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风雨篇之初始（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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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位小少年来拜访已经过去了二天了，温朗独自静坐在书房也已经二天了。这些日子温朗看着范氏器统本久久不能回神，少年的话语还回荡在耳边越来越清晰，温朗一时气血上涌，手狠狠的抓着桌角，强劲的力道让指节都开始褪去血色变为苍白。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兄长无奈宠溺的笑容，母亲慈爱的目光，父亲严厉关爱的教导，还有那些朴素善良的家仆的面容。四十五年了！整整四十五年了啊！他顶着一个温姓四十五年了！嘴角溢出一丝血迹，温朗却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范氏的东西该讨回来了！”范氏的血债前明用灭亡还了，他范氏满门的荣耀该重新拿回来了！抚摸着范氏器统本的书面温朗坚定又狠厉。推开墙边的书架露出一扇小门，温朗推开门走了进去，几盏明亮的烛火照着昏暗的内室，一排木架上放立着数十个牌位，温朗跪在了牌位前，“先祖在上，不肖子孙范康拜上。前明昏君当道，听信谗言诛灭范氏满门，唯子孙一人逃出升天，不肖子孙躲过灭门危机然时时刻刻不敢忘却范氏血海深仇。终究苍天有眼那昏君国破自尽，范氏血仇用前明国君的血尽数洗尽，不孝孙却不敢放松用假姓狼狈活过四十五年，连不孝孙后辈都不曾叩拜先祖一日，如今天理昭昭该是时候拿回我范氏荣耀！”
温朗狠狠磕了三个响头，“从今日起不孝孙恢复原姓，启祠堂，复祖宗香火，后人膜拜祭奠，三牲畜瓜果供奉，望先祖在天之灵保佑孙儿功成！”再次磕了三个头，温朗出了暗室，再踏出书房感受到明媚的日光，温朗不禁挺直了背脊，从今日起范氏一门光明正大的活着了！
“父亲找孩儿来有何吩咐。”
温朗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十七八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俊秀的面容，一身常年沾染书籍的书香之气，温朗大感安慰，“如今你已长成，该是把我们家的秘密告诉你了。”
温克惊讶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一天在这个小小的书房之内，温克得知了所有的事情。
天还未透亮一辆马车停在了温府的侧门，马车上走下来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四处打量发现并没有什么人后，其中一个男人回转过身恭敬的扶着一个少年下了马车。温府内温朗早就带着温克等候在门口，当见到少年时，温朗带着温克跪俯在地行了个大礼。
少年眼底划过一丝了然，对温朗的感观又上了一层，聪明的人总是招人喜欢，尤其是聪明又识时务的人，对这样的人少年不介意礼遇。
“今日不过是客人来访，先生平常既可。”
“是，少爷这边请。”
温克默不作声的跟着父亲的身后，余光却偷偷打量走在前方的少年，暗思少年的身份。昨日温朗除却把范氏的真相告诉了温克外，顺带还说了少年一事，温克自小由温朗教导，心思聪颖，能够让父亲如此恭敬小心怕是只有那人上人。温克对天家一事虽称不上全然了解，但天家子有几人却还是知道的，观少年年岁不出十二，温克心底里默默把天家子几位的年龄数一遍，而能与少年相差无几的也不外乎那么五位。
温克隐晦的又瞧了一眼少年，稚嫩的面容带着威严，清冷肃然的气势让人不敢小觑，温克想起了一件事，今年开春的一道圣旨，低垂着头不再打量，眼前的人温克心中有数。
行至书房少年首先进入，随后温朗、温克也进了去，跟着少年的两个男人一人跟了进去，另一人则是守在书房门口不让任何人打扰到主子的谈话。
陆脩鸣一进书房一眼便看出书房的摆设有所变动，最为明显的是书房匾额下的一副裱字，山河海晏清。“看样子先生心中已有所悟，到免去了我再相请。”
“公子心有大志，草民虽然身无长处但也知忠义二字。”
“在先生看来何谓忠义？”
温克神色一动，温朗面不改色，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忠民之心，全民之义。”
