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梦·雪月枫影》某蕾

13、注定的劫数·痛

　　“这是你们，注定的劫数……”
　　谁在黑暗的深处说着，心头一痛，悠悠醒来。
　　四下冰凌，寒气逼人。——水耀窟！
　　难道……
　　“哦……终于醒过来了呢……”妩媚声音。风灵！！
　　方注意到手腕上的铁链。
　　“你——我怎会在……”难以置信！
　　“呵呵，连我也想不到呢……若不是你那一天召唤了魔兵攻击破魔之血，我们也不能确认你们还在雪林附近……”
　　原来，竟是我自己引发如今之事……
　　——咎由自取！
　　“我们赶到的那天，你们三个一个失踪，一个昏迷，一个还负伤，所以我自就不费吹灰之力就捉到你咯！”她微笑，“啊呀……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运气好呢……”
　　“你——”心头一阵怒火，心里还有隐隐的担忧……负伤，显然是羽朔了……失踪？！难道柳枫……算了，乱想什么！“你们抓我做什么？！羽朔……你们可伤了他？！”
　　猛地一惊：这么说来，在荒原上昏倒以后我便是回到客栈了……是谁……？
　　“哈哈，你管我们要做什么呢！至于羽朔嘛，大人只说莫伤他性命，我们自然也就从轻处理咯……”她依旧笑，带着得意，“倒是你，濛月……几天不见，怎的添了那么重一道伤呢……？”
　　别过脸，不去理会她的嘲弄。她却凑了过来，一脸诡异的笑容：
　　“羽朔的治疗法术真是不管用呢……不过话说回来，要让圣力在魔体上治疗，又能起什么作用呢？”她笑着，手有意无意打到我的伤，扯出无限痛楚，“还是我好心帮你包好……”
　　“你？！”——怎么可能！
　　“哈哈，在想我怎么会这么好心？”她轻声说，笑声渐渐冰冷，“当初你失去记忆的时候我对你的关照还不足以证明我是怎样的人吗……？动动魔力看啦……”
　　我下意识运了运魔力，顿时惊愕——“蚀心？！”她竟用毒蚕食我的魔力！！
　　“对了嘛……让你死得那么快，我还怎么进行我的计划呢？——在这水气甚重的冰耀窟里，我想你一定会很舒服的……”
　　“——风灵！！”一时，新怨、旧仇瞬那涌上心间。无处发泄，双手受束缚，只得用尽全身力气以意念幻化出道火焰向她击去——
　　她不备，脸上细细一道血痕。
　　我重重喘息，额上细汗。
　　单凭意念施法最耗体力，一击而尽全部。
　　“哼，还满有精神的嘛，真是小看你了……”她血红的眼盯着我，一手捂着脸上的伤，指缝渗出丝丝的血。——宛如一只怨灵，眼神指尖透着灼热的残忍——“不让你吃点苦头岂不是太对不起我自己了……”
　　不等我猜测她的行动，一种强烈的痛楚从手腕开始迅速蔓延向全身！
　　——熟悉！
　　——仿佛回到那时，一身铁链，为心之所向舍魂之所依，一模一样的闪电，一模一样的痛……当初自己一心在他，竟全般不曾注意到，血液流失，皮肤撕裂，是怎样不堪的痛苦……
　　无望紧闭上眼。
　　双眼亦不忍强光的刺痛，只身体不知何处会有避风的港湾……
　　耳畔是风灵残酷的笑声，仇恨与回忆搅成一团，浑浊了视线，朦胧了意识。
　　听她说——“呵呵，疼吧，痛苦吧？和你说——我把你抓到这里无非是想引破魔之血来自杀，如果你还乐意帮助魔界，我还可以考虑放过你哦，呵呵呵呵……”
　　冷笑慑心——刺耳！
　　“——住口！”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我已无法思考，只知道——不可以连累柳枫！！
　　不想让一切重来！即使自己将被剧痛淹没。
　　淹没，甚至忘记了已经发生的什么……
　　“呵，那你就这样下去吧……做魔做到人魔天三界都不容你，我真不知该佩服还是惋惜呢……”
　　“你——呃啊……”心中一恼，剧痛迅速突破最后一点防线，直漫向脆弱的五内！
　　瞬间头脑麻木，我的世界一片混沌。
　　不分明！
