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手记》亡灵鸟

46、第五卷 第三章

　　发丝飘舞，淡淡的发香钻入陵风的鼻孔，让他的心里蓦地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他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忽然，一丝惊愕之情从他脸上闪过。
　　（嗯，那是什么？）
　　他微微蹙眉。
　　起初，只是隐隐的感觉，可回过神时，却蓦然发觉原本空空如也的丹田处竟瞬间充盈真气汹涌如海潮，随即一股沛然刚猛的内劲竟陡然间冲往四肢八脉！
　　八千流只觉身下的躯体猛地一烫，就好似自己正趴在一个热气腾腾的蒸炉之上。手能触及的地方，皮肉蓦地一阵翻涌不息，仿佛有千万股激流在肌肤下奔腾游走。如此之状，连她也不由一愣。
　　“怎么小风你……”她诧异地开口，可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身下猛然一空，整个人竟又不由自主地朝下摔落而去。
　　突来的种种变故，饶是机灵如她，也费了好长时间才回过了神。她这才发现，由于先前正全神贯注地望着那“灿烂今生”，竟不曾察觉到自己坠落的速度已经明显下降了许多。蓦地，一个念头在她脑中升起。
　　（莫非那阵速度的减缓就只是为了让我们看完那“灿烂今生”？）
　　一念既出，就连她自己也感觉好笑。可转念一想，又实在找不到更为合理的解释了。
　　内力突然恢复，陵风不由精神大振。就算此刻正以高速往下坠落也能显得从容不迫。但听他大喝一声，内劲猛然疾吐。这一次，天源内力澎湃而出，好似一阵旋风瞬间环绕住了两人，使他们轻轻松松卸掉所有下冲的劲道，不费半点力气，稳稳地停浮在半空。
　　“小风！”小丫头显得既惊又喜，“你能使出天位力量了？”
　　“唔……”大汉沉吟片刻，“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忽然觉得有一股力量从丹田处直窜上来，游走在经脉之间，于是在不自觉的情况下释放出来了。”
　　大汉说得平静，但在小丫头听来却是全然另一种感觉。“是么？原来是这样……”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便不再言语。
　　“先前还有些担心，不过能恢复过来实在太好了。既然这样，那么……”大汉说着，却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当下有些迟疑不决。
　　“那么什么？”小丫头好奇。
　　不想他却是尴尬一笑，问道：“现在我们要往哪里走？”
　　（原来如此……）
　　以往的种种经历浮现在他眼前，他知道那丫头的方向感其实也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因此有所迟疑也是在情理之中。只不过出于某些原因，他最后还是问出了那句话。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小丫头却并没有像平日一样的兴高采烈地往一个方向一指，而是显出了少有的犹豫。既而又煞有介事地从怀中取出了那卷羊皮纸，也就是“祭世纪之始书”，打开后认真地看了起来，并不时地抬头观察四周地形，像是在比对着什么一般。
　　在引路方面摆出这样的态度怕是绝无仅有的一次吧。
　　陵风想着，蓦地，他心中一震。
　　以他细心，登时看出了那卷羊皮纸上的血红色字符串竟又有了新的变化，不由当下惊叹这宝物之神奇。若是这么多的字符能自如排列，那么所得到的组合结果便是有无数多种！如此一来，这薄薄的纸竟好像将大千世界中的种种一切尽数收纳其中一般。
　　念至此，他不由偷偷瞧了眼肩上的丫头，同时也暗暗心惊，猜想这小家伙究竟是从何觅得这千古难得一见的神物！
　　是当时，察探良久后的小丫头放下了手中的纸卷，低声蹙眉道：“小风，我们再下降些高度吧……”
　　“唔……”大汉扬了扬眉毛，“要下降么？”说话时，已然启动天心意识精确地滤出一部分真气沉于丹田之中。如此一来，两个人便得以稳稳下降。
　　“然后……”小家伙皱着眉头，前前后后又是一阵细看。继而似是在寻找到了什么，便绽开了甜甜的笑容。“是了！我们往哪里去～”说着，手指一个方向。
　　“那里……”陵风凝起双目，朝着丫头所指的方向望去，电眼如炬。
　　只见崖谷的那一端，绵延曲折，淡淡的烟雾萦绕不散，竟好似一层薄薄的面纱将它后面的一切秘密统统遮住了一般，让观者瞧不分明。