陆脩鸣看了温朗很久，整个书房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从少年身上传来的冰冷肃杀之气压得温克喘不过气来，冷汗自后背流下，温克努力得不让自己发软，有失礼仪。忽然陆脩鸣周身气息一敛，眼含赞赏的看着温朗，语带褒奖，“好一句忠民之心，全民之义！先生果然大才！”
“公子过奖了。”温朗不卑不亢回道。
温克呼出一口气，心下一松，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全身发颤，苦笑一声，不愧为天家子，不过一介黄口小儿却让自己生生的不敢放肆。
“有人曾告诉我，当一个王朝的建立之时就注定了毁灭的结局，历经千年哪怕是夏商周也抵不过运势所向，轰塌在岁月的河流，秦皇号称始皇期望大秦的基业流传万世，可不也只是传了三世就被西汉所代替，万岁之词太过虚幻，没有永远的王朝，流传千古的只有那些前赴后继拥有野心的人。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过是一朝颠覆一朝罢了。谁又能说当今便真的能传递百朝？今天的皇帝是个好皇帝，下任皇帝谁能保证是个好皇帝？谁能保证每代皆是好皇帝？而所作所为求得不过是问心无愧四个字。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千万百姓，这个世道活得如何不是高官贵族来定义，不是有心之人来定义，这个世道好不好是万千百姓子民来定义。乱世不是每一次都起得值得，要乱世便要对得起这份乱世之道！为私欲者起得乱世，扯出再多大义也羞于人世！先生，当今之世值得起乱世吗！”
话语狠厉，惊得温克神色大变，温朗再也忍不住抬起头迎上了陆脩鸣意味深长的目光，“此番言语出得公子口，入了草民耳，不留痕迹，如同公子所言，当今之世如何百姓自有论断，又何须草民来论。”
陆脩鸣终于朗笑出声，“先生当得大才！”
温朗终于松下了脑海那一根紧绷的弦，他知道自己终于真正的入了少年的眼，松了一口气后温朗开始有余心好奇这番话语出自谁口。
“公子此言如雷贯耳，不知是出自何人之口。”
陆脩鸣语意颇深的道，“一个继承天命的人。”
温朗心中一动，继承天命者除去当今圣上便只有……想到此温朗对视陆脩鸣的眼心中有数。
“今日来此有一事相请”
“但凭公子吩咐。”
“这件事除去先生再无第二人选。”
陆脩鸣自怀中拿出了一份稿纸递给了温朗，温朗接过后打开一看，惊鄂的抬头望向陆脩鸣，陆脩鸣点头，温朗的心猛烈跳动，手颤抖的不稳了。
昨夜子时---------
一行人迅速穿过小巷来到了一座教堂的后方，领头者伸手做了个手势，其余人立即分散开来迅速占领好位置甩出勾绳固定之后开始攀爬。
西洋教堂与清所建造居所不同，呈高楼石砖制，墙壁周围皆悍实只留玻璃制的窗口，他们行动介于私密不能造成一丝动静，在细细勘察之后唯有从教堂顶端找寻突破口。
这行人的领头者待到其余人分别从各个位置行动后开始打量起这座教堂。广州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教堂，尤其是西街这块地方，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教堂随处可见，这其中眼前的教堂却显得平凡而又特别。
平凡之处是它体积不大外形也不过是最平常的，特别的地方就是唯有这处教堂从不心急拉拢教徒开展教义，里面一位神父两位信徒不过三个人，平时行事也不过是清晨祷告，白天修业，傍晚出门采购一天的伙食，黄昏之后关上门，看起来真的是在平常不过。
呵，隐藏在面巾下的面容带着讽刺，这样的伪装想骗的是谁呢？空中传来一道轻微的声响，这是找到入口的信号，领头者隐去所有的嘲讽快速朝着信号源的位置跑去。
悄无声息的潜入教堂内一行人立即四散开来，此行他们的任务是找人，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们行动无声无息却又快速。
没过多久一道人影便重新回到头领的身边打出人找到的暗号，领头者露出的眼闪过一丝精光。从楼上下来走到教堂的圣母像下，一旁早已等候的属下侧开身子露出石像下方的柜子，柜子早就被移开，地板面上一块石板已经被掀开，一个可容一人大小的入口正出现在那里。
墙上圣母玛利亚像静静的挂立着，悲天悯人的面容还在看着世人，可在这个本该圣洁不染尘的地方却暗藏着阴晦。眼中露出讥讽，也不知道圣母玛利亚在天上是不是也感觉讽刺。
