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頑童》光月海

2、下

　　波澜不惊的日子持续到四月底，距离跳楼正好一个月。这期间，虽然董家别墅里很太平，但是外界的舆论却把他们往风口浪尖上推。先是跳楼自杀的事情，然後是婚期延後，纪小琪搬出董家别墅，最後是知情人士爆出董光舜智力受损，变成废人一个。

　　之前一直是董爸爸在外周旋，但是到了五一国际劳动节，董氏企业全体高层照例要在放假前一起下基层慰问员工，董光舜若是不现身，舆论就不好控制了。

　　董爸爸教了张一耀六字真言：只握手，不说话。

　　於是，一整个下午，张一耀都跟在董爸爸身後，握住他刚放开的手，然後对着工人们笑笑，不说话。虽然不是很乐意，但是董爸爸用看报表来威胁，张一耀只能作罢。

　　年轻帅气的董公子鲜少在媒体面前曝光，这次又出了那麽一连串事情，各路媒体自然不会放过他。好在董爸爸事先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打好了招呼。舆论再自由，也得听领导的话，不是么。

　　可总有不听话的狗仔。

　　董氏企业总部在申州某着名大楼，现在大楼地下已经挤满了不听话的狗仔，就等董公子现身。董爸爸倒是不慌张，要躲，总是有办法的。

　　【爸爸，既然是国际劳动节，这些狗仔那麽拼命也是爲了明天能放假，所以，就让我下去一趟好吗？】张一耀请求道。

　　董爸爸奇怪地打量着他，什麽时候儿子变得同情心泛滥了？【下去之後，你准备怎麽办？】

　　【看情况咯！】一个十岁的小孩能怎麽办。

　　照例说，董爸爸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但是儿子坚持不已，保证不给他添麻烦，否则回来天天看报表。董爸爸被说动了，不过他也想看看，性情大变，智商严重受损的儿子要怎麽应付这些难缠的狗仔。

　　张一耀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场面，长枪短炮全体对准他，一个个话筒朝他的下巴撞。

　　【董先生，四月初的跳楼事件是爲了反抗和纪家的联姻吗？】
　　【据说董先生和前女友馀情未了，请问纪家有没有提出退婚？】
　　【有消息称您脑神经受损，请问是真的吗？】
　　……

　　提问声此起彼伏，张一耀根本听不清记者们在问什麽，只是不断对着闪光灯微笑，然後一句话也不说。顶楼的会议室，董爸爸隔着玻璃板密切注视着楼下的儿子，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麽。

　　狗仔们终於累了，渐渐安静下来。心中一股怨气，放假前还来跑新闻，更倒楣的是碰上一个哑巴。

　　张一耀却很轻松的样子，依旧保持着微笑，拿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水，喝了一大口，然後总算开了金口：【我难得上一次电视，求求你们把我拍好看一点。】

　　全场肃静三秒钟，然後爆发出哄堂大笑。

　　马上，又有狗仔开始问他和纪小琪的婚事。

　　张一耀懊恼地抓抓脑袋，道：【其实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女人是我的妈妈，但是很可惜，被我爸爸抢先了，否则我一定会娶她。】

　　狗仔们一点没预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一时反应不过来。不过很快，就有人问到了4月1日的跳楼自杀未遂事件。

