪……”
　　“怪道世子烦你，你果真话多，”门外进来一瘦怯清秀青年，手中端了一碗药，不耐烦道，“宋军医你跟他罗嗦那么多做什么，直接让他闭嘴。”
　　“喂！喂喂！你……你要给我喂什么？……什么？哑药？我不喝……我……我不喝……我不说……我不说话了……”长孙官员服了软，对于他来说，不让他说话比杀了他都难受。
　　他既然服软，那青年也就把药泼掉，和他温言地交谈起来。
　　长孙官员惊讶地发现，这青年不似给他强灌药时那般蛮横无礼，是个很温和偶尔还会羞涩的人，懂得也不少，在除了宋军医再也见不到别人的情况下，有这么一个人能与自己交往，顿时觉得“养病”的日子变得好过一些。
　　青年时不时在晚上窜个门，有时帮他带本书，两人商讨一番圣人之方，有次还带来棋枰，长孙官员大喜，“你还会这个？”于是手谈局，输之。
　　长孙官员不服，约之再下，青年便每晚和他手谈一局，多之不奕。
　　两人关系瞬时升温，来往更密切。长孙官员一股脑地把自己如何因熟悉李连山而识破那个伪装的人，又讲自己年少因旁支得不到家庭重视而失意，如何被李千雪所激励，又讲如今因自己的关系，他这一支开始出头，他的几个孩子如何如何……
　　青年只是含笑而听，偶尔问一句，引得长孙官员继续讲话的兴趣。长孙官员也问过他的严厉，青年只是微笑，“飘萍之人，无根无居，幸遇世子垂青，故而投之门下，做使唤之用。”
　　长孙官员趁机劝这青年，说他年少有才，为什么要跟李连山他们在一起胡闹，又说陛下心中挂念李连山，寝食难安，让他告知李连山的下落，放自己离关，向陛下报知此事，以安陛下之心。
　　那青年就微笑，转身出门，不多时重新端了一碗黑汁，往案上一放，长孙官员赶紧闭紧了嘴。

　　八月底时，寒风四起，龙门关还好，北历有几个地方已经下起雪来，也就是这个时候，自李连山“病倒”就失踪的李无忌突然回到龙门关。
　　一回来便加强戒严，紧闭关门，连只耗子也不准从门缝里溜走，连只鸟也不准从城关上空飞过，同时整顿军队，清点兵器箭矢，让各队伙头兵日夜不停做干粮，五日后，一万大军全部守在校场，不准离开，待夜间，关外夜空中突然燃起一朵烟花，立刻打开关门，率领众军奔裘关外。
　　穿过十数里长的山道时，两旁据守的北历军居然毫无动静，就让他们这么安然离开。后来有留下据守关隘的守军前往查看，发现五千北历军全部横尸，身体都被野兽咬得不成样。
　　随后，战报不住向康平传来，李无忌带一万大军入北历，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夺马杀人，不留活口，到达北历一所重镇时，一万大军已经全部变成骑兵，直杀入北历国都。
　　到得城下，东、西、北城门紧闭，均有郑国军队把守，只开南城门，李无忌带兵直入，无人抵挡，冲到北历王宫处时，李连山带领数千人马强攻王宫，两支军队会合后，王宫被破，来不及逃走的北历王族全部被擒。
　　李连山露出他残忍的一面，将数千北历王族以及贵族、大臣以及全家老小全部斩杀，北历国都血流成河，再留长孙官员和三千军校在此处镇守，自己带余部直接杀向北历与西羯交界处。
　　与清宁王爷分头夹击，大破西戎、西羯和北历联军，李连山带领八千骑兵，将三国残部追得一路北逃，追击途中，灭掉小国十数，一直追到西部的大沙漠。
　　李连山声名大震，一时间盖过清宁王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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