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芳颜》长夜晏灯

8、第八章 硕大金龙（中）

　　玉皇将它放下，执意让它走开。它不肯，赖皮道：“为什么！不，我要和你一起！”
　　他无奈地笑道：“小公主，我要化形了。”
　　它一听，精神来了，黑豆眼发光：“啊，我要看！”
　　“只是化为人形而已。”
　　不同往常，玉皇异常坚持。它气鼓鼓地寻了处树枝蹲下，心中不满。它还是只没有化形的小孔雀，看一看又怎么了。
　　但玉皇显然忘了孔雀一族视力极好。
　　待他穿戴整齐，将它抱在怀里，它忽然问道：“玉皇，你身上为什么还长着一只角？”
　　玉皇诧异：“何处？”
　　它用小翅膀指了指下面，迷惑道：“就是这里。刚才我看到的。”
　　他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拿出一块点心：“这个是母后新做的桃花酥，你应该会喜欢。”
　　“桃花酥！我喜欢吃这个！”它就着玉皇的手心吃完了点心，接着用喙蹭了蹭。
　　玉皇伸手摸摸它的头顶，含笑道：“回去后还有很多。”
　　“太好了！玉皇，等会回去我要和你一起沐浴。我身上都脏了。”它理了理自己的灰毛，接着将头贴在他的胸口。
　　它忽然抬头看着玉皇：“玉皇，你真的很喜欢玉瑶天女吗？”
　　玉皇挑眉：“从百里桃那里听来的？”
　　“嗯。”
　　“百里桃说他的桃子每个吃起来味道都不同，你觉得如何？”
　　它明白了，百里桃就是个大嘴巴。
　　他们刚走进大殿，芙琉上神便派人唤走玉皇。而它从他怀里跳了下来，道过别后便自己跑去玉皇的汤池沐浴。

　　醒来后，它发现自己蹲在玉皇的膝盖上打盹。
　　“你醒了？”玉皇抚摸着它背上的灰毛，神色有些慎重，“我将离开数日，前往混沌之界。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找母后玩，也可以回迦南地。”
　　它眨眨眼睛，问道：“怎么了？”
　　玉皇脸上浮现笑容，他安慰道：“小公主不必担心。只是上次派去混沌之界，送桃子给梨繁上神的族人失去了踪迹。如今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所以父王让我去梨繁上神处一趟。”
　　梨繁上神是远古神祗，隐居在混沌之界。
　　它贴在他手心，软软道：“那你早点回来哦！”
　　玉皇应下。

　　玉皇走后，它呆了几天便呆不住了，于是包了些好吃的点心飞去了冥界。
　　河鬼们看到它都很开心，就连很久没露面的沙迦也破天荒现身。它缩在大树的根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蹲着。几只河鬼张大嘴巴看着它，俱露出惊恐的表情。
　　沙迦斜躺一旁，右手撑着头。她看了一眼它身后的大树，又将眼珠转了回来。
　　“你们有见过云棠吗？我刚刚飞了一圈也没找到他。”它呆呆地问。
　　紫色河鬼用手扇风，盘腿坐下：“尔说什么？我们也很久没见过他了呀。小灰，尔包袱里放的什么？是吃的么？”
　　黑色河鬼一把抢过包袱，几下打开：“他奶奶的，好香的点心！”
　　紫色河鬼大怒，一脚踩在黑色河鬼的头上：“尔这个匹夫！尔都把点心弄坏了，给我拿过来！”
　　沙迦面无表情，两根雪白柔美的手指捏起一块点心，一口吞下。
　　她斜看它，点头道：“很好吃。”
　　它用翅膀拍了拍黄色河鬼，“老黄，你也吃啊，很好吃的。”
　　黄色河鬼感动的满脸泪水。

　　紫色河鬼突然正紧起来：“小灰，尔现在在哪里啊？”
　　“我吗？我现在在西方神界修行。那里可漂亮了！”它绘声绘色地说着，小身体跳来跳去。它忽然看到河边的曼珠沙华全部含苞待放，有些惊讶：“咦，红花怎么都是这个样子？为什么都不开放？”
　　沙迦一撩红发，淡漠道：“花神令。”
　　它不解：“可是沙迦不是神族啊，为什么还要听令于神界的花神？”
　　紫色河鬼看着那些半死不活的花，长叹道：“沙迦就算是个高洁的妖，但是也是朵花，所以要听从尔们花神的命令。尔们花神那日降下命令，令所有冥界的花暂时不要开放。这就是命啊！”
　　“他奶奶的，也就是说就算以后小灰喝了忘川的水，还是要听令于孔雀一族啊！他奶奶的！”黑色河鬼愤愤不平。
　　紫色河鬼抠抠下巴：“可以这么说吧。”
　　“啊，那我们不是要受到两界的约束啊！好惨！”它摊翅膀。
　　紫色河鬼感叹道：“我记得我刚有意识的时候，三界好像没有这样划清界限。那个时候，那个叫梨繁的上神还住在我隔壁呢，之后神界颁下天规，梨繁上神才搬去了混沌之界。”
　　黄色河鬼问道：“那……那从什么时候……时候起，神冥两界……界……”
　　紫色河鬼塞了一块糕点在黄色河鬼嘴里，道：“五百年前吧。具体我也不太记得了。当时神界的战神和我们冥主打了一架，两界关系就这样恶化了。”
　　说完，他有小心翼翼地看了它背后一眼，担忧道：“尔知道么？前段时间冥界有只大妖怪吃了不少妖魔后就逃走了。据有些妖魔说，那只大妖怪跑去了混沌之界。”
　　黄色河鬼结巴道：“我……我也听说了。小……小灰，你们是……是不是有位神……神族在混沌之界不……不见了？”
　　它联想到玉皇跟它说的话，点点头。
　　黑色河鬼一拍脑门：“他奶奶的，这事儿我知道。小灰，你们那位神族是不是他奶奶的被吃掉了？”
　　紫色河鬼插嘴道：“所以小灰啊，尔经过混沌之界的时候要小心！”
　　众河鬼连连附和。