　　【你胡说！我明明是对准那张大网跳的，就跟成龙他们拍电影一样。】张一耀解释道，【至於我爲什麽要去那麽高那麽危险的地方，很简单啊，因为那里不用看报表啊！】

　　有狗仔很应景地笑出了声。

　　之後，狗仔抓住纪小琪和跳楼事件不放继续提问，张一耀却不再作答，对着闪光灯抛了个媚眼，在保镖护送下回到大楼内部。

　　狗仔们原以为这样就算完了，不料没过多久，董公子又回来了，身後还跟着两个工作人员，抬了一个大纸箱。

　　这些是之前慰问员工生下来的，张一耀让人搬过来，学着董爸爸下午的样子，去和狗仔一个个握手，每人发一瓶水一包点心。

　　狗仔有点受宠若惊，似乎从来没有过如此待遇。但是工作的压力，导致他们拿了人家的东西，还是不知好歹地触及人家的忌讳。

　　张一耀真的厌烦了，问来问去，不是联姻就是跳楼，脸色有点不好看。

　　终於，在全部慰问品发光的时候，一个一看就是新入行的狗仔问及了智力受损问题。

　　张一耀等这个问题很久了，马上回答道：【如果我变白痴的报导能让你们的杂志大卖，那就这麽写吧，算是我给大家的劳动节补贴。】

　　众人哄笑，一个老资格的狗仔特意上前拍了拍张一耀的肩膀。

　　几天之後，董爸爸把那些八卦杂志和报纸拿到张一耀面前。出乎意料的是，还是有一部份媒体刻意扭曲了事实，对跳楼事件和婚礼延期做了最恶意的揣测。

　　【爲什麽会这样？】张一耀不解。

　　【儿子，记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些狗仔，他们本不是穷凶极恶的坏人，但如果想继续在这个圈子混下去，就只能不断地攻击你。你要做的，不是讨好他们，也不要试图去感动他们，而是保护好自己。】董爸爸语重心长地道。

　　张一耀突然有些理解董光舜了，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

　　又过了两天，从小就和董光舜关系最好的堂兄何一帆带着小女儿到访。何一帆早年去美国读博士，两年之後把妻子一起接过去陪读。最初的那段日子，他们没有钱，没有身份，开着破破的二手车，跟另一对夫妻合租一套公寓。生活艰苦，但却其乐融融。

　　世事难料，人心叵测。很快，妻子生了个漂亮的女儿，又很快，妻子跟一个白人好上了，坚决要求离婚。多年以後，何一帆拿着蓝皮的护照，开着保时捷，住在富人区，身边不时有年轻女子相陪，但他没有再娶，就和唯一的女儿何棠相依为命。

　　这次回国探亲，听闻堂弟一系列的传说，马上就赶来了董家别墅。

　　何棠今年七岁，刚刚在美国上小学，中文已是不太流利，面对许久不见的帅脸，羞怯地对着张一耀叫了声【Uncle】。

　　张一耀居然脸红了，这个叫自己叔叔的小女孩，实在太可爱了，大大的眼睛，圆圆的酒窝，笑起来如阳光般温暖，就连发呆时也神似美术书上的油画。在他眼里，何棠如同迪士尼电影里头的小公主。

　　不过在大人眼里，特别是董妈妈，何棠的打扮可谓差到极点。披散的头发，乡气的发夹，花枝招展的裙子，亮瞎眼的红皮鞋，到底是没有妈妈的孩子，一个理工科博士出身的爸爸也就这点能耐了。

　　何一帆把女儿交给董妈妈後，径直走到董光舜的房间，特意关上门，不让外人打扰。

　　【光舜，你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我不相信你真的会去跳楼。】何一帆隔着镜片的眼睛依然犀利如昔。

　　张一耀有点害怕这样咄咄逼人的目光，侧着脸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一睁开眼，就在楼顶了。】

　　【爲了秦诗诗？】

　　张一耀摇摇头，眼前突然浮现出秦诗诗抱着自己墓碑痛苦的场景，和两年後董光舜在面纱女子那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如果我死掉，她会伤心很久很久的。】

　　【各麽那个姓纪的女人呢？你打算怎麽处理？】何一帆追问。跟纪家的联姻他当初就反对。

　　【婚礼不是延期了嘛。】

　　【对，是延期，不是取消。所以，你打算拖到什麽时候？】

　　张一耀愣住了，这个问题不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哥哥，我真的忘记了。你能告诉我，我爲什麽一定要和纪小琪结婚吗？】

　　何一帆疑惑地看了他一看，那双眼睛明亮而乾净，如同新生儿一般不带一丝世故。他开始相信弟弟是真的失忆了。以前的董光舜，不会有那麽纯洁的眼睛。

　　【简单来说，就是董氏和纪氏想要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但一个在申州，一个在平州，两家之前交往也不多，无法百分百信任对方，所以想出来联姻这麽一个馊主意。】

