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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番外(洛剑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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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岁那年,我初次见到颜霜。
父亲说她是母亲在外和狐狸精生的野孩子,自然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只依稀记得母亲笑吟吟地拉起我的手,将瘦小的她拖到我面前。
“以后她就是你的妹妹了,千儿要好好照顾妹妹啊。”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学覆盖了整个安庆城,她瞪大了漆黑如墨玉的晶眸,冷漠地甩开了母亲的手。那一年,我5岁,她4岁。
我偷偷地拿眼看她,她依旧沉默,呆呆地望着外边的白色世界。
终于有一天,母亲突然说:“劫难来了。”她让我拉着颜霜躲在谜阁中,我和她惊恐而呆滞地聆听着外边的动静,我抿紧了唇,不发一言,却意外地发现她暗淡的瞳眸中闪过一瞬报复的喜悦。
是义父将我和她救出并带回鸢烈门,亲自教授我们武艺,让我们勤加练习。我们所学的剑法既无华丽的招式,也无慑人的名字,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恍若飞鸟嘶哑着破空,杀,杀,杀。
我愈发沉默起来,攒紧了“洛水”,那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纪念,也关乎着千凰的一个重大秘密。自从那天起,我就再不是从前那个软弱的洛剑千。我开始戴起银质面具,以免门内的人会习惯性地以外貌来估量我的能力。我和颜霜日复一日地开始练功。
13岁第一次出任务,对方在我面前瞪着眼不可置信地倒下,点点血渍染红了我的剑,我面无表情转身离去。颜霜握紧了她的“寒章”站在杨柳下,扬花萧萧落满地,飘满肩。
她说:“千,我们都长大了。”
那年我13岁,她12岁。
以后的日子让义父的独女邱璎珞给填补了,她任性,她娇纵,她使着一手漂亮慑人的鞭法,因着她本性善良,我也不便赶她,毕竟她也是门中堂主、长老,更是义父身心疼爱的宝贝。她会耍点小诡计,她会死缠滥打地黏着我。若不是那件事,或许我会一直宠着她,也或许会顺从义父和玄武叔叔的意愿娶了她。
雇主赠送的汗血宝马喜获小马驹,璎珞兴奋地跑去观看,熟料小马驹受惊无意地撞倒了她,当时她甜甜地对大家说绝不会与初生马犊计较,大家还直夸她乖巧善良,哪知不过一个转身而已,一切都变了。
我无意间看到,她竟用抹了辣椒水的乌骨鞭狠命地抽打小马驹,眼底的嗜血和狠毒令人心寒。
我回过头,看见15岁的颜霜坐在大榕树上轻轻地对我笑开。从此对于璎珞的胡搅蛮缠,我一律漠视,更清心寡欲,已经不止一个丫鬟因为我无心的一望而被善妒的她折磨,唯有颜霜因着我与她的血缘以及她自身的浑厚功力方逃过一劫,但也几番被璎珞下毒未遂。
我和她成为门内数一数二的杀手,那年我16岁,她15岁,璎珞14岁。
蓝莲回来的时候禀告任务完成,哪知翌日竟传出庄府公子与理应的亡者大喜的消息,蓝莲照门规得到了残酷的惩治,堂主和长老们又各有要事要忙,所以义父过世后接任门主的我责无旁贷地接下了任务。鸢烈门一出少有无功而返的时候,这女子着实不简单。
千凰皇都与卿初相识,从此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她牵着他的手,笑语盈盈,绝美的白衣胜雪,略显苍白的素颜上已经褪去少女的青涩而染着女人特有的嫣红,倾城再倾国。
俊美的蓝衣少年有些腼腆地说了些什么,转身飞奔而去。她淡淡一望,随即敛起了笑意。
我握紧了剑,躲在暗处怔怔地望着她,只见她吐气如兰,道:“不用再躲了,出来吧!”
