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白》秦末

4、第 4 章

　　躲过从天而降的激光余波，楼白连滚带爬地扑进护城河中，掩藏在石桥下。关西的腊月并不是那么寒冷，可浸在水流中的身体仍然感觉到刺骨的痛感，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打哆嗦。楼白使劲地咬了下唇，努力让自己不要睡过去。

　　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

　　从昨日清晨的突然袭击到现在，已经超过39个小时。楼白默记着时间，离战争结束还有不到10个小时。
　　这是她进入游戏五个多月以来最好的成绩。只要再坚持10个小时，她就能通过“生存”这个该死的第一关！

　　摘下接入仪，楼白蹙了蹙眉头。勉强算是通关了，如果说战争结束后被忽然暴涨的水位淹死不算做战争伤亡。饶是楼白经历过各种各样、千姿百态的“死法”，这么乌龙的还是第一次。实在是世事无常啊。
　　该死的五岁！该死的身高！该死的第一关基本限制！

　　楼白狠狠地腹诽，翻身下榻，瞧见西面墙壁挂着的仿农夫耕作图的画式壁钟显示着夕阳西下炊烟袅袅的场景，已是下午4点左右了。约摸5个小时，虽然时间长了些，可总算是熬过充满血腥的两天了。
　　实际上，第一关并不难过，只是为了让操作者熟悉环境而已。楼白死了这么多次，连续五个多月才堪堪通关实在是自作孽不可活。16岁以下未成年的孩童会在游戏中的政府军带领下绕城一圈，最后进入地下安全避难所。成年人也会在遇见政府军后，或加入军队直接升入第二关，或者安排到地面临时避难所。
　　第一关无法改变具体身体数据，所以楼白就凭着五岁的小身板独自一人闯战场！进入游戏的战争界面后，第一时间就寻找躲避地点，看见有可能参加战争的政府军，更是躲得远远的。而且，从遥远的时空的另一端来的楼白最初的战争思想仍旧停留在一千多年前，对武器威力没有直观认识，更何况是先进不知道多少的外星武器呢？所以，楼白一次次地死亡，又一次次地重头开始。楼白没有接触过类似的模拟游戏，自然不知道这些“常识”。而她所拥有的那款眼镜式接入仪虽说是民用，但不是未成年版，也没有特别解释这些问题。导致楼白每一次闯关的精神力评价分数都离奇的高，却就是闯不过去。

　　“这个时候，尚容该请晚膳了。”正在这么想着，就见一外罩绿绸长衫、内衬浅色短衣的俊秀少年掀起门帘，作了个揖，走上前来伺候着，“小姐可是感觉乏了？怎地这个时候睡起来？晌午那会儿殿下还派人传话来着，奴儿瞧见小姐睡着就没唤您。”

　　楼白接过尚容递过来的温热帕子，敷在眼周，一边问道：“什么事？”一边暗自想着：“幼儿的身体真是脆弱啊，只是如此便疲乏了，该是时候锻炼武技了。”

　　在一旁沏茶的尚容倒不知道楼白心底的想法，转身捧了青花细瓷茶盏，慢声：“来人也没细说，想是学训的事儿。”

　　楼白知道，六年前的“灭亡危机”后，学习系统在所谓的“星盟援助机构”干涉下变成了“学训”、“军训”两步走的模式。所有适龄孩童要经过学前测试进入“学训”，然后再完成基础课业后选择进入“军训”还是继续留在“学训”。

　　从“军训”毕业后，自然就是成为军统的一员；其他的职业需求则是由“学训”满足。可是，在现在的环境里，军统权势大，“军训”的地位也比“学训”高出不少。

　　楼氏的书阁从来不对楼白关闭，况且启蒙的这两年，楼白也把史书看了个大概。

　　楼氏就是自己的那个楼氏。明明知道，花无百日红，世间的王朝也没有万万年的，可是仍旧是心伤遗憾。值得庆幸的是，楼氏一朝不是亡于昏君乱政，仅仅是无子嗣可承、和平禅让而已。

　　子嗣单薄一直是楼白前世的心病。后宫也有一君，三侍，可长大成人的只有一女二子。太女虽然仁厚聪慧，可体质不佳，比常人还稍弱一筹，更别提武技一道。那时候，天下初定，男儿也没有想现在这般娇弱，两位帝卿也是楼白亲自教养的，以防万一。果然不出所料，太女登基后不到十年就病逝驾崩，仅留一幼女。两位帝卿奉太祖楼坤遗旨以皇叔之身辅佐幼帝十余载，功成身退。虽然如此，楼氏子嗣仍旧是一大隐患，终于在传承十七代后，楼氏末帝亲征沙场、临危禅让，只留下一子，被新朝尊为“长帝卿”。此后千年，楼氏历经数朝，可楼氏女儿却无一活过佩剑之年，无奈之下世代家主皆为男性，承“长帝卿”爵，成为唯一的男性世家。

　　知道楼氏千年历史后，楼白也就明白了这两年多近乎“囚禁”生活的原因。楼氏千年传承多靠联姻维持，又加之无女子可担家业、不参和政治争夺，虽然飘飘摇摇，可也熬过大风大浪，成就千年世家。
　　无奈一夕风雨来，“灭亡危机”后，军统势力大涨。大量新兴家族依靠一人之军功纷纷崛起，楼氏的状况就分外危险。一方面无杰出女嗣可以凭一己之力占据高位，另一方面多数联盟世家在“灭亡危机”后的政治重组中彻底破灭或自身难保。

　　可以说，她就是楼氏的唯一希望！

　　楼白摩挲着青花细瓷茶盏，转念之间便想了许多。就在她沉思不语的时候，门外传来通报声：“小姐，长帝卿到了。”

　　身量修长，气韵高雅。一身浅蓝宽袖长袍，里衬白色锦绣窄袖衣，下着厚底丝履，不堪一握的腰身被缀玉同色宽腰带勾勒的更加分明。

　　楼白迎出门，仰头看着这一世的父亲——楼氏长帝卿，楼沧澜。

　　这一任的楼氏长帝卿，闺名沧澜。楼氏家族女为单字，男为双字。到了这一代，正巧是沧字辈。楼沧澜是上任楼氏长帝卿楼御灵的嫡长子，上无姐妹扶持，下有幼弟尚需照料，又加之楼御灵在“灭亡危机”中突然逝世，楼沧澜仓促之下以16岁稚龄继承了摇摇欲坠的楼氏家族。这个被养在深闺的少年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能为楼氏争取这短暂的和平期，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知道，这几年中，有多少楼氏少年为了家族奉献上生命的全部。

　　所有的一切，现在的楼白还不知道。或者说，她已经推断出这样的家族为了生存，在这样的世界该付出什么。只是，她不敢去证实。从两年前，从秦时临那里了解这个世界后，从她明白这个家族的坚韧和脆弱后，从她看清楚那一批批在她院门前跪别的少年眼底的决然和希望后，她就知道自己逃不了，也不想逃。

　　现在，该是踏上命运路途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