　　【那如果我不娶纪小琪，会有什麽後果？】

　　【以纪氏的实力，完全可以找到一个和董氏不相上下的合作夥伴。但董氏如果没有纪氏的支持，恐怕财政状况会进一步恶化。】

　　【那纪氏爲什麽愿意帮董氏？】

　　总算问到关键了，何一帆长叹一声：【因为纪大小姐看上你了。】

　　【所以，我就必须娶她？】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跟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何一帆目光黯淡了下来，【哪怕无法走到最後，哪怕她最终还是会离开。】

　　张一耀之前听董妈妈提过堂哥的事情，知晓前堂嫂见异思迁，见钱眼开的斑斑劣迹。【她有那麽好吗？】

　　何一帆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道：【不管别人把她说得多不堪，不管她对我和棠棠多绝情，我都不能否认我们曾经是那麽相爱。】

　　【那你们爲什麽会离婚？】

　　【因为光有爱情是不够的，还要有面包。】何一帆无奈地冷笑道。

　　张一耀突然想起，董光舜第一次穿越回去，选择和秦诗诗私奔的那一次，最後也是因为在日本穷困潦倒，才选择放弃的。

　　【哥哥，如果要董氏和纪氏的合作方案不变，但我不娶纪小琪，要怎麽做才好？】

　　何一帆冷冰冰地道：【不可能，你这叫买椟还珠。】

　　【我不懂。】

　　【只要纪大小姐对你一天不死心，你就别想跟秦诗诗在一起。】

　　【如果她死心了呢？】

　　【那麽两家也就基本不会合作了。董氏不会找到更好的合作夥伴，如果因此而倒闭，你将一无所有，到时候，秦诗诗未必还愿意跟你在一起。】何一帆仰头道，【女人啊，都是精美又现实的。】

　　【那我要怎麽办？】

　　【如果你一直不能恢复记忆，纪家早晚会提出退婚，你同样将一无所有。】何一帆走到他面前，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老弟，说句实话，我总觉得你不是不能恢复记忆，而是不想。】

　　【可是妈妈说，很多事情还是忘了比较好，否则怎麽展开新生活？】

　　要忘记一个深爱的人，谈何容易……

　　张一耀越想越苦恼，又问：【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却又不能在一起。哥哥，这是一个魔咒吗？】

　　何一帆默不作声，这是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要同时拥有金钱和爱情，这太难了，至少我没有做到……】

　　晚饭的时候，一家人都围着何棠转，好吃的都往她碗里塞。饭後也没人跟她抢遥控器，她想看什麽就看什麽。说她像小公主还不够，应该是小女王。张一耀突然莫名得伤感，曾经，在那个并不宽敞也不富裕的家里，自己也是被父母当做小皇帝伺候着的。

　　晚上，张一耀坐在阳台上，望着闪耀夜空的星星发呆。

　　面纱姐姐，我好想有点後悔了。但是我知道，一切已经晚了。

　　我做了十年的好孩子，那麽请原谅我在这个一点都好玩的游戏里，做一回坏孩子……

　　第二天，张一耀就向董爸爸提出要回公司。反正董光舜也说了，没有纪氏的支撑，董氏迟早要完蛋的，随便他怎麽折腾都无所谓。

　　作为董氏的少东，他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第一：跳过审阅那一步，直接在女秘书递过来的文件上签字。

　　第二：召集各部门负责人开会，不用开口，男秘书会帮他讲所有的话。

　　第三，下班後带着纪小琪去各种场合，纪小琪会负责挡酒和应酬。

　　很快，外界传言说董光舜不但没有变智障，反而比以前更深藏不露。事实上，天知道张一耀每天演戏演得多辛苦。

　　这段时间，董氏做出了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举动。张一耀不懂股票，不懂期货，不懂基金，不懂投资，不懂并购，什麽都不懂。有人说这个项目好，也有人说投资那里好，张一耀从来不在乎他们的理由，他只需要根据自己的直觉判断yes or no。

