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别再寻死了成不成？”一天内第N次拦下江德劭欲图自尽的行动后，累到极致的颜箴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冰冷，带着一丝哀求的软弱口气向江德劭求饶，“我会以为你是故意的，报复我下手杀死小虎，要累死我，拉我去给他垫背。”
江德劭四肢关节上各被刺入一枚银针，连下颌关节处也有一枚，除了眨眼，连话也说不出来。他的眼神也带着一种哀恸，望向颜箴的目光简直令人心碎。
李连山也被累惨了，不仅累，而且害怕，真的害怕，当自己的表哥像个被遗弃的女子一样想尽各种办法寻死觅活，还不是吓唬人，是真的要寻死，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他肢体恢复，有的是办法把自己弄死，倒叫提心吊胆一刻也不敢把视线离开他的李连山无比想念他残疾的时候，毕竟那时候只消看住他一只手，然后想法翘开他的嘴往里塞吃的便可。
“颜箴，你想个办法，叫我表哥别再这样了，我要累死了。”不知是真的累还是被吓的，李连山说话都喘着大气，漂亮精致的小脸上透着疲惫，一手托着腮，歪着身子倚在案子上，打着哈欠，又去埋怨江德劭，“表哥你别这样了，你就是死了，小老虎也未必会理你，早知道这样，你当初干吗去了？我怎么劝你都不行，与其这样，还不如当时跟他好好的，就算死，也过了一段好日子。这会他死了，你这样算什么？”
江德劭痛苦地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淌下来。
“算了，你是我表哥，也轮不到我说你。但我想小老虎若是活着，肯定不喜欢你现在这样。”李连山看着他身上几处银针，好歹说了几句宽人心的话，也算尽了表弟一份心，但是会不会有效果，他可不敢保证，瞧表哥那眼泪淌得，跟下雨似的。
张口又叫颜箴，让他看着点，自己先睡一会，等下他困了，再喊他。说着趴到铺上，不多时呼呼大睡。
颜箴停了片刻，帮他掖掖被子，再去看江德劭，只见他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轻轻叹口气，道：“你这是何苦？你有妻室，还有好几房妾，何必为他这样？”
江德劭下颌处有银针刺穴，不得开口，也没有想开口的意思。
颜箴出神地望着他，又看着被他几乎揉烂了的江虎的衣衫，半晌道：“该说的话早些时候我都说过，你不听，如今害得小虎这样，他至死也不肯原谅你，你就算真的死了，在阴间他也不会理你，你还不如干脆丢下他，回去跟你妻妾们好好过日子。”
咸的淡的说了一大通，总之就是劝江德劭好好活，别再意图自尽给他找事了。看江德劭那模样，默默流泪，也不知听进去没有，过了一会，道：“你要是答应我不再咬舌，我便拔了你下巴上的针。”
这次江德劭睁开眼，望着他。
颜箴犹豫片刻，拔了他脸上的针。
“你别再想法拦我了，你看得我一时，看不住我一世。你们总有累的时候，我总能找到机会。你们这么阻来挡去，总之挡不住。”江德劭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宣告自己的决心，只是先前意图咬舌，由于两人看得紧，舌根倒没咬断，只咬伤了，说话不甚清楚。
颜箴头疼了，想抱头大喊几声发泄，又怕他在自己叫喊的时候再咬舌头，手中银针还未放下，顿时又想扎过去。
“别，让我说完——”江德劭又道：“小虎怨我我知道，当时我伤他，让他哭，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颜箴手中的针停滞了，呆呆地听着江德劭道，“……我一直怕，我怕他哪一天突然不再喜欢我……”