　　在冰冷的地面上痛苦展转，她犹在说：“哼，我就是看不惯你和柳枫……相互是明显的敌人，凭什么拥有感情！我……而彼此同道之人，一生辅佐却换不来‘他’的半点笑容……凭什么？！”
　　一道闪电凭空击下，我已感觉不到多余的痛。
　　——其实，经历再多的痛，尽头也无非只有麻木。
　　——爱极，痛极，终而无情！
　　“——什么一见倾心，什么命里注定，全都是屁话！凭什么你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得到，而我费尽心思却得不到半点回报？？濛月，回、答、我！！”
　　在我的耳中，她的声音却愈是模糊了……只觉意识在淡去，黑暗在降临……
　　即将失去知觉的最后一瞬，刻骨的痛忽然停止。
　　一种松弛，一种紧绷。
　　上下一片冰冷，世间只剩我虚弱的喘息。
　　冰冷，身体比冰还要冷。
　　倒在地上，呵气化作雾，凝成团。仰面看她走来，意识里只有空白。
　　她居高临下。盯她半晌，却看她忽然半蹲下来。
　　“……疼吧，痛苦吧？风灵并非不想把你当作朋友，只要你回头帮魔界，我们自可以做个真正的朋友，不是吗？”
　　一瞬间的脆弱。
　　慌忙别过头去，不看她的脸。不相信，不相信，这是疲惫之时敌人在攻打内心啊……
　　“哼！”她怒而站起，眼见她双手翻动，指尖牵出无数光华——
　　以为痛苦将再次降临，合眼，不敢看。
　　我知我懦弱，全然不如记忆中的人那般面对苦痛而无畏……
　　深深叹息，胸口的伤直牵心中的痛。一道伤，深到心里，划破灵魂。
　　许久没有动静。心中疑惑，微张开眼，却见风灵身前一道金色的光，里面人影隐隐的动。
　　看不清。
　　她的脸上有捉摸不透的笑，我无限不安。
　　“破魔之血……”她对着那道光，轻轻唤道。
　　内中男子的容貌终于清晰，我的伤口又不可抑制地痛。
　　“……是你？”他仿佛是隔着光望着风灵。低沉的声音。
　　心惊——周遭紫烟？他在这里？！
　　“呵呵，居然还记得我呢……怎样，是不是很感激我当初帮你恢复了部分记忆呢？”
　　他沉默，若有所思。“你想怎么样？”
　　“给你看一个人，你自然知道我想怎么样……”
　　看到风灵闪身——我感觉到他的目光瞬间停在我的身上！
　　慌忙别过脸，不敢看他眼神！
　　……我究竟在担心些什么哦……是谁说，我们，各走各路……
　　却还是轻而又轻地侧了侧身，想办法隐藏住腕上的铁链、身体的虚弱……
　　不想让他见我如此！
　　听他开口：“……我不明白。”
　　心颤抖。不知是释然还是辛酸。
　　“不要装傻了，你很清楚她会怎么样……”她说，声音里轻而又轻的一点犹疑。
　　“……只是‘她’会怎么样。”他低声说，重重地强调了一个“她”。
　　一滴泪淡淡扫过我的眼角。宽慰、绝望、怨恨……如倒五味，翻滚入心……
　　小小的泪承载不住大大的伤，胸口压抑，喉咙梗塞，困在心里，发泄不出。
　　——不要任何人同情！
　　“你——”她略略恼怒，神色一凛，翻手——闪电！
　　这一次，我却可以出奇的顽强。不再畏缩，只强撑双眼，直视柳枫——
　　用目光告诉他，我很好，不可以嘲笑我！
　　——看着我，我不会输！
　　不想——
　　却是眼见他合上眼，转过头去，不再看向我的世界任何一处。
　　失去他的眼，他的神，心中一急，眼里一痛。
　　我，还是输了……
　　在闪电打断意识的时候——
　　在他轻而又轻摇头，重而又重离去的时候——
　　在泪水漫上眼角，视线中的白衣人溶解在紫雾中的时候——
　　黑暗袭来。

　　梦境如现实般迷乱……
　　低低的光影闪烁如昙花，絮语轻轻，听不真切……
　　“他是谁？……好熟悉的脸……我就是要找他的，是吗？”
　　“……那个注定克我的人……？”
　　“……相爱便是幸福，我的命运如果是不幸，是不是就没有了爱……？”
　　“那个等待着我的，一定是一个沉着而果断的人，有着坚定的意志，一肩一剑而化去三界浩劫……”
　　“……那我呢？我会不会时时有他在身边，保护我，因为我也是三界中的一份啊……”
