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第一百五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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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高元帅盯着对岸，对岸的人停止行刑，向这边看过来。
高元帅面无表情地说：“再大的功劳，也无法抵消刘三所犯的罪发！透露我方夜渡岳水的情报，使我方死伤数十人，还有一名校尉险些丧命……”
颜箴和李连山互视一眼，原来这件事是刘三暗中捣鬼，不但差点让李连山丧命，还连带着江虎和颜箴被冤枉，若不是颜箴的师父他们来，两人此番命难逃。幸亏江虎最后被救走，不然的话……
“将泄露虎营情报，致使任将军以身殉国……”高元帅的声音有些哽咽，却更加咬牙切齿，“行刺本帅和当今皇上御弟，更是罪无可赦！他此番受尽折磨，便是对他的惩罚，我倒要好好看看，他会怎么死！”
最后一声“死”简直是从心底发出，以致于变了音，高亢而尖锐，刺得众位将军随从垂下了头，默默站起。
南伽那边又开始行刑，一声又一声的闷响虽然被尤如鬼哭的风声淹没，但大家却分明都能听到，那一声声，仿佛砸在他们的心脏上！
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如今为了他所犯下的过错经受惩罚，但是大家却已经失去了憎恨的感觉，也许是这惨无人道的刑罚冲淡了那种被背叛的愤怒。
刘三性情直爽，大大咧咧，粗豪讲义气，不拘小节，正是典型的军人作派，被收编到中军大营，深受高元帅器重，很快融入高元帅心腹圈中。也许基于此，高元帅极其痛恨他的背叛，但那些曾经和刘三一起出过任务、一个锅里吃过饭、笑骂开玩笑的那些朋友们，在酷刑折磨面前，一个个低下头，不忍再看。
李连山重又站了起来，本来也如其他人一样低头，被高元帅一句：“你怕了吗？”刺激得挺直后背，高昂了头，虽然脸上的肌肉偶有抽搐，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看着刘三浑身的骨头一寸一寸被砸成碎块。
对岸的刑罚终于停了下来，高喊着还是将刘三交还天朝。不待这边有所回应，那边人已经开始撤退，很快，对面桥上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刘三。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投向高元帅，高元帅沉吟许久，拔出腰间佩剑，低声吩咐：“杀了他，把尸体带回来！”
有人去接剑，高元帅目光盯住李连山，“你去！”李连山接过剑，正待向河内跳，被高元帅制止，吩咐人去找小船，或是扎个木筏。
小船没找到，木筏很快被扎好，李连山跳下，另有一人操筏，正想撑开驶向对岸，高元帅又叫住，沉吟着，挥手让跟随的副将随从都离去，只留下颜箴一人。
高元帅继续沉吟着，不下令，李连山和另一人在水面也不能离开。好一会，高元帅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道：“你也去，看看刘三……还有什么话，毕竟他也曾立过功，便应了他。”
高元帅终于显露了被掩饰在铁石心肠下的一丝悲悯，但刘三有什么遗愿他们已经无从知道了。刘三的舌头已经断掉，满口的牙齿也掉光，浑身上下如同一滩烂泥，四肢、腰部以下的骨头如同齑粉，受了如此的重伤，他居然还活着，不能不说南伽行刑者下手拿捏的分寸刚刚好。
这伤势，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但离立死，还差些时候，南伽这是让人受罪受到极致。颜箴放弃了救他的想法，那边高元帅的目光如同火箭般盯在这里，他下的命令正要被李连山执行。
“三哥，你死后，我将你的尸身收了，与小莫葬在一处。”颜箴低声道。
刘三黯淡的眼神突然闪过微弱的亮光，努力想在脸上挤出个微笑，却被立刻又痛苦所占据，粗重地喘息，发出“呵呵”的暗哑音，神情激动，似乎想动一动身子，只是他的身子软如泥，除了微微动下脑袋，哪里还能再动半分。
“呵……呵……”那种拼命从嗓子里挤出的声音不住地响起，“呵……呵……呵……”刘三的眼睛拼命地睁大，眼角流血，嘴里伴着“呵呵”的声音不住得向外呕血，神情凄厉，如同鬼怪。
“小世子，你动手吧。”颜箴站起，退到一旁。
“呵……”刘三的目光终于轩向李连山，眼神再一次变了，颜箴发誓自己看到的是愧疚和悔恨，但只一瞬，立刻又变得激动起来，“呵……呵……”
李连山提了剑，嘴唇被牙齿咬得见了血，几番举剑，又都放下。
高元帅的声音穿透风声传来，“你还等什么？杀了他！”
声音严厉，让人听了心头一震。
“你为何还不动手？你是害怕了么？”高元帅此言一出，李连山的犹豫不决立刻变得坚定，握紧了剑柄，拧起眉毛，冷冷地说：“刘三，你两次暗算于我，是否为小莫应我而死，让你心怀忿恨？”
刘三不再急切地发出那种不知含义的“呵呵”声，带血的目光望向李连山，再一次露出那种悔恨的神情。
“你恨我，暗算我，事出有因，我不怪你，但你辜负了我父王对你的推荐，辜负了元帅对你的器重。似你这等不分是非不晓孰轻孰重之人……”