听到这，颜箴忍不住插嘴：“你怕什么？论家世论相貌论性情你哪一点不比他强？”
“我是怕，”江德劭望了他一眼，又马上把目光调转开，低低地说：“他根本不在意那些，我就算富可敌国就算潘安再世，他根本不在乎，换作别人，早就溜须拍马曲意奉承讨我欢心，可是他根本不在乎，他根本视那些如无物……”说到这，江德劭咽了一下。
颜箴想起江虎对江德劭情萦初动时的胆怯，对两人身份相差天壤之别的担忧，低声叹道：“他怎么不在乎，他若不在乎，怎么会躲你？怎么会那么难过？”
江德劭道：“他若是在乎，怎么动不动跟往你那跑？他……他就算跟我好了，也经常去跟你们亲密，他调戏小莫，跟小七胡闹，这军中长相稍好的兵士，几乎都被他戏弄过……”
颜箴想起好几次江虎跟李连山闹得不像话，自己又生气又吃醋，动手小惩江虎，还有好几次遇到他眉飞色舞地跟那些长想俊俏的士卒们说笑，动不动捏捏人家脸蛋，或拍拍人家屁股什么的。
“我那时手足健全，眼也没瞎，相貌最好时他尚且那样，后来我眇以一目，手足残疾成了废人，哪里还敢抱着他会继续喜欢我的念头？就算他当时说不在乎，可是时间久了，他那么爱跑爱跳爱玩爱闹的一个人，哪能天天守着我这个残废？还有我这张脸，看得连我自己都受不了，他那么喜欢跟相貌好的人戏耍，总有一天会烦了厌了我，到了那时，我哪里还能活？可要让他一直守着我永远跑不得玩不得，我也不愿意，他的性情，是该在广大天地里任意行走的，所以我宁愿先丢下他，也不想让他以后守着我觉得后悔或是憋屈了……”江德劭闭上眼，又淌出两行泪。
“我只是想不到，他身上的毒居然这么厉害，连你也解不了。早知如此，我还不如跟他好好的，然后两人一起死，也省得他死前这么痛苦，我却只能在帐外听着，不能过去陪他一起疼。”江德劭身子剧烈颤抖，四肢上的银针随着一起乱晃，隐隐有向下之势。
颜箴手一拂，四肢关节上的银针被启出，又轻轻按摩穴道，江德劭双手一恢复自如，便抓起江虎的衣衫死死摁在胸前，简直想把它摁进自己的皮肉里。
“我这是报应，以前在京中，留连烟花巷，很多青楼女子喜欢我，我只图一乐，让她们喜欢我，却不肯对她们动情，我喜欢看她们为我争风吃醋的样子，喜欢看她们为讨我欢心，百般讨好于我……等我娶妾，又娶了妻室，开始收心，开始替我父亲办事，替皇上办事，慢慢地绝足烟花巷，有几个女子为我得了相思病，有的甚至一病不起，传到我耳里，我只觉得她们可笑，当然心里也很得意，毕竟在京里，像我们这些王侯贵族的子弟，表面上都平和有礼，暗地里争得厉害，谁武功更高，谁的文才出众，谁的女人最美最多，谁就有面子，大伙儿就都羡慕他。我文才一般，武功也一般，但喜欢我的女子最多，而且动了真情为我害相思病死了的女子也有，所以他们都羡慕我……”江德劭幽幽地叙述，眼神中透露出强烈的痛苦——
“我以前不在乎她们的痴情，觉得她们跟我的地位相差太远，就算我真的纳了她们，连个妾也当不上，最多当个姬或是婢、伎，而且我根本也没想过，只是图个乐，只是图在京中众少中有脸面，现在想来，她们当时的伤心痛楚，不比我现在少……以前我不动情，笑别人痴情，自己冷情绝情，直到……我来到军中，遇到小虎，喜欢上小虎，爱煞了小虎，依旧让他伤了心……”
江德劭泪水潸潸而下，无语凝噎。
本来对江德劭感到有一丝丝同情的颜箴心里骂了句：活该！以前还好，自打喜欢上李连山，最恨的就是这种把别人真心踩到脚下轻贱的人，当下决定，管他死活呢，权当为那些害相思病而死的烟花女子报了仇。
可是接触到江德劭婆娑的泪眼，和他死命摁按在胸口的江虎的衣衫，心中的强硬还是软了几分。