　　“那………………那你呢……？”
　　画面一闪，场景变幻。迷朦的红色天地中，一支哀伤的曲子……
　　笛声哀怨，不忍猝听……
　　乐曲渐渐淡去，说话的声音浮现……
　　“……动手啊……一个世界与一个我，孰重孰轻，你不清楚么……”
　　“……不……我无法做到所爱与所忠的两全，那么我连选择所爱的权利都没有么……？”
　　“你不可以……你的选择牵动一个世界……”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没有记忆。”
　　“……我也一样。”
　　白光闪现，梦境被划破。睁开眼，发现眼角满是泪水。
　　天已黑去，冰窟里一片暗淡。周身冰冷，不，是麻木。然，心痛，莫名，无法抚平。
　　……我究竟怎么了？那些……是什么？
　　“濛月……濛月……”
　　轻轻的呼唤，视线清晰。
　　绿色。
　　“凌馨……？”吃惊地说，声音是干涩的嘶哑。
　　“濛月……”她看着我，眼里有泪，“……你受苦了……”
　　哪里一股傲气，躲开她的目光，低声说：“……我没有！我……我很好。”
　　“……冰耀窟，她竟把你关在冰耀窟……如果当初，我……”她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我去找羽朔……”
　　“站住！”慌忙努力拉住转过身的她，铁链叮叮作响，“你去找他做甚……？”
　　“找他救你啊！还有谁能化开这寒冰之穴？”
　　“你疯了！”死死拉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他的伤还没好，再化冰窟折损力量的话他会死的！”
　　“我不管！是他注定了你的命运，他不可以坐视！”
　　“他没有其他选择！我不想看他有事……你不许去找他！”
　　“那好……风灵要抓破魔之血是不是，我告诉他你在这里……”
　　“凌馨！！”我几乎喊了出来，心头一阵酸楚，“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救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我！……”
　　“濛月——”她转过来，跪在地上。被她拥在怀里，感受着她温暖的体温。我没有力气，只有软软靠在她的肩头。
　　心头，有坚冰融化的感觉。
　　“濛月……濛月……对不起，对不起……我当初自作聪明选择了地系法术，结果现在连救你、为自己所为赎罪的力量都没有……我是不是很没用，这种时候只会叫别人来帮忙……我本是水，你是火……我是不是只会伤害你，是不是……”
　　忍了又忍，没有流泪。“说什么傻话……你为了我放弃了你那样有潜力的水系天赋，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已死了……”
　　“不……若不是我，你也不会一步踏错走到你早已注定的命运里……”她轻轻抽泣，“都是我……害人害己，害人害己……我怎么会认为十八年前的一切是你的错……”
　　“‘每个人的存在都会对世界有着或多或少的影响……如果一个人不存在，会有许许多多的命运不会因之改变，但当他存在，就已经拥有了存在的意义……’”低声重复着羽朔当初的话，安慰凌馨，也安慰自己。
　　我……也许真的不在乎她过去到底处心积虑做了什么……毕竟，她若不说破，我便还是以为她是善意；说破，则更证明我与她没有隔阂……在以为万念俱灰的绝望之际，会有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让我暂时忘记冰耀窟的严寒，足矣……
　　多希望世界里不曾出现柳枫、羽朔、风灵……我的世界只是那么简单，坐在幻燚浆的岸边，看到凌馨出现时淡淡的欣喜……
　　当一个人想回到过去的时候，其实过去已经过去好久好久了。
　　隐隐……脚步声？！
