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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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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石斋,在短短的几年内历尽沧桑,如今已物是人非,这爿店铺也从卖金石字画变成了斋铺。
——白愁飞不能再飞,人已逝;王小石一如滚动的石子,江湖人远。
何银剑暗自数着进斋的一批批食客,不禁有些后悔出来——这算哪门子的压惊?
自他们落座后,斋内原来的食客不少都结账走人了,而新来的大多都是京城的各方江湖势力:象鼻塔、发梦二党、天机组织、连云债、毁诺城、有桥集团……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些人都改吃素了?
又有一班人入座后,就见岳飞拉了拉小姐的袖子,小声道:“师叔,是昨天抢我剑的人。”
——得,连六分半堂也来人了,要知道这里可是金风细雨楼的地盘啊!
陈铜剑忍不住开了口:“小姐,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他很怀疑,要不是有公子在这里坐着,早就打起来了。
婠婠微抬了眼,反问道:“有用吗?你信不信再换个地方还是这样。”
白刀童道:“是因为昨日小姐绑了戚少商?”事发时他们正在各处巡街,而街头巷尾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叶铁剑道:“不然还会有什么?小姐绑了白道的龙头,令戚少商名誉扫地,这些联盟自然要伺机报复了,就连有桥集团和六分半堂的人都跑来看热闹。”
闻言婠婠皱了皱眉,看来不会说话的不止追命一个,便道:“铁儿这话说的好没道理,不过是被亲家姊姊教训了几句,何来名誉扫地之说?”
亲家姊姊!?这一下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连斋铺的掌柜伙计也都竖起了耳朵。
无情与何银剑面面相觑——婠婠(小姐)何时跟戚少商做了亲家?
陈铜剑、叶铁剑和白刀童则各自望天思索——小姐似乎没有妹妹吧?勉强来说师弟倒是有一个……
岳飞却没想那么多,只是在听到“六分半堂”这几个字的时候,记起了一事。
“师叔,我来京城前白蛟师弟托我带话,若是见到您还请您回家一趟。”
“哦?蛟儿有什么事?”婠婠又转向了岳飞。
“师弟说最近有不少生意被打劫,经查证多是六分半堂的人所为,在江北尤为频繁。听说师娘因为这件事已经和六分半堂的人发生过冲突,师父外出未归,师弟年龄小缺乏经验,很多事都做不了主,希望师叔您能想想办法。”
“这个我也知道,其实江北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至于江南恐怕要费些功夫了。”
白刀童奇道:“咦?江北已经解决了?什么时候啊?小姐是怎么做的?”要知道少夫人可是处理了很久都没能完全根除的,六分半堂不干好事!
婠婠答道:“就在昨晚,我把江北让给金风细雨楼了。”
“什么!小姐你疯了?”
“夫人知道了,一定会惩罚我们的!”
“江北的产业虽不比江南,但也不能随便送人啊!”
三童的话虽然不同,但都是一个心思:如果小姐没疯,那么他们就得发疯,要不然主子们不会放过他们的,尤其是小姐的母亲卢夫人。
——当年琴棋书画四侍婢就是因为小姐私赠信物,受到夫人迁怒要执行家法,幸得少夫人说情才免了责罚,被遣到了江宁酒坊,找不到小姐不准回来。
婠婠揉了揉微痛的太阳穴,“我几时说将江北的产业送人了?本小姐像是会做蚀本生意的人吗?”
白刀童立即答道:“以前的小姐是不会,但是少夫人说,自打您认识了某只野狼崽后,就常常做些血本无归的事情。”
“……”师姊,你给我记住!
“婠妖女!”追命突然冲了过来,将岳飞挤到一旁,“你答应我的酒呢?”
“在江宁酒坊的地窖里。”婠婠向旁边挪了挪,抬眼看到戚少商与杨无邪在对面位置坐下。
追命立刻换上了一副欲哭的表情,“你耍我?”
“反正你也闲着无事,不妨出去走一遭,到了我家酒坊想喝多少都随你。”
“我也想去啊,可是世叔不会答应的。”追命扁着嘴角趴在了桌子上。
婠婠笑道:“没关系,你若愿去,诸葛先生那里我可以帮你解决。”
闻言追命立时恢复了精神,笑得一脸灿烂,“妖女,你真是太好了!”
“忘夜姊姊。”某包子满脸堆笑,只见牙不见眼。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这一声“姊姊”,倒是肯定了婠婠的之前的话语。
“卢岛主。”杨无邪倒是毕恭毕敬的抱了下拳,“昨晚之事,莫非阁下要出尔反尔吗?”
