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尽开颜》芊芊雨

137、第一百三十七章

　　江虎的鹰连续三日飞进飞出，终于引起高元帅的注意，叫来颜箴让他看好那只鹰，那鹰居然开始扑杀传递消息的鸽子。
　　这等事以前可从来没有发生过，颜箴对着一只浑身是血羽毛散乱奄奄一息的鸽子只能说几句赔罪的话，这可是众多人亲眼所见，这只鸽子从外飞回时，鹰突然不知从哪出现，疾飞而至，鸽子本来想逃，可惜当时正准备落在负责收集情报人的胳膊上，逃脱不及，被鹰爪箝了个正着，幸亏那人拿了个什么东西胡乱飞舞一番，打退鹰，这才救得鸽子……可能也只是使它的死亡得来晚一点，因为那鸽子怎么看也不像能再活的样子，已经开始抽搐了。
　　本来就很烦恼的颜箴出来就抢过离得最近的一张弓，搭上箭，用尽全身力气拉——没拉开，再拉，还是没拉开，旁边的人不好意思笑，只能神情苦怪地向四周望。
　　李连山一路东张西望着走来，看到颜箴立刻停下脚步，把脸扭向一边，然后又从眼角瞄了一眼，发现他正满头大汗地跟弓箭较劲，顿时一脸诧异，不知发生何事，向旁边人一打听，立刻也是神情怪异，想了想，过来把弓箭夺过来，也不看他，干巴巴地问：“想射哪个？”
　　颜箴气恼地指着天空上的那个黑点，道：“它！”
　　李连山看了一眼，神情更是怪异，把弓箭扔给别人，大踏步要往高元帅的大帐走，一边走一边咕哝：“自己没本事治好小老虎，就把气撒在他的鹰上，那鹰好歹还能传递消息，你除了会生气还会干吗？”
　　颜箴吃了这顿抢白，还没法子说什么，人家没说错，自己是没本事治好江虎，想射鹰也是想把心头这些憋闷找个由头发出去，愣了片刻，低下头来，心里又酸又堵，真不知该干什么才好。
　　李连山在大帐前停下，头也不回地道：“刚刚去看小老虎，他好像……”
　　话没说完，颜箴拔腿就跑，李连山听到动静回过头，气不打一处来，气道：“跑，跑个屁，老子话还没说完，老子说，小老虎好像……好了……”

　　江虎的状况似乎真的在好转，昏睡了好几日，简直不成人样，这天居然就醒了，而且惨淡的眼色也微微有了些神采，直叫给他搭了半天脉，搭了左手换右手，搭完右手又换左手，两只手各搭了不知多少遍的颜箴开始拧自己大腿，不知是不是自己在做梦，江虎的情况好像真的在好转。
　　脉相不再如以前似有似无，弱得几乎摸不到，稍显有力一些，身体的状况也勉强能从脉相中显露一点，动不动就呕的黑腥的血味道和颜色也略微淡了，颜箴又开始咬自己的手，咬得流了血，还是不敢相信他的诊断。
　　帐帘动了动，那只鹰从帘下钻了进来，展翅跳了几跳，跳到江虎胸口上，尖利的鹰缘点了几点，侧过头，用锐利的眼神看。
　　颜箴一把抱住鹰，却被啄了一口，吃痛松开，鹰摇摆着走到江虎头边，侧过脸，用凶狠的目光瞪向颜箴。
　　这一下尖锐的疼痛终于使颜箴相信，江虎是真的开始好转，激动万分，抱起江虎，把头埋在他肩窝里，喜极而泣。