　　“是风灵！你快走……”慌忙推她。
　　“我——”
　　“走啊！让我用意念来送你么！”轻声喊，惟恐风灵发现。
　　她还想说什么，但是哽住。很快，消失不见。
　　光华暗下，双眼再次适应黑暗的时候，迎面正是血红的眸子。
　　“那个人是谁？”风灵轻声问。
　　“不必问我。”——很容易听出，她清楚那个问题的答案！
　　“呵，睡了半夜，倒是有精神了呢……那么，且不论你维护她是为些什么……”不怀好意的笑容渐渐淡去，“破魔之血等这么久都没有出现，他不会是抛弃你了吧……？”
　　心里仿佛被撕扯一下，脸上作笑容。“呵，正是呢……之前忙得忘记和公主大人说，我和柳枫，已经各走各路了呢……”
　　“……所以说，你们这种感情根本是不牢固的咯？”她说，若有所思。“那么……越困难，是不是换来的结果就越好？”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我冷冷地说。
　　“哼，你知道什么！”她翻手一道闪电，我的身上麻麻的剧痛，“你可知道感情无望的痛苦？哼哼，也是，你的身边有柳枫、羽朔的爱护，你选择还来不及，怎会有什么无望……”
　　“你嫉妒……？”冷汗划过面颊，忍住痛苦，露出嘲讽的笑。——她也会嫉妒？！
　　“……我不否认！”她却点点头，神色竟是说不出的黯然，“……我发誓一生辅佐他，用力将一切做好，只为让他能一如初见时的微笑……可是，他——战争、仇恨，一切的一切都蒙蔽了他的眼睛……就连微笑都是冷的……”
　　“你说那人是……”隐约的答案……这，不可能吧……
　　“……渊、弑、大人！”可以察觉字字来自她的心底！
　　心中无限震惊，嘴上还不忘讥讽，“大人？哈，你这目标未免定得太大了吧？”
　　不想，她的答案竟是——“确实很大，大到我无法碰到……但是濛月，如果连敌人之间都可以相爱，那主仆之间不应更容易吗？！”
　　“爱是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的！”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说这话……是全心希望灭去风灵嚣张的气焰么……？
　　“他难道真的一点都感受不到吗？！从灵魔之战初起我就一直陪着他，为他征战、为他谋策，放弃一切……”她全然不顾我所说，只独自喊去，沉浸于她的愁。“濛月……他总有一天会感受到的，是吗？不像你的感情，来得快，其实抓不住……哈哈……”
　　心中酸痛，泪湿眼角。的确，我抓不住……
　　抓不住一场莫名的爱，抓不住一片敌对的情……或许，真正的情正应该如风灵那样，一点点感到对方的好，一点点心靠近，在一起……急，得来的是什么？
　　聚聚散散，温暖与愁苦到头来化为穿心的剑，刺透身体，永远留在心里。
　　只有痛！
　　甚至，回头问一句……我们之间，真的有情吗？
　　“……你还有希望，我却只剩下绝望……”惨笑。终于低下头来，心死，任人摆布。
　　“是啊……我还有希望……我如果把破魔之血带回去，他是不是明天就会对我笑？”
　　明天……明天、明天……他，真的会来吗？
　　明天是下一个今天……那么明天到底在哪呢？
　　冰耀窟中的我们，一时，仿佛只是两个女人，一对小友，彼此诉说着别人不肯听的痛。
　　命运将一段情切割成碎片，每一片都烙上敌对的疤痕。爱与恨，聚与散，敌与友，正与邪，就这样失去边界，变成一片混沌的泪水，落在冰上，成为冰的一体。
　　好想大喊一声——
　　我们，究竟是敌人，还是朋友？！……

　　“濛月，抱我一下，可以么……？”风灵的轻语。我并未多想，只默默点点头，看她身影靠近，在眼前……
　　一点点接近。发觉，她没有温度。
　　好冷。
　　头还倚在她的肩膀。
　　背后那一点凉意，很快扩散，及至全身。
　　张开口，我发不出声音。冷汗落下，感觉不到。
　　只听到她的声音在耳边。
　　“……你知道吗，其实真正的控心术不是靠术法，而是靠言语来瓦解那个人的心墙……”