　　一旦是他决定下来的事情，谁反对也没有用。董事会的长老们越来越看不懂张一耀的作风，频频找他来谈话，更有人直接威胁要他下台。张一耀满不在乎，反正只是个游戏，反正董氏迟早要完蛋。长老们看他一脸自信的样子，猜测他有什麽大动作，最後全都静观其变，不再强行干涉。

　　同样不知所措的还有市场上的竞争对手，没有人能够解释董氏的一系列举动，也就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大家在暗地里纷纷表示，董光舜要麽真的变弱智了，要麽就是脑袋一摔，摔成了天才。

　　相比张一耀在商界的行事，他在情场的举动更令人看不懂。

　　他的身边开始有各色女人，他用暧昧的眼神看着那些女人。

　　纪小琪吵到董氏的办公室，他用他那双朴实纯真的大眼睛看着她，鉴定地对她说：【我不想恢复以前的记忆了，就当做我们最近才认识。我不想你嫁给一个不爱你的人，所以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在结婚之前爱上你。】

　　纪小琪心花怒放，选择忽视他的花心，也不再追问婚期到底要延到几时。

　　他又找到秦诗诗，告诉她：【我忘记了一切，唯独没有忘记你。哪怕你不再爱我了，我会永远爱你。你不能嫁给别人，除非那人比我更爱你。】

　　秦诗诗感动地痛哭流涕，却不知道这段肉麻的话是张一耀陪着董妈妈看八点档苦情剧时硬背出来的。

　　董爸爸买的脚踏车张一耀再也没有碰过，反而对董光舜留下的跑车越来越感兴趣。他用最快的速度学会了开车，先是在别墅区小试牛刀，然後堂而皇之地开进了市区，享受着路人的频频侧目。

　　他的跑车很拉风，但是副驾驶座位一直没有固定乘客。不知是听谁说的，一个带着墨镜，头发微翘，上衣摊开，胸肌半露，在阳光下开着名贵跑车的单身男士永远是少女的梦中情人。所以，每次副驾驶座位空下来，都很快能找到下一任乘客。

　　只是，圈子里也流传着他的秘闻，据说他那方面不行，因为他对衣着暴露又故意引诱他的女人没有什麽反应，亲吻也只是蜻蜓点水般，十分抗拒舌吻，而且从来不跟任何一个女人过夜，包括纪小琪。

　　某天晚上，他跟真正的董光舜连线。

　　他说：【我想看看，一个坏孩子在这个社会到底有多受欢迎。】

　　有钱人的生活是很惬意的，只要内心足够麻木。

　　几个月之後，董氏的财政终於到了崩溃的边缘，董事会的各位长老们没有看见预期的大动作，张一耀依旧在外花天酒地，终於发飈了。

　　张一耀一点也不着急，把纪小琪叫来，好好哄了一番。不久，纪氏的援助资金到位。然而，纪家送钱的条件就是尽快结婚。

　　【好啊！】张一耀很爽快的答应了，亲自挑了一个黄道吉日，亲自预定了三个月後的酒席。他带着纪小琪去申州最高档的影楼拍婚纱照，送上了南非直送的钻戒。

　　纪小琪太高兴了，以至於忘记了世界上还有一个叫秦诗诗的女人存在。

　　三个月後，张一耀和纪小琪在某五星级酒店举行婚礼，秦诗诗在某五星级医院做产检。她忘记自己是怎麽会答应他的，总之，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将是董家唯一的子嗣。当初一确认怀孕，张一耀就去做了结扎。