　　忽然，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了陵风心头，让他整个人不由一震。仿佛冥冥中有个感觉在告诉他，那里，会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
　　“小风，我们快走吧～”小东西催促道。
　　闻言，他当下凝神，丹田处顿如气海翻腾，一个凌空踏步，便犹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那边掠去。
　　暖风呼呼，扑面而来，吹起了垂在他额前的头发，那道狰狞的疤痕淌血似的鲜红。
　　从他们目前的这个位置到地壑的底部少说也有数千尺的高度，而从这样的地方往下看的感觉却是小家伙从未经历过的，因而此刻，她倒显得格外的兴奋。重新将纸卷藏入怀中后的她，顿时瞪大着一双好奇的眼睛，这儿看看，那边瞧瞧，几乎想把这瑰丽的世界统统装进去一般。
　　崖谷的两边渐渐朝外扩展，眼前一片开阔，两个人犹如冲出一个瓶颈，来到了一个更广阔的空间。
　　低头看去，两边具是出现了一排又一排的矮峰，虽是参差不齐，但却能给人一种另类的整体感，乍看之下竟好似底下站着一列列军列般。其中的不少地方还隐隐透着点点绿意，仔细瞧去，却是一些说不出名的植被。而那层层的砾岩也是忽橙忽红，在群峰之间闪烁着的一层霓霞般的炫光的照耀下，泛着别样的光彩，让小家伙看得如痴如醉。
　　而云雾环绕在脚下，更是让她一阵恍惚，如临仙境。
　　忽然，陵风一个冲刺，穿过云雾，往地壑深处探去。
　　高速的移动，仿佛划开了一道道光幕，两个人周围顿时“兹～”“兹～”声一片。眼前突然霞光冲射，流丽万端，时而姹紫嫣红，时而碧青蕉黄，瑰丽万千，砾岩尽染。
　　面对如此奇幻莫测的绚丽壮景，小家伙几乎心迷神醉，忘乎所以。
　　但陵风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依旧紧蹙双眉。
　　（唔……这感觉好生奇怪！怎么总感觉身上的力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
　　他想着，一边又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突然，一股真气竟从小腹直窜上来，仿佛有一团火在那里不断焚烧着一般。
　　顿时，他不由心下大凛。
　　（不对！这个地方一定有所蹊跷！）
　　此念一出，当下深吸一口气，屏除杂念。纵使身边景色再怎么奇伟再怎么绚丽，他也凝敛心神，视而不见。脚下也不觉加快了速度，朝着更深更远处飞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滴水珠落到了他的耳朵上。
　　他微微一愣，侧过了头。
　　不知怎地，只见小丫头的脸上竟沁满了大大小小的汗珠。两片红晕也悄悄地爬上她的脸颊。
　　“小风……”她忽然轻咛一声，“我好热……”
　　热？
　　陵风不由一怔，旋即止住身形。
　　不想这一停顿，竟真是一股湿热之气滚涌上来。才片刻工夫，汗水就汩汩从额上淌下，落到眼里，登时一阵酸痛。
　　背后一阵凉，才发现衣衫也在不知不觉中浸透了。
　　他伸出手背胡乱地擦拭了一下，便抬起头环视四周，电眼如炬。随着他之前的一阵腾挪，却已来到了地壑深处。两侧的山岩又慢慢朝内收拢过来，留下的通道也变得狭窄无比。浅紫色的天空此刻也只剩下了一条缝。并且越往下去，热浪就愈发汹汹扑来，两侧的岩石就仿佛被烈火烤过一样，通红一片。
　　透过冒上来的蒸汽，他猛地发现前方不远处，两边的崖壁竟都朝外突起了一大块，横空而出，犹如卧波长桥，将两侧山壁紧紧连到了一起。
　　“小风……”小丫头说着，抬起手臂往前指去，“那里好像有什么在流动哎……”不知怎么，她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
　　（嗯？她怎么了？是……太热了？）
　　陵风颇为惊异，一边思忖着，一边朝前望去。
　　两块巨石的底下，是一个不怎么规则的拱状门洞，而那洞里，似乎真有什么东西在流动。蓦地，他的心一下子笔直地沉了下去。
　　岂止是那门洞里有东西在流动，整个深壑的底端……竟都是汹涌澎湃的岩浆！而那，正是阵阵热浪的来源。
　　（为什么……为什么前面没发现？）
　　疑窦顿生，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萦绕着他，让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却又记不真切。