　　我知道。从那股寒意开始扩散时我便醒悟。可我说不出。
　　“可是，我并没有骗你……”
　　麻木。任何举动，都做不出。
　　“……放心，那匕首并不会让你流血，只是会吸收你的力量……”
　　我知道……而且我也知道，当下一个晨曦出现的时候，我必定已是枯骨，抑或飞灰。
　　碎心的剑再快，也敌不过温柔的毒药。
　　指尖一点点冰冷，握紧手，握不住流失的体温。
　　那一瞬间——
　　背上冰冷的匕首，眼前银白的光。
　　刺眼，泪水模糊了一切……想呼唤，却没有发出声音的力气……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用全身的力气去辨认……
　　风灵的颈上，那柄留在我心中的剑——
　　“……风灵。”黑色的发，白色的衣——
　　柳枫——！

　　炸雷般的声音——他，真的会来！
　　目光碰到他的眼。一直，都是这样明亮，带着他全部的心情……
　　好久，都没有看到了……
　　我在乞求时间的停止。不想，真的不想看到……这一场注视之后可以预见的结局……
　　“真没想到……”风灵的嘴角是强作的笑容，“门外的人拦不住你……但我算得没错，濛月若不死，你也不会出现……”她的眼迅速扫过他紧握剑柄的手，笑容一点点平静，“那么，现在杀了我吧。”
　　柳枫的手握得那样紧，骨节发白。我看得出他目光里那一瞬间的犹疑。
　　他依然注视着我，一种逐渐增强的力量。
　　我突然看不懂他的感情。往日的记忆阴影般压来，心里的伤口被撕扯，隐隐的痛提醒着我命运的束缚下用情的苦。
　　他轻轻开口，“……我现在不会杀你。”
　　风灵的笑越发明显，“你很聪明，知道杀了我濛月就没救了……她中了蚕食魔力的毒，那个匕首让她最多只有一天的活头……”她顿了顿，眼转望向他，“看来你很清楚，如果我满意，我一定会救她。”
　　沉默。又是白光一闪，四下冰凌熠熠生辉。
　　长剑离开了风灵的肩头。
　　威胁离去，她轻松一笑，只双手还不忘擒着摇摇欲坠的我。
　　冰冷已蔓延至我大半身体。体力大量流失，只觉头晕目眩，堪堪倚在风灵的身上。我已分不清对错。
　　意志告诉我在他的面前要坚强……可是，好冷，我只是想要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我……真的好懦弱……对不起……
　　晕眩的目光，他的身影却依旧清晰地印在脑海。无力地注视着他，他也回应着我的注视……
　　眼里一痛——不，我不想把事情想到最坏……
　　那样的眼神……渐渐地，看不清……
　　风灵的声音在耳边变得模糊。“……不错，这样下去有趣极了。想让她不死，只需一种东西。”
　　“……是什么？”
　　“你的血。或者说，是你的力量。——你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震惊让我清醒——这是她的意图！用相当于血液的力量来交换——柳枫一旦答应，等待他的只有被俘！！
　　——正是渊弑大人当初的把戏！
　　拼命用目光告诉他——不可以，不可以！！
　　他却躲闪！“……多谢相告。”
　　“哈哈……很好！现在我去洞外，你也不妨趁现在把想说的都说清楚。以后能不能再说到，恐怕就是问题了……哈哈哈哈哈……”
　　她转身。瞬间，腕上铁链，身体的依靠，一并消失。
　　我如漂泊的浮萍，无力无望地跌落而跌落……
　　——终落在一片温暖之中。
　　他的体温带着生命的气息，我想要可是我不能要！
　　他拥着我，那样用力。
　　身体动也动不了……不然，我是不是可以阻止身后的暖意流过心间？
　　结了冰的泪被他的温暖融化，落在他的胸前，一点花纹。
　　渐渐恢复知觉的双手，颤抖着伸出，抓住他的肩膀，用尽一生的力气对他说，“……不要……”
　　不要你碰到我身后的匕首，不要你用自己的力量救我……我宁愿最后一天的生命有你在身边也不要获得新生却没有你的陪伴……