婠婠知他是听到刚才的话了,看来误解的不止一人,“杨总管可还记得卢某昨晚的话是如何说的?”
“卢岛主说的是可以将整个江北的地盘……”后半句讶然而止,杨无邪已然明了,连戚少商也想到了。
反观陈、叶、白三童倒是松了口气——如果只是地盘的话还可以接受,不过是每月交些保护费买个平安罢了,生意仍是自家的,仅是白送了个地契而已。照现在的形势来看,这么做可以牵制那些打劫的江湖人不至于那么嚣张。
早些年的时候白家有人在京做官,而陷空岛在江湖也有一定的声望,所以很少会有人打他们的主意。然而自包肃孝公辞世、白春辞官之后,在金华的一脉单传只是经商,过继于卢家的一脉则是两代早逝,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人问世,江湖已远。如今的情形最好就是能与有威望的新势力结盟,可以相互扶持互惠互利。
扫了一眼戚、杨二人,婠婠又道:“最近有些江湖人盯上了我家的产业,这江北的生意以后就全仰仗金风细雨楼关照了。”
戚少商干笑几声:“哪里哪里。”果然昨天兴奋过头了,竟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
“今日相邀,卢某还想再托戚楼主一件事。”
“姊姊言重了,不知还有何吩咐?”
“这江南的生意虽不在我名下,却也是白家的产业,若是戚楼主能帮我一并保下来,我可再将江北的收入分你们四成,三年后全部折给你们。”
戚少商尚未发话,杨无邪已经开口了:“还请卢岛主将话说明白了。”昨夜事出突然没有详询,今日一定要问清楚了。
婠婠笑道:“本来这江北的产业我是可以全让给你们的,但是戚楼主风流名声在外,在感情的事途上也有过毁诺的前例,所以卢某才不得不谨慎些。当然,戚楼主若是想反悔,现在还来得及。”言外之意,你若是不同意,惜朝也别想要了。虽说你答应了要保惜朝,但谁知道你会不会只是一时兴起,为防你戚大侠始乱终弃,自然还要观察一段时间。
戚少商是想答应,若只他本人的话自然是惜朝最重要,但是关系到楼子的利益,还需要杨军事点头才行。
杨无邪想了想,对戚少商道:“但凭楼主做主。”不过是将昨夜的预想推迟了三年,单是这四成的收入,也能够填补一半亏空了。当然,如果同时能招揽到顾惜朝这样的人才,也不乏为一件好事。
——不过若是杨无邪提前知道,在他们完全接手这江北产业的次年,就发生了宋室南迁之事,不知他还会不会答应今日之事。
听杨无邪如此说,戚少商便应承了下来。他只想要顾惜朝,仅此而已。
婠婠忽然问道:“忘夜还有一事想请教杨总管,不知白愁飞的尸骨埋冢何处?”
杨无邪心中一惊,面上仍维持着平静,“卢岛主认识白愁飞?”
“他是忘夜的平昔之交,此次听闻他殒殁,想到其坟前上柱香,以尽故人之情。”
杨无邪冷冷的道:“白愁飞死后是被王楼主抱走的,杨某人也不知道他埋骨何处。”
婠婠闻言,不禁叹息了一声,似有惋惜。
何银剑道:“白愁飞作恶多端,小姐又何必为这种人难过?”
婠婠正色道:“我不管白愁飞做过什么,我只认他是我的朋友。”
无情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婠婠,你这次和金风细雨楼做交易,一半是为了顾惜朝。那你不找有桥集团或六分半堂,莫非是因为白愁飞?”他与方应看相交有时,对方曾暗示过,希望自己能做说客,帮他吞并白家在京城的势力。
婠婠点点头,“虽然还有其他原因,不过单是他们害死了我朋友这一点,我就不会与他们合作。”
——白愁飞事败之时,曾遭六分半堂代总堂主雷纯、大堂主狄飞惊落井下石,又被有桥集团的方应看收买了手下,最终众叛亲离为人所杀。
无情不免有些担心,“那你是要替他报仇?”他很清楚当年凌、蓝二家子女惨死的真相,婠婠若是决定了,不动声色就能致人于死地,而且绝对是赶尽杀绝。
婠婠知他所想,便道:“我和白老二的交情还没有深到这种程度,何况他的系足之人尚在,此事还轮不到我越俎代庖。”能让崖余如此在意的人还真不多,日后有机会一定要会会这个神通广大的方小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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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平昔之交:往日结交的朋友。
系足:相传月下老人以赤绳系夫妻之足,以缔结婚姻。虽仇家异域,此绳一系,终不可避,即红丝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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