　　纪氏不但投入了巨额资金，还对董氏有着非分之想。女儿的嫁妆还包括几个空降兵，直接在董氏担任经历。张一耀很高兴有人来帮忙收拾烂摊子，对他们的插手没有任何意见。

　　结婚之前，张一耀坚持不和纪小琪同床，美其名曰尊重。结婚之後，他们终於同床共枕，但纪小琪可以察觉到，身旁的男人对自己没什麽兴趣。

　　她变得很烦躁，但房中秘事又不能到处宣扬，说出去，大家都没面子。

　　她一直忍耐着，直到有一天，私家侦探拍到了大腹便便的秦诗诗。

　　她觉得自己的婚姻被小三插足是莫大的耻辱，亲自去找秦诗诗谈判。

　　【董夫人，您该找的不是我。】秦诗诗很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天，【你知不知道IVF？您丈夫的出轨方式很是奇特，让我怀孕，却是用试管婴儿的方式。】

　　纪小琪懵了，又问：【那你怎麽会答应他？】

　　秦诗诗冷笑一声，道：【你们有钱人如果想达到什麽目的，办法多得是。】

　　【无论如何，我不能容忍这个孩子的出生。】纪小琪道。

　　【可惜了，我肚子里还是更男孩。而且董夫人还不知道吧，您丈夫早就结扎了，这将是他唯一的孩子，将来会认您做母亲，而不是我。】秦诗诗低头道。

　　纪小琪痛苦地捂住脸，道：【我真的很同情你，因为我们爱上了同一个人渣！】

　　张一耀仿佛知道自己玩大了，本想连线董光舜，但目前这种局面，恐怕只有面纱姐姐才知道怎麽应对。然而，面纱姐姐岂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张一耀试了好几次，都没有连线成功。

　　右耳耳钉，如果拔下来，将回到原来的身体，原来的时空，他将变回那个数学不及格的小学五年级学生张一耀，没有钱，没有豪宅，没有跑车，没有美女，只有无尽的数学题。

　　纪氏终於对董氏出手了，又投入董氏一大笔钱，然後提出股份的要求。董爸爸火冒三丈，坚决不同意，但面对空壳般的公司，回天乏术。

　　张一耀做了他往後几十年人生中最成功的一次数学题。

　　动董氏脑筋的不止纪氏，还有一家外资公司愿意收购董氏。张一耀比较了一下，选择把董氏卖给了那家外资公司，在纪氏资金注入的当天晚上。

　　这下纪氏坐不住了，自己的钱为别人做了嫁衣裳。但合约已经签订，原来的董氏企业从此改了一个英文名字。

　　董爸爸气得直接住院，商界人士纷纷给董光舜打上脑残富二代的标签，远远避开。

　　张一耀现在手上有一大笔钱，足够他们下半辈子吃好喝好的。但很明显，没有人因此而高兴。

　　这笔钱也没有在董家停留很久，张一耀拿去买了市中心的一块地。这里是老城区，最大的特点就是住户多而且难搞。很多企业之前想买下这块黄金地段的土地，但是都没有信心在短时间让所有居民同意动迁。这里的居民啊，一个个都长了一副钉子户的脸。

　　张一耀没想要大家动迁，这里是他的家，他住了十年的地方。在变成董光舜之前，听妈妈说将来要动迁了，邻居们都要分开了，高楼大厦会取代历经百年沧桑的西班牙式老洋房。他不想看到一段历史被金钱湮没。

　　居民们很诧异，原本都准备好去董氏示威了，没想到那个脑残董少爷站出来说，买下这块地，就是爲了避免动迁。

　　他说：【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允许利益熏心的商人把这里改造成什麽金融中心。】

　　不过这样一来，董家就真的没什麽钱了。

　　纪小琪终於提出了离婚，张一耀立即签字。原本想瓜分一半地产，但纪氏觉得这块地实在是烫手山芋，还不如不要，就放弃了。

　　一代豪门媳妇纪小琪，落了个净身出户。而那个曾经的豪门，变卖了豪宅和豪车，也搬到市中心的那片老城区，从三层别墅缩到了三房一厅。

　　目前，董家所有的财产就是变卖房车之後馀下的几百万和脚下的这片地。

　　张一耀又找到了秦诗诗，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看样子快生了。

　　他带来了离婚证和户口簿。

　　【我可以放弃一切财富和地位，但是割舍不了对你的爱。对不起，这个月害你受苦了。】

　　秦诗诗生气地别过脸，不睬他。

　　【如今的董光舜，没有房子没有车子，连工作都没有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最终跟你在一起。如果连你也不要他了，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张一耀突然跪了下来，拿出了曾经戴在纪小琪手上的南非钻戒，【我爱你，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秦诗诗泪眼婆娑，却没有接过戒指。【这麽贵重的东西，还是卖了吧。】