我一愣,她的警觉性出乎我的预料。持着剑,施展轻功迅速地出现在她面前,转眼泛着寒光的剑尖就直指她的喉咙。
她始终冷静地望着我,从她的眼里看不出一丝的恐惧。
她是不一样的么?以往所杀的人一见到我就害怕地缩成一团,不断地求饶,稍有胆识地也只是硬撑着面子,关键时刻还是会害怕,而她似乎一点也不害怕。
“你不害怕么?”我很好奇,剑尖又向前进了一分,抵着她白皙的颈项。
“我没理由害怕。”她的表情依旧淡定。
我微微一愣,如果是她的话,也许璎珞就不会……不,我在想什么呢,这次还是算了吧,看在她的胆识上。
“我会取你性命的,不过不急于一时。”我顿了顿,收起剑尖,转身离开。“你自己小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不多言的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奇怪,下意识地拽紧了“洛水”,手指一松,任由它掉落在了地上。
就这一次,让我任性一次,让我随心做一次。
我闪到了一边的屋檐上躲了起来。看着她疑惑地拿起“洛水”,有些焦急地搜寻着我的身影,随即莞尔地将它小心地收起,我的唇边不自觉地浮起一抹笑意。
蓝衣少年笑吟吟地奔到她面前,献宝似的摊开手掌,两人说了些什么,她淡淡笑开,少年红了脸庞。
清冷的小街上,俊秀的蓝衣少年缓缓贴近少女,俯身细心地拨开少女耳畔的乌丝,小心翼翼地给她戴上长长的耳坠。少女盈满笑意的双眸,格外清澈,少年则略带羞涩,一切美得如画,有淡淡的光芒从两人身上发出,暧昧地散开。
飞鸟飞过肃杀的天空,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今日是她的成亲之时,我沉默地躲在暗处,看着红衣似火的她灼烧着我的眼眸。
然后就这样望着她进了喜堂,望着她和他拉起红绸,无语地对望。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他和她对视而笑,深深地埋下头,我咬紧下唇,冷漠地望着。
媒人清了清嗓子,“最后一项,夫妻共饮游水!”
看来她有些怔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接过游水一饮而尽。我的眼前一片耀眼妖冶的红,比血更艳丽的红。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弟妹也饮下游水,还指望你们为我庄家传承香火。”上座的青年妇人有些不悦地说道。
她仍然不为所动,她不喜欢小孩子么,还是这场亲事根本不是两厢情愿?我松了松紧握的拳头。
“送新郎倌入洞房,喜宴开始!”媒人的声音尖锐高昂。
“大家都入席吧!”
我沉默责看着她有些尴尬地应酬着,看她巧妙地借故退出中庭,是要回房了么?
只见她兜兜转转却转到了一个安静的莲池边,她就这样坐在莲池边,清冷地月光为她镀上了一层如水的光芒,她柔声启口,嗓音泠泠。
“忆羽落如雪,只待良人归。
奈何,奈何,黄泉路上孟婆泣。
……
曾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切都成虚妄,终化飞灰。
……”
看着她慢慢步入新房,我转身离去,就让我来保护你。
回到门里,我排除众议硬是解除了她的追杀令,另外派遣了人随时保护她的安全。我看着她成亲,看着她一步一步依靠自己的能力成为“歌”。
“谁?”黑暗里隐约听见她警惕的声音我却无暇顾及,今天这个对手很难缠,似乎是大内高手。
“你到底是谁?”我小声地呵斥道。
“洛剑千,你别多管闲事。”
“她的事我就要管”
“倏!”他的剑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声音,直插进土壤中。
“你给我记住。”身影一闪,他消失在夜幕中。
我松了一口气,跳下屋檐,她似乎惹了不得了的人呢。
“出来吧。”
我没有接过“洛水”,因为我确信那迟早都会是她的。
作为门主我也不能太过滥用私权来保护她,所以一旦门内没有其他事务,我还是会守着她,看她的笑脸似乎成了我最大的乐趣。颜霜隐约觉察到,有些不悦但也不会多说什么。至于璎珞那是绝对不能让她知道的,夕栀和别人不同,我绝对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但伤害却已然造成,我不过是召集堂主和长老进行每隔一段时日例行公事的商谈。璎珞不知从哪知晓了消息,竟亲自动手将她绑了来,看着她浑身是雪,苍白无力地垂着头,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她终于来到我身边,却是以这种方式,心里莫名地痛。我想将她保护在自己的羽翼里,却亲手将她推进万劫不复。
然后亲耳听见她说,我恨你,我恨你。
她恨我。
她恨我。
心撕裂般生疼,只能绝然离开,看着深爱她的少年带她离开。
明明我爱她,绝不少于他们。
对不起,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