上游忽然一声尖锐的啸声，不知谁射了一支响箭，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刘三突然再一次发出“呵呵”的声音，焦急万分，嘴角更是涌出大股黑紫色的血。
“他到底想说什么？”李连山本来想手起剑落，一剑结果了他，可看到这样子，不仅又迟疑起来，毕竟大家结识一场，他有什么遗愿，最好能帮他了结，九泉之下，也能让他瞑目。
“呵——”刘三再一次发出这难解的焦急的怪异声音，每发出一声，神情便更痛苦几分，到最后，脸部扭曲得已经不成样子。
“算了，别再让他痛苦了。”颜箴放弃了猜测他遗愿的努力，转过脸，看到数丈外的高元帅僵直站立的身姿和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那孤零零屹立于枯水桥头的身影，显得几分萧瑟，几分悲愤。
但高元帅也立刻捕捉到颜箴投射过来的目光，猛地转身，漆黑的披风先被风吹得紧紧裹在身上，俄尔迎着风愤怒地展开，横曳于肩，高元帅大踏步向已方岸走去。
随着一声闷哼，刘三的“呵呵”声变成一声声倒抽气，最终变成吐气，然后再无声息，被血浸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仿佛还想说出那横亘在心里想说出来、却始终没能说出来的话……
他流出的血把身下的木板染得通红，此刻终于不再流……
李连山和颜箴面面相觑，现在怎么办？留下刘三的尸体离开，就么这让他的尸体暴露野外？等野狗来吃？还是带回去，把他的尸体置于辕门处，让天朝战士看看叛徒的下场？
“如果小老虎和表哥真的死了，我很乐意看到他被野狗吃掉……可是，他们没有死，所以我……我……”李连山的话没有说完。
颜箴很明白他的感受，因为这种感受他也有。他第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这么痛苦地死去，既知他该死，但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最好别死。
“毕竟朋友一场，把他的尸身带回去，等大帅处治完，再把他和小莫一起葬了。”
提起小莫，李连山的脸色更加黯然，那直撅撅竖长的刺猬胡子也蔫了吧叽的似要平伏下来。
两人蹲下，想办法把刘三那血泥一样的身体捧起来，试了半天没捧起来，如果有个披风就好了，好歹能兜住，现如今，只好等他的身体冷得僵了，再抬到木筏上。
前后看了看，只有一人在河面上木筏处等着，前后左右再无旁人，颜箴闭闭眼，定定神，把旁边的刘三忽略不想，再一次吹向挡住李连山的风。
李连山正拧眉看手上沾着的血肉，犹豫着要不要下到河里洗一洗，又怕洗了更冷，正在恶心和怕冷中内心交战着，颜箴忽然道：“咱们下去洗一洗吧，然后我再帮你暖过来。”
手上的血其实已经被风吹得干硬了，下去洗净，一会还得抬刘三的身体，又得沾上，到时候还得洗。李连山一想洗干净的手还得再沾上脏东西就恶心。
两人挤着坐着，看看萧瑟的河景，再看看刘三，心里涌动着悲凉的情绪。
“他还不如像小莫那样死去，他这样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说实话，李连山实在弄不懂刘三的举动，“小莫又不喜欢他，又不是我害死小莫，他为什么这般恨我？”
“小莫要是喜欢上他了，或是我害死了小莫，他这样做，还有情可愿，可小莫到死喜欢的也是我啊，他这样做，哪有什么道理？”说着撞了一下颜箴，“你跟他关系更好些，他为何这样做，你可知道？”
颜箴也不太明白，但他毕竟长着两岁，又看着师弟江虎和江德劭的爱恨纠葛，再想着自己对李连山的一番情感，思量着说：“可能……你若是最后喜欢上了小莫，他也就不会这样做了……我是猜的，可能就是因为你一直到小莫死，也不喜欢他，所以他替小莫不值……”
“这是什么屁话？我要是最后喜欢上了小莫，他才应该生气才是，不都是这样吗？我哥未当皇上前，与皇嫂大婚，皇嫂怀有身孕时，执意要给我哥娶妾，可是等我哥真的娶妾了，她又生气。刘三也应该这样啊，他喜欢的人喜欢我，若我也喜欢上他喜欢的人，他才应该想杀了我才对。”李连山反驳。
“这……”颜箴觉得李连山有道理，换了他来说，要是有人胆敢喜欢李连山，而李连山也对那人有意思，他会……哼！他会让那人死得比刘三惨一万倍！！
颜箴的眼中露出凶光，捧着李连山双手的手也不由自主地用了力，结果小腿上被踢，“你干吗那么用力？也想让我像刘三那样？”
颜箴顾不上疼，低声问：“这几日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结果遭了老大一记白眼，“想你干什么？”李连山气，旁边守着一血肉模糊的死人，他倒来这么咸咸淡淡的话，可平时两人在一起时，想做点什么，他又比那黄花大闺女还要看重贞洁。
颜箴不死心，还想再追问，冷不丁又是一声尖锐声起，河的上游处又射出一记响箭。
两人错愕地同时扭脸望向上游，没什么异常，但响箭再次射出，尖锐的哨声被凛冽的风声远远地送过来，此后又是一记，颜箴立起，心中涌起一种紧张的情绪……
作者有话说
第160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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