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272、第二百七十一章

　　第二百七十一章
　　杜名非常的生气，他也是京中有爵之人，长久在军队任职，见过不少这种无法无天的贵族子弟，但一个个都被他被驯服。比如平安候，先皇亲兄弟的连襟，当今皇帝的亲姨父，族内一个子侄辈，也是蛮横任性自视才高的一个人，在家中谁的话也不听，被头大的家族送到军队，被他只用半年便调教过来，几年后调回京中任职，众人称奇，说他由一个小霸王变成了老实稳重的青年才俊。还有其他一些有爵位的子弟，一身的毛病，都让他调教得由炸毛虎变成小乖猫。
　　这个李连山虽不是他自己亲自管教，但清宁王爷的手段更狠，初始李连山被整得不轻，看着也开始向小乖猫转变，谁知道突然之间原形毕露，重新变成炸毛虎，他首当其冲被虎噬。
　　真是丢人呐！想他杜名久经沙场，杀人无数，是仅逊郑大将军的一员猛将，居然被两个小崽子当着众人的面狠揍，气得几欲吐血——早知如此，就不会在清宁王爷暴怒时要砍他们头时设法拦住了。
　　生气之余，也对瑞王府这两个年轻人……不，三个年轻人的才华更加看重，小小年龄已然如此，日后前程更不可估量，只是这个性子还是不沉稳，太过焦躁……呸，还是让王爷管教去吧！
　　因杜名都被两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孩给打了，众人都不敢吭声，李连山李无忌收拾东西和和颜箴离开也没人敢拦，更不敢跟随护送，李连山叫了几声都没人上前，不由更怒，让李无忌赶车，自己不顾自己鼻青脸肿身上到处疼，提着鞭子见人敢拦就抽，等到辕门的时候，连站岗的士兵都躲开了。
　　两人护着颜箴就这么离开黑水城，等清宁王爷知道消息气得半死派人来追，又被打得头破血流，只好回去请罪，再派人捉拿说胆敢还手格杀毋论时，颜箴的病已经开始恢复，都不用二李动手，挣扎着起身，用了药物把十几人给制住，李连山怒气未消，让他使在天武城用的药，颜箴慢慢躺回车上，心道这辈子也不会再用这个药。
　　此后清宁王爷几次派人追截，李连山和李无忌使出万般的小心来提防，比在战场上对付敌军还要警惕。随着颜箴的恢复，对付追兵的招数更多，清宁王爷的追兵几次受挫，不敢真的当场格杀，又不能不敢不使出全力捉拿，几个回合下来，无一人不受伤，眼见着颜箴就在眼前，人家装没看到，毫不理会，不由纷纷叫苦，后悔领了这差事，夹在王爷和他亲侄子中间两头受气。
　　就这么连追带打，又恼又气又疼又无奈地堵截、格斗、败退、再重新追捕，等三个年轻人回到京城，终于出了口长气，几路人马也赶紧入了京找人医治自己的伤，然后重新会合，回边境交差。

　　清宁王爷和杜名也只能把恼火压在心里，等回到京城再找李连山算账。但他们没有料到李连山的怒火还没有发作完，回到京城只休息了一天，然后开始对他们的家人展开报复。
　　清宁王府首当其冲，李连山把自己的堂哥堂弟们找茬收拾了一顿（李九因为出去祸害其他人而逃了一劫），第二天又跑到杜名府上，把杜名几个儿子和十几个侄子骗出来挨个狠揍，还不算完，接下来又把清宁王爷和杜名家的姻亲同辈的男性亲属挨个打了个遍。
　　李无忌不敢像李连山那样肆无忌惮，便跟着他把这些府上的侍卫们轮流放翻，谁也拦不住。
　　一时间京城里人人自危，跟清宁王府和杜府有关系的人们纷纷上书告状，另把自家子侄趁夜偷送离京，生怕再遭毒手。

　　皇帝李千雪开始还不相信是李连山闯祸，他都不知道弟弟回来的消息，过了几日相信的时候，案上告状的奏折又堆成了小山。赶紧派人叫李连山进宫，叫了几次都没叫过来，李连山已经打红了眼，甭管是不是跟清宁和杜名有没有关系，只要看不顺眼的以前跟他有仇的都没有放过。李无忌跟着李连山马首是瞻，把在军中受的窝囊气全撒了出来。
　　这两个小子勇武过人，别人单打独斗是打不过的，但如果被打的人一窝蜂上来，也不是制服不了他们，但只恨他们身边还有个颜箴，虽然久病初愈，面容憔悴，身形消瘦，看着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但使药的功夫却没有因病搁下，反而因为回京这一路反复被“追杀”，以少敌“众”，暗算人的功夫更加熟练精湛，只要被打的人有仗着人多动手的迹向，立刻施以暗算，让人悔之不迭——还不如被那俩个打呢，这罪受的。
　　最后李千雪急了，亲自带人去捉，这才把两个愤怒的小子给活捉回来，直接带到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问他们到底为何发疯。
　　等知道具体缘由时，连百官都觉得那些人该打——这三人和铁雁军出生入死，立下天大的功劳，竟然在准备论功行赏的时候被一脚踢开，是可忍，孰不可忍！哪有这样的亲叔叔，居然还夺侄子的功劳。
　　这些人又想起清宁王爷把持朝纲、不让皇帝掌权的事情，然后又想起把持朝纲的还有百官之首周相，这一文一武一相一王都不是好惹的，小事上争权对立，但一遇大事便又合力对外，教人瞧不出他们到底是敌是友，让一帮站墙头想顺风倒的大小官员不知到底如何是好。
　　眼前这李连山李无忌把个京城闹得就差翻天了，皇帝也打罚了，但周相半合着眼不置一词，清宁王爷远在千里之外回不来，让那帮想迎合的官员不知这两位到底想什么，因此朝堂上鸦雀无声，一片静谧。
　　还是平安候心疼媳妇家的外甥，而且他的地位也超然，因此笑着说了句：“小孩子胡闹，也值得上朝堂？依臣看，不若让家中长辈责打一顿，让他闭门读书思过也就罢了。”
　　此言一出，与瑞王府交好的人家立刻点头，其中便有家中子侄被打者，心时虽怒，表面上也只能笑叹“城门失火，祸及池鱼”。
　　对瑞王府对立的官员则表示：“此子桀骜难驯，纵然事出有因，也该分个是非曲直，不能伤及无辜，观众挨打者，倒有半数以上属无辜受害者。此子若不重重受罚，恐日后会闹出更大的祸事。不可不罚，不可轻罚。”
　　李千雪不言，只把目光投向宰相，众官员均把目光投向周少安。