下到暗道走过一段路后一道亮光出现在他们面前，众人立即屏住呼吸隐去气息，其中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探出视线看去。
这是一个不算太大的房间，墙角边上醒目的放着各式的刑具，每一个上面都有干枯的、厚厚的血斑，烧得通红的铁烙还发着滋滋声。靠近左侧的墙壁前有个人被铁链吊着手臂，穿去了琵琶骨，赤裸的脚下是尖锐透着寒光的铁针案板，锋锐的针芒不停得滴落血水消失在早就布满一层血迹的缝隙内。这个人低垂着头一动不动，若非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早就让人以为他是一个死人了。
见到这个受刑的人，探头的蒙面人再也忍不住冲了出来，“乙卯！”丁未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曾经英俊的面容布满了血痕，那一双本该明亮的双眼只余空荡的眼眶，一双眼竟是被硬生生的挖了出来，丁未几乎是颤抖着手把人放下来。
小心再小心却还是扯痛了昏倒的乙卯，看到即使是昏迷都在抽搐的乙卯丁未红了一双眼。
留着两个人守着入口，花梧扯下面巾，妖娆的面孔上满是铁青。“甲寅如何？”
查看乙卯伤势的甲寅神色严峻，“怕是废了，内伤不轻，五脏亦有破损，眼珠被挖，手脚筋脉都被割断，背脊也被打断，就是治好了从今往后也只能躺在床上一辈子。”
花梧脸色更是难看起来，乙卯是血滴子的精英，主子悉心培养的心腹，这些人总共就这么点，折了哪一个都心痛得不得了。花梧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一个打探任务而已生生折损了一大批人连乙卯都搭进去了，这怎么不让花梧心里万分懊恼！
丁未听了甲寅的诊断脸色大变，同为血滴子丁未很清楚废了的含义，一个没有价值的探子没有活下去的意义，可是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乙卯啊！是跟他从小相扶相持的乙卯！
“首领求您开恩！”丁未不停的磕头，只求花梧能够网开一面。
听着不停息的磕头声，花梧头痛起来，平心而论但凡哪怕乙卯还有一点用花梧都将不惜一切代价救回乙卯，只是可惜乙卯已经是个废人了，“丁未你该明白规矩。”
丁未身形一滞低着头久久不能言语，花梧冷冷的看着丁未，眼含杀机，一个重感情而忽视自己的职责的探子花梧不得不考虑能否留下的必要。
“求首领恩典让属下动手。”丁未嘴里充满苦涩，就连这句话都说得无比艰难。
“甲寅弄醒乙卯！”不再看向丁未花梧允了他的请求，丁未死死的压住满心的酸涩，小心的把乙卯拥在怀中，“多谢首领。”
甲寅狠心的用针刺入乙卯的人中穴，风池穴，乙卯整个身子一颤，丁未叫喊，“乙卯！”
挣扎着从昏迷中醒来，乙卯恍惚觉得听到了丁未的声音，等到彻底清醒乙卯惊觉不是错觉！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牢牢的按住，乙卯听到了丁未的声音，一双手颤抖的抚上了他的脸，“丁未。”
“是我！首领跟我都来了。”
“首领？”乙卯微弱的出声，察觉到花梧的存在艰难的坐起身，丁未扶住乙卯，眼眶通红，不忍再看。
“我在。”
花梧握住乙卯无力的手，乙卯吃力的用手指勾住花梧的手掌，“有……一群人……也在找那些图纸……我们遇上了……咳咳咳……他们是死士………其他人都死了抓住我想要情报………有个年轻的公子来问过我………那群人叫他公子………咳咳咳东西我藏在了西街一家药材铺………咳咳咳………”
花梧拍了拍乙卯的手，十分欣慰，“你做得很好。”站起身花梧对着丁未道，“剩下的是我给你的恩典。”说完花梧跟甲寅都离开了这里，剩下的时间是丁未的。
乙卯、丁未谁都没有出声，一息之后乙卯微笑安详着静静躺在了丁未的怀里，丁未定定的瞧了乙卯很久，仿佛是要记下他全部的面容，“也许你会觉得我很烦，但还是想说千万别走得太快，就算等得再久也要等等我，就像小的时候一样。”
蓦然回首，已是独身。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风雨篇之初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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