　　目光碰上他坚定的眼。我还是……什么都阻止不了……
　　柳大哥……柳大哥……你真的好可恶……“……你可知你我无情……我不要你救不要你的可怜……”
　　为什么……那样干净温暖的胸怀，我感觉得到它在渐渐失去温度……
　　他，就这样拥着我，将他的血、他的力量、他的温度传给一个邪恶的匕首，传给我。
　　一点点获得生命的力量。
　　推他，但他如一座山、一个不变的信念。
　　泪眼婆娑，恨自己的无力，恨对方的隐藏……
　　不住哭泣，声音颤抖。“你不是走了吗……你不是留一柄剑在我心里再不回头了吗……一次次让我流泪，你高兴了快乐了……？！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就算受再深再重的伤也不会哭泣……但如果有人看着她，她就会不停地哭……为什么要让我以为只剩下自己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你还在我的身边……住手……我不要用你的力量活下去……我为你流了那么多泪，你怎么赔得起……”
　　朦胧的眼看着他，他只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也没有停止。
　　难以忍受的漫长时间……铛地一声，匕首落地。
　　解了失血的毒，却又将染了分离的痛！
　　再忍不住，用力抱住他，感觉到他的虚弱。
　　“濛月，对不起……”
　　“柳大哥……”我所等的，难道是这三个字吗……？
　　明天……明天……期盼抑或畏惧的明天，难道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那天我明白了羽朔的暗示……我们的命运，真的是可以改变的……只要我们是敌人，发自内心的敌人……就像失去记忆的时间里我们的对立造成了运轮脱离了命运的轨迹……原谅我没有告诉你，我知道你不会愿意的……
　　“那天那一剑，我本只是想阻止你去魔界送死……没想到却酿成了今日之事……
　　“看到你被风灵抓去，我用最后的一点勇气赌我可以改变命运……我以为若我无情便可改变你注定死在我手中的命运……
　　“——我却忘记了，连我自己都没有做到无情……”
　　恍然。
　　原来自己真的错了，错得可笑。
　　……我还是猜不透你的打算，一直以来，都是……而你，却总能将我每一个想法了然于心……
　　想说什么，却看到他力尽而苍白的脸。“柳大哥，你……”
　　被他打断！“不，请听我说……如果我们相聚就注定分离，那我愿用一方的永远消失来终止这段命运……一切即是由我而起，那么用我的力量来偿还当初你在魔界为我承受的苦，用我的性命……来偿还我那一剑给你留下的痛……！”
　　心猛地一颤，泪水忍不住——“你在说什么！！偿还偿还……说得多么好听……偿还……你根本偿还不了什么……责任也根本不在你……往自己身上揽什么，显得你多伟大么！！”
　　“……对不起。我……走了，好好保重。”什么都没有回答，什么都没有留下……简单的几个字，道尽分离。
　　一瞬间视线的模糊，我用力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到。
　　温暖消失，寒气入骨！
　　跌跌撞撞地冲出冰窟。我不能让他走，他不可以走……
　　可是——
　　洞外的紫雾将一切都阻拦得看不见。他，仿佛在另一个世界里，看不到……
　　相聚就注定分离……真的吗，真的吗！！
　　这是我想知道的答案吗……？
　　风灵闪过我的视线。冰凉的手遏住我失控的攻击——
　　“……人界完蛋了，你也算是头等功臣呢……”她嫣然一笑，不顾我悲恨的挣扎，“……其实，”她深吸一口气，幽幽地说——“……他真的很爱你。”
　　光影闪过。
　　世间只留下一个我，看到天荒地老时间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