　　沙迦舔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神与妖。”她冷笑一声。
　　“几十年前，冥界发生了很多怪事，然后有些妖魔不怎么受控制了。加上”，紫色河鬼冷汗直流，他瞟了一眼大树，“加上冥主很久都没出现，冥界现在有些乱。”
　　“几十年前？是我上次走的时候么？”
　　“就是那个时候。唉唉，难道又要打仗了么？”紫色河鬼有些唏嘘：“五百年前才打了一架，这才消停了几天啊。”
　　黑色河鬼用小指剔牙：“他奶奶的，已经五百年了啊。”
　　黄色河鬼最为年幼，五百年前他还不存在。所以现在，他听得一头雾水。
　　紫色河鬼对上沙迦，立马换了一副谄媚的面孔：“沙迦，我会保护尔的，尔不用担心。”
　　沙迦冷哼。

　　“那只大妖怪吃妖魔……那你们会有危险吗？”它担忧地问道。
　　紫色河鬼看了看身后的大树，小声道：“我们应该是最安全的吧。小灰，尔就不用担心我们了。实在不行，我们就把黑色河鬼丢出去，然后我们逃跑。”
　　黑色河鬼暴怒：“你活的时间最长，为什么是他奶奶的把我丢出去！老黄是个结巴，丢他出去他奶奶的也不会喊救命。”
　　黄色河鬼满脸泪水。
　　它忽然想到玉皇，急匆匆道：“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玩。”
　　黑色河鬼大叫道：“他奶奶的，你一定要来啊！”
　　紫色河鬼大叫道：“尔小心啊，小灰！”

　　混沌之界永远都是灰色。
　　不同于冥界的永夜和神界的永昼，这里没有白昼，也没有夜晚，接近于虚无。
　　玉皇被赶出梨繁上神处之后，用神识探索周围，依旧没有发现神族的气息。搜索了几日，终于在混沌之界北部，靠近妖魔界的地方发现了神族使者的信物。
　　他用神力将信物托起，碧绿色的玉石上面沾染了神族的血，还有妖魔的气息。
　　玉皇往前又飞了半里，终于在婆娑山脚找到了一盒西方神界的桃子。连在上面的，还有一只断手。
　　他燃起荧光，蹲下查看。断口处似是被利器一划而开，手指轻拢锦盒，显然被袭击的时候，使者并没有意识到。
　　□□内，元神已不复存在，灵力俱散。
　　他准备将断手包好带回，却注意到背后魔的气息。
　　玉皇站起身，并没有回头，一双眼清亮而平静：“阁下不如现身？”
　　“能察觉到我，还不算太蠢。”身后浮现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玉皇。

　　它飞了三日也没找到玉皇。情急之下，它突然想到自己在他身上留了自己的气息，于是连忙施展追寻之术。
　　片刻后，它展翅飞向北部。
　　但它心中奇怪，怎么会有两股气息在那里。
　　越是靠近北部，它越发确定有两股气息。混沌之界上空，金色的闪电破开灰色的烟雾，与红光缠斗在一起。

　　它看见一条巨大的金龙蜿蜒在灰雾之中，怒吼中唤来九天雷电，朝另一个黑色的阴影劈下。而黑色阴影巧妙地躲避，大口中喷出红色火焰。
　　那是一只黑色的大鸟。
　　大鸟的速度极快，黑色的身形来去悄无声息。不发动攻击的时候，就隐藏在灰雾之后，等待时机。
　　金龙身形巨大，一身神光瑞气，难以隐藏。几个来回之后，略落下风。
　　金龙发怒，搅起飓风，同时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从天而降，将方圆十里内照亮的如同白昼。婆娑山被炸去半个山头，而它看得清清楚楚，一道天雷劈在了那个黑影身上。
　　黑色大鸟嘶鸣一声，冲上高空，复又俯冲向金龙的天灵盖。
　　大鸟张开大嘴，火焰即将喷出。
　　它惊叫一声，向玉皇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