　　（难道只是始终被薄雾与蒸汽掩盖，一直没有注意到？）
　　“小风……”小丫头又喊了下他的名字，她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般，声音轻如蚊蝇，但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让陵风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小风，底下那一片红红的是什么呀，是岩浆吗？为什么一直冒着泡泡，而且还翻涌个不停呢？”
　　闻言，陵风只觉头皮阵阵发麻。
　　眼下，这地浆的活动的确太不正常了。只见那粘稠滚烫的浆液竟像是风暴中的震怒大海一般，居然能拍起滔天巨浪！隐隐还能看到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漩涡，像是一个个暗藏着的森然大口，择人而噬。经丫头这一提点，更是发现岩浆中的气泡竟一下子喷涌上来，好似一锅煮开的沸水，随时都会喷发一般。
　　喷发！？这个突然的念头让他的心猛地抽紧了。
　　（莫非……莫非这熔浆真的要喷发了？）
　　一念既出，他的脑中几乎是一片空白。如此绵延数里的地浆若是一同喷发的话，靠得如此之近的他们哪来得及逃生？就算拼尽全力张开整套护身气壁的话，在大自然如此的盛威之下，还有几成的机会能够脱险？
　　突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崖谷陡然震动起来。一时间，尘土簌簌，烟尘四起，底下的熔岩更是翻涌不息，惊涛骇浪般地朝上喷薄，随着一阵阵闷响，飞溅起来的滚烫岩浆几乎就要碰到他们的脸了，而那足以熔化一切的炽热气浪已经瞬间要将他们吞没。
　　（不好！）
　　陵风心下大凛。隐约中似是想起小时候听长老们谈起过的关于冥渊的种种传说。传闻大地之下，极渊之上，是大片的熔岩，为的是毁去尸体肉身，让魂魄得以分离出来，通往冥渊。而那熔岩每过百年就会喷薄一次，莫非今日便是喷薄之时？
　　他心中诧异。
　　（当真有那么巧？）
　　虽是这样想，但那翻涌上来的炽热红浆却也让他不敢怠慢。
　　（唔……看这样子，当真是要喷发了！）
　　几个念头同时在脑里闪过，一片纷杂。
　　忽然，他感到背后有什么东西正戳着自己的肩膀，不由回头一看。只见小丫头涨红了脸，汗如雨下，想要说什么却已经说不出口，只好奋力朝着一个方向指去。
　　陵风循之望去，只见对面的崖壁上恰好有一个洞穴。
　　（是了！）
　　顿时，他不由精神一振，脸上闪过一丝欣喜之意。
　　（兴许能到那里去躲一躲！）
　　心念一出，当下不再踌躇，立刻催动天位力量，将自身速度提到极至，带着喘息不已的小丫头飞快地掠向那洞。
　　说是洞，其实倒不如说那是崖壁上的一个凹坑，可刚好能容下他们两人。
　　是当时，一阵地动山摇中，万千道红霞之光已然冲天怒射，周围一切顿时变得血红。
　　没有犹豫的时间，他放下小丫头，立刻便回过身，催动天位力量张开护体结界。
　　而就在这时，地底熔岩真的喷发了！
　　震天巨响在谷中轰然回荡，惊天动地，从他所待的洞里看出去，外面只剩血红一片。大自然的盛威在此刻展露无疑。
　　忽然，他只觉手中一沉，胸口如遭重锤猛击，竟是没有想到会有如此磅礴的力道居然能将他小天位力量催动的气壁死死压制住。
　　人与自然的对抗，陵风只争取到了一瞬，短短一瞬。胜负在这一瞬后立即分晓。
　　他只听到“嗡”地一声轰响，喉中一阵辛辣，喷出的一口鲜血也立刻便消失在外边的刺目红光中。接着，他整个人连同背后的八千流一同被压到了岩壁上。
　　“呜……”小丫头痛哼出声。
　　（唔……真的要不行了么？）
　　双手已因承受了过重负担而微微颤动起来。面对狰狞的血红，陵风的心中闪过一丝绝望。
　　忽然，只听“喀啦啦”一阵脆响，却没想到两人身后的石壁居然应声碎裂，而那后面，竟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来不及讶异，只听“嘭”地一声，陵风登时连带着小丫头被澎湃气浪轰入那个破洞之中。
　　一阵天旋地转……
　　“佟”！闷响声中，陵风只觉身下剧痛，身体好似撞到了石柱一类的东西，接着“骨碌碌”地贴着石壁直滚落到底，顿时痛得眼冒金星，形骸欲散。

　　片刻，烟尘散去，他费力地睁开眼，但一脸的惊愕。但见尖石交错，砾岩层层，竟是又到一个地底岩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