　　【爲什麽？】张一耀不解。

　　【得来的钱，你可以试着重新创业。】秦诗诗道。

　　【那你呢？】

　　【新公司赚的钱，全部上交给我！】秦诗诗突然笑了。

　　张一耀激动地站起来，紧紧抱住她。

　　男人最珍贵的财富，就是不管人生起伏，始终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女人。

　　把离婚证换成了结婚证，把最爱的女人变成了老婆和儿子他妈，张一耀觉得自己任务完成了。

　　再次连线董光舜，张一耀如实汇报自己的斑斑劣迹，然後静静等候挨批。

　　没想到，董光舜没有骂他，反而问他愿不愿意换回来，恢复原来的身份。【你放心，回来以後你再也不用做数学了，我帮你赢了全国数学联赛一等奖，还考了个重点中学，你数学免修了。】

　　听上去不错，但总觉得是个暗藏玄机的坑，总有一天会翻跟头。

　　【我不会怪你卖掉了董氏，反而要谢谢你，从此以後不用再商界费脑力，我很高兴。】董光舜道。

　　【别谢我。我只是玩了一个没攻略的游戏，反正只要最终结果是董光舜和秦诗诗在一起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不管。】张一耀道。

　　【那我更要感谢了，多谢你手下留情，没有直接杀了纪小琪，或者做出更离谱的事情，呵呵。】董光舜笑道。

　　【换回来之前我还有一个要求。既然以後我们住同一个里弄，你得负责帮我补习数学。】张一耀咬牙切齿地道，【数学你考及格就行了，弄个一等奖给我，不存心害我嘛！就算中学数学免修，到了大学怎麽办？我也去跳个楼然後声称失忆？我不管，你要负责帮我把数学补上去！】

　　【没问题！】这是再简单不过的要求了。

　　再然後，秦诗诗的孩子出生了，董光舜也不怎麽开心。张一耀那小子，居然做了不可逆的结扎，就这样把他给阉了！

　　那小子还很有道理，说保险套那麽贵，这样做是一劳永逸，帮他省下一大笔钱呢！

　　很久以後，董光舜才知道，这是张一耀给他儿子的赔礼。

　　【至未见面的弟弟，你将是你父母唯一的孩子，享受他们所有的爱。】

　　张一耀偶尔提及过自己的家庭，他的父亲有小三，他的母亲也有小三，在他穿越回去不久就离婚了，然後各自有了新家，有了新的孩子。而他，就像多出来的第三人。

　　【知道我爲什麽讨厌数学吗？因为我讨厌三这个数字。】

　　秦诗诗一直不明白爲什麽董光舜要收养一个不认识的孩子，只是因为他被父母抛弃很可怜吗？但是这世界上值得同情人多着呢。

　　【诗诗，你一定要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张一耀。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恩人。】

　　这天晚上，董光舜却做了噩梦。梦中出现了久违的面纱女子，她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切，张一耀是你最大的恩人？那我呢？没有我，你还是个游魂！】

　　第二天一早，张一耀神神秘秘地把董光舜拖到厕所里，关上门落下锁。

　　【昨天我做梦梦到面纱姐姐了，她问我愿不愿意再去玩一次变身游戏。】

　　【你怎麽说？】

　　【当然是不愿意啊！我真的好害怕长大！】

　　【呵呵。】董光舜笑了笑，人终究是要长大的，【不过我倒是好奇，她想让你和谁交换身份？】

　　张一耀低着头，不敢看他，抖抖索索地道：【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