江德劭缓了缓，又道：“我是活该，只是只我一条命，赔不起她们，所以只有对不住她们了……我这一条命，只能去陪小虎……”
原来颜箴不知不觉，把那“活该”说出了口。
“我总是有死的，颜箴你就别再拦我了。你拦不住。”江德劭低声道。
颜箴忍不住道：“你非要死，那你爹娘呢？他们你就不管了？”
江德劭苦涩地说：“我只有……对不住他们……二老了……幸亏我还有个弟……弟……”
颜箴听他说话口气越来越虚弱，同时发现他的嘴里突然涌出血沫，怔了怔，抓住他掩在江虎衣衫下的手，猛地提起，一道血箭直喷出来，宛如桃花漫天开放，又落于他的身上，落英缤纷。
江德劭竟然于颜箴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偷走了他的刀，借着江虎的衣衫打掩护，刺入自己的胸膛。
幸亏他的肢体恢复不久，又被颜箴用银针固住，而且没刺对位置，只是刺中肺，却没刺中心脏。
又是一番耗神废力的施救，江德劭的四肢被重新固定住，每隔半个时辰拔出一针，按摩活血，再重新刺入银针，以免他刚恢复的肢体重新瘫痪。
江德劭几番自尽不成，如今连动也不能动，便换了花样，使用内力，意图行岔气，走火入摩。
颜箴实在受不了，他不能总与江德劭贴身接触，查探他的内息走向，一发现他欲图将内息引入岔路，便行转气息助他回归吧？他总得要歇息吧？李连山的内力尚不纯熟，别再被一起带岔了，而且这几日高元帅动不动找他，有时到夜深才回来。宋寨主的内气倒是精纯无比，可惜他对医术针石一窍不通，扎针起针活血的手法又是师门秘传，不能传授外人，万一拔不好，江德劭还是有重新瘫痪的危险，再想恢复康健难于上青天。
无奈之下，颜箴只好再次拿李连山来危胁江德劭，压低噪门恶狠狠地说准备拿李连山怎么怎么样，但江德劭只是静静地瞧着他，偶尔痛苦地低咳（他伤了肺，不时地咳嗽，又不能剧烈地咳，实在痛苦万分），再无以前那种激动的神态，说得过分了，嘴角微微挂上一丝笑，低声道：“以前我不懂，以为你真会这样，现在知道你故意激我……我知你是重诚诺的君子，既然答应了小七的父王和兄长好好照顾他，便会做到……何况你喜欢他，怎么会做害他的事情……”
颜箴无奈了，再一次封住江德劭的四肢和穴道，叫他不能运转内息，气急地跑出动，两个时辰后才回来。
解开江德劭的穴道，帮他活血按摩，好半天问道：“真的要随小虎去？”
江德劭轻轻嗯了一声。
颜箴抱住了头，好半天手放下，又问：“什么也不管了？小世子，他皇兄，还有你的爹娘，你一个也不管了？”
江德劭露出痛苦的神情，却依然绝然吐出一个字，“嗯。”
颜箴默默地看着他，又瞧了瞧他胸前被银刀刺中的地方，那里血迹犹然，还有身子下面露出的江虎的衣衫一角。
“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喜欢到他死了，你也不想活？”颜箴还是不死心。
这次江德劭根本就不理他了，只是闭上眼，摆明了不愿再重复这说过几百次的答案。
颜箴又望了他好久，最后道：“你若真的没了生念，我这么阻挡，也只是多累死一个人，也罢，我成全了你。”
江德劭的眼睛突然睁开，带着感激的神情，低声道：“多谢。”
“谢个屁，”颜箴粗声骂了句，道：“只是小虎生前，很是为你受了些苦头，就这么让你一下子死了，我气不过。这是小虎以前喝下的毒药，你若真的喜欢他，想让他谅解你，也得受过他的痛楚。这毒药喝下去，每日发作一次，不想法解救的话，七日内必亡。你敢喝吗？”
江德劭的目光紧紧盯着颜箴手中的小瓷瓶，半晌坚决地说：“喝！”
作者有话说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