　　李连山对着李无忌使眼色，让他装晕，李无忌没看懂，忍疼跪在那，问了句，“你干啥？”
　　不甘心把自己命运将至周少安手中的李连山真想踹死他，这个傻大个儿，肚子里全是草吗？深恨他不能跟自己心有灵犀，如果是颜箴……狠狠地瞪了李无忌一眼，发誓回去后一定要学会颜箴的点穴功夫，再遇到这事，一指头就解决了
　　“你的眼怎么了？是不是伤势又犯了？”
　　“伤？什么伤？”李千雪的耳朵又灵，李无忌的嗓门又大，听得真真的，抓到人时只顾气愤，没顾得上仔细查看弟弟的身体，这会一听，立刻想起这俩人刚从战场上浴血归来。
　　李连山这次抢先开了口，道：“我没事，是无忌受伤了。在收黑水城时他笨，从城墙上掉下来摔背了气，要不是颜箴，就没命了。还有我们在城内……那个……四处扰乱时，这小子个子太大，又笨重，被发现，躲避的时候被射得跟个刺猬一样……”
　　他口齿伶俐，说了李无忌十几样糗事，李无忌急得道，“你……你光说我，你怎么不说你？你上次唔……唔唔……”李连山一把捂了他的嘴，让他说不出话来。
　　听得李连山夸大其词，叽里呱啦地说着自己受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伤，李无忌快要气死了，在这朝堂之上又不敢像在外面那样跟他打架，想扒开他捂自己嘴的手吧，一会半会又扒不开——这人可真坏，上次自己跟他打架，他没占到什么便宜，等颜箴病快好的时候，就跟颜箴学了一手专治自己的功夫，点他章门穴，这章门穴就在肋下，虽然功夫学得不咋地，可搁不住自己怕痒痒啊，一触就痒得笑着软掉。
　　这会这家伙的另一只手就不时地搔他肋下，让他空有一身力气，却推不开捂在嘴上的手。
　　耳听得李连山快说到自己差点伤在要命处，险些断子绝孙的事时，李无忌突然两臂一发力，不再理会李连山的手，抓住他的衣袍，两下用力一分，只听“刺啦”一声，大殿里突然一片寂静，然后响起嗡嗡嗡的声音，这声音还有愈演愈大之势——朝堂上众官员都在交头接耳，议论李连山的伤。
　　只见李连山的袍袖分离，里衣也扯破一大块，露出半拉臂膀，那臂膀上斜着一道狰狞的伤口，露出的长度足有一拃长多，剩下的被衣物挡住，颜色鲜红，映衬得旁边的肌肤雪似的白，旁边还有一个圆圆的伤口，显是从手臂上对穿过去。
　　这伤要是在李无忌或是其他武将身上也就罢了，偏偏在李连山身上，这眉眼精致如画的少年郎，虽然性子跳脱急躁，但只要家有子侄的人家见到他都会有种“他若是我家儿郎多好”的感觉，认为他应该身着华衣簪花过市，或者在高台之上由得美女簇拥，便是有伤，也该是美女娇嗔用染了蔻丹的指甲轻划一道红痕，这一道伤口出现在他身上，简直触目惊心。
　　李千雪失态地站了起来，想从高台上走下来看个清楚，被旁边的老宦官低声劝阻。
　　“世子臂上这伤要不是周大哥给拦了一下，这条膀子就要卸掉了，周大哥拦了一下，西戎兵的兵器改了方向，歪了，才只是给豁了道口子，幸亏有颜兄弟，不然这膀子还得废掉。只是周大哥帮世子挡了这一下，自己却死于非命……还有这个，是在红石城里被人发现逃的时候被箭射了个对穿。幸亏是对穿，不然那箭头上有倒钩，陷在肉里得剜掉好大一块肉……我背上腿上就少了好几块肉……还有他身上，还有好多处比这还凶险的伤，要不是颜兄弟病了，起不了床，没法把这伤治得消了疤，清宁王爷又把我们赶出来，还派人一路追杀，颜兄弟没时间给治……幸亏颜箴没时间给治，不然你们可就看不见了。”
　　李无忌学李连山把他的嘴给捂住了，这才把话全说完，但是自己胸口肚腹也挨了好多下，饶是他皮粗肉厚练得一身硬功夫，也疼得要命。
　　众官员都在交头接耳，大殿之上一片嗡嗡声，但是慢慢地，嗡嗡声消失了，大家眼睛都望着一个方向——高台之上，皇帝木立，两道泪水从脸颊上流了下来，顺着绸袍一滴滴滑落在龙阶之上。
　　“朕不做这皇帝了，朕要守着小七，让他永远不再受伤！”

作者有话说

　　啊，好困，居然已经零点了。呼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