　　最初的激动过后，颜箴很快冷静，思索如何将前往神医谷的陈将军叫回，离得远，加上路不熟，陈将军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内找到神医谷，所以把他找回来，避免神医谷被外人所知是当务之急，让他回来的理由也很简单，只要说江虎好了，他肯定恨不得背插双翅。只是，怎么才能追上他？怎么才知道他到底走得哪条路？除非再让鹰飞回去，给在谷外他们给人看病的村子送个信，让人在村外截住他。
　　想到便做，颜箴提笔又写了一张纸条，想塞进鹰腿上的竹筒，那鹰却怎么也不让他碰，急了就啄他，那鹰平日里只让江虎一人碰，他最多能在江虎抱住鹰时摸摸鹰颈上的羽毛，还得被鹰瞪。
　　无奈之下，还得对鹰使迷药，把这猛禽迷倒了才将纸条放入，然后借口采药离开军营，抱着鹰来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等它醒后，指着神医谷的方向大声说了几声神医谷，那鹰懒洋洋地飞到一根树枝上，侧了头俯视他，再昂起头，呈不屑一顾状。
　　颜箴对这凶禽实在没法，只能寄托上天，希望这扁毛畜生能自动飞回神医谷，转身离开，随便采了几种药，回到军营。
　　当晚那鹰又飞回来了，可把颜箴愁得没办法，托着腮对着鹰发呆。正发着呆的时候，高元帅走进来，然后李连山抬着下巴进来了，先是从眼角翻了颜箴一个白眼，又关切地瞧瞧脸色明显好转的江虎，最后用羡慕的眼色看着那鹰，一脸想摸又不敢摸的样子。
　　高元帅进来后没话找话，问问江虎的病状，颜箴一听便明白，大帅很不喜欢江虎，进来居然问他，这必是被李连山缠着过来的。
　　心里的愁云多少散了些，回答过元帅问话后，偷眼看李连山，正巧李连山正偷偷伸手想摸鹰，却被一口啄了回来，吓得把手缩在背后，两眼乱转，怕被人瞧着丢脸，正遇到颜箴似笑非笑的眼色，顿时脸一板，狠狠瞪了一眼，偏了头。
　　高元帅对江虎那鹰也很感兴趣，看到它腿上的竹筒，大感诧异，这鹰居然能送信？
　　颜箴苦笑着回答：这鹰只听江虎的话，别人想动它，除非江虎同意，否则就像刚才啄小世子一样……话至此，李连山的眼睛立刻瞪过来。
　　颜箴叹气，他想给师门送信，还得先把鹰迷昏了，才能把信装进竹筒，而且想让它明白把信送到哪，也是件相当困难的事，这不，早上放飞了，现在却回来了，明天还得接着试。
　　高元帅更加感兴趣，微微低了头，望着鹰腿上绑着的竹筒，道：“这要是驯熟了，可比用鸽子送信要安稳得多。”投向江虎的目光中就带了两分温度，“等他好了，就让他帮忙再驯几只鹰吧。”
　　李连山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抢着道：“那得送我一只。”
　　颜箴忍不住又瞧他一眼，又被瞪回来。
　　突然有人道：“你……当……驯……驯鹰……好……好容易……”声音虚弱，几欲听不到，颜箴回头，欣喜道：“小虎，你终于……”
　　“我靠，你他娘的终于活了！”李连山兴奋地大叫起来，扑过去，抡拳就打，吓得颜箴一把格开，急道：“不可，万万不可。”
　　李连山也知自己莽撞，就势缩回手，冷冰冰地道：“你当我傻啊，你还以为我真打？我是那不知分寸的人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句话连高元帅也听不过去，刚才那架势，若不是颜箴格开，那一拳就真的打中了，依江虎现在的身体，这一拳挨实了，估计也就活到头了。
　　江虎虚弱无比地骂：“我……我……我操，你……他……娘的……”
　　李连山被骂，反而开心得要命，双手探出，想要抓他肩膀，碰到了又收回，又想抓他双手，伸到一半又收回，不知道该碰他哪里，最后骂道：“你奶奶个熊，赶紧好起来，老子现在都不敢碰你。”
　　江虎开口，却是虚弱的咳嗽，又一口紫血吐了出来，李连山大惊，还没惊完，就被推到一边，还被江虎的骨头咯疼了屁股，还没来得及发怒，就见颜箴跪坐在他原先的地方，诊脉，看舌苔，用指尖沾了点呕出来的紫血，放在鼻尖嗅，除了看病，万事不在心上的样子。
　　曾几何时，他也是为他这般认真的啊，李连山不自觉地咬住半边唇角，有些苦恼地想：他每次受伤，他也是这般着急，想尽一切办法的啊。为什么会闹到现在这地步，到底是谁的原因？
　　李连山呆呆坐在一边，看着颜箴认真的神情陷入沉思：他对小老虎也是一般的认真，而且好像比对自己还要好，看看他，好像眼中就只有一个小老虎再也没有其他人，而以前，他每次看自己，也是一样的啊……
　　后腰突然被碰了碰，原来是江虎，明明虚弱得几乎死了，皮包骨头好似一根木柴，那眼神却依旧坏兮兮地闪着贼光，继续勉强动着自己的脚，在李连山的后腰下面碰，嘴角咧开，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只是那笑现在看着真是很丑。
　　李连山一想就明白他心里准没想好事，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可后腰一个劲地被碰，终于忍不住了，嚷嚷道：“你别老踢我，你那脚多少时候没洗了，臭死了。”
　　这一嚷嚷把旁边全神贯注看着那鹰的高元帅吓了一跳，向这边看了一眼。
　　颜箴搭好脉，转身趴在案上翻出一张写了字的纸，研了磨，在背面写字，刚写几笔，停下，想了想，对高元帅道：“还请元帅自便，颜箴去去便回。”
　　说着匆匆出去了。
　　李连山立刻自在了，开始跟江虎逗闷，他现在牙尖嘴利，江虎却是昏迷多日刚醒，没有力气多说话，被李连山叽哩呱啦地一通说，只好甘拜下风，想想不服气，道：“你……你……等……等着……等我……我……我好了再……再……再……”呼呼大喘气，说不出囫囵话，李连山跟他斗嘴从来没有如此占过上风，得意洋洋。
　　高元帅在一边看着摇头，又没什么事，端坐案边翻看摆放的东西，看到颜箴写了几个字又丢下的纸，拿起来看看，摇摇头，显是对他的字看不上眼，又看别的，最后拿出颜箴常翻看的书册，也没什么兴趣，随便翻了翻，正想放回去，忽然从里面掉出一张小纸条，拿起来一看，却又是一片空白。
　　放了回去，又拿了起来，再次看看，又放了回去，再拿起来，几次三番，最后拿着纸条翻来覆去地看，慢慢地抬起眼睛，把目光投向那只鹰腿上的竹筒……

作者有话说

　　真对不起，还以为这章发了，结果上看，没有，真是对不起
今天两章，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