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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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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即是年节,除夕之夜,洛王循例要进宫去赴宴。
洛王原与一官家小姐有亲,谁知这官家小姐未到成亲时就得病身亡了,而洛王又终日给人沉湎酒色胸无大志的印象,那些有些门弟又有些野心的官宦人家也不愿将女儿嫁他,再加上他每每用各种理由推脱,因此一直并无正室。可他却有两个侍妾,也都是官家女儿。今日皇帝赐宴,那两位侍妾也随之出席。
芷烟知道这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心中仍是闷闷不乐。璃月知她心思,劝慰道:“你应当明白王爷对你的心意,他这个人,是不会轻易对人用情,可一旦动了情,便决不会三心二意。他是个王爷,身边怎可没有女人?那也是皇上给的,他也没有办法拒绝。”
芷烟说道:“我明白,其实我早该知道的,只是我心里害怕,一直不敢问,也当作不知道罢了。”她叹了口气,说道:“我心里一直是害怕的,不知道我与他将来会是个怎样的结果。”
璃月紧握了她的手,说道:“妹子,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轻易就能得到的,也没有什么愿望是可以轻易实现的,想要有个好结果,就要用心去争取,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
芷烟看着璃月坚定的神情,心为之动,轻轻点了点头。
除夕的年夜饭,洛王虽不在,芷烟,璃月,文哥,绿儿并着院子里的几个下人也凑了一桌,大家行令猜酒,又有绿儿这样的伶俐人凑趣,席间也是十分热闹。人人都饮了酒,而璃月饮得最多,至散席时候,璃月已不胜酒力,胡言乱语起来。芷烟与绿儿扶了她回房去,让她躺在床上,璃月兀自口中念叨:“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十年生死两茫茫,不自量,自难忘……”
芷烟听她念着,想起她的身世遭遇,眼泪不由直直堕了下来。
替璃月收拾完,芷烟回到自己房里,只觉得心里沉沉堵着,那一股情绪不知如何宣泄,只站在窗前,瞧着外面的树影婆娑,疏枝横斜。
也不知站了多久,忽听到门上传来叩门声,然后是洛王的声音:“芷烟。”
一股欣喜之情涌起,芷烟走过去开了门,洛王站在门外,身着正装,透着些往日不曾有的威严。
洛王走进来,瞧着她,问道:“怎么了?这样晚了还不睡?”
芷烟摇了摇头说道:“等你回来,今儿个是除夕,原该守岁的。”
洛王心中感动,回手掩了门,轻搂住她。一碰她,洛王的眉皱了起来,说道:“怎么身上这样寒,必是没穿外衣又开窗吹风了。”说着,拉了她到火盆前坐下,道:“绿儿这丫头哪里去了?”
芷烟忙说道:“不要怪她,我本就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不需要人整日伺候,何况今日是除夕,她也该和文哥在一处。”
洛王笑了笑也不再追究,只问道:“年饭吃得可还好?可惜我不能陪着你。”
芷烟心中一堵,口中却说道:“好的,晚上很热闹。”
洛王见她神色不豫,问道:“怎么了,你有心事?”
芷烟摇了摇头,道:“只是心里不太踏实。”她看着洛王,说道:“承远,我现在仍这样想,倘若你只是个普通人该多好。”
洛王搂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胸前,听她说道:“方才璃月醉了,她却直念着‘定不负相思意’,她还与我说不要放弃。原来她竟从未对那人忘情,她竟是那么痴心,可他们却没有一个好的结局。”
洛王紧紧揽着芷烟,说道:“我们不会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受这样的苦痛。”
眼泪自芷烟眼底慢慢涌将上来,落到他的衣裳上成了一个晶亮的水珠,随即化作一个浅浅的水印。
洛王的手抬起,抚去芷烟脸上的泪痕,嘴唇却轻轻落到她的额上。
芷烟没有动,只闭了眼,感觉着他的唇沿着额,落到眼上,鼻上,唇上……
年节里,洛王照旧忙碌,多是宗室祭祀,过府礼拜之类应制琐事。
等到年过完,洛王忽然清闲下来,连上朝都很少去,对外只是托病,终日却在府中陪着芷烟,璃月,或读书闲谈,或射箭骑马。
芷烟自是心中欢喜,只是也有疑惑,及至询问他和文哥,才知道端倪。
原来刘直一派取代王仁辅成为朝堂新贵,一时风光无限。新官上马自然要有一番作为,于是大刀阔斧对朝堂上的各项陈习陋弊进行整改。其中又以曾允南最甚。他提出了许多变革的方案,包括整饬吏治,惩治贪污,修订刑律,兴修水利,安抚民生等等,刘直也是欣然接受,上奏皇帝后得皇帝准许执行。此番变革,朝堂之上的面貌为之一新,风气大为改变,刘直一党也随之声名鹊起。曾允南更是对朝中官员进行严格审查,凡有营私舞弊的必上报皇帝予以严惩,就连平日里只知明哲保身的官员也受到申斥。那些官员中正直不阿的自然觉得扬眉吐气,可更多的则是惶惶不可终日,不知何时会到自己头上。
芷烟知道原委后打趣洛王道:“你为何也这样害怕?难道你也是个不良的官员,做过欺压良民的事情?”
洛王笑道:“欺压良民这样的事不曾做过,不过我是个只吃饭不管事的王爷,也在曾大人整治的范围之内,若是上朝去听他申斥,大没意思,不如在这里清静。”
芷烟笑了起来,又郑重问道:“那你可赞成他这般做法?”
洛王思索一会,说道:“曾允南确实是个人才,他的种种方略皆是看中朝堂上的弊端,实施的对策也都切中要害,若是朝堂上都是他这样的官员,那么太平盛世的景象也不远了。”
芷烟听了,心中十分欢喜,说道:“允南的才能是很好的,假以时日,你的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
洛王的脸上却迅速掠过一丝忧色,立时又掩藏起来,笑着说道:“是。”他抬头看着芷烟说道:“你仿佛已经完全不怨他了。”
芷烟笑了笑,道:“是,我从前是恨他的,恨他背信弃义。可现在已经没有了,我如今才知道,我们会走到这一步,是因为我从未真正认识他,他也从未真正信任我,从未将他心底里的话说给我听。我从前喜欢的,是他给我看的样子。其实每个人都有光鲜的一面和阴暗的一面,倘若互相还需要隐藏另一面,那样的感情也注定难以长久。”
洛王俯身过去,握了芷烟的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顿住。
芷烟也只看着他。
最终洛王只笑了一笑,说道:“你不怨他了,只不知他是否还怨我。”他看着芷烟道:“不知我若说我要娶你,他可不可以不要用一大套礼法教束来为难我。”
芷烟听了心中又是惊慌又是喜悦,扭过头不看他,嗔道:“又来打趣。”
洛王笑道:“何曾打趣,我说的是真话,我当然要堂堂正正娶你为妻。”
芷烟回过头来看着他,见他眼光坚定,确不是说笑,说道:“这件事并不容易,是吗?皇上大臣都不会答应。”她低下头,说道:“其实我明白的,我们身份悬殊。其实名分之事,我原也不放在心上……”
洛王打断她说道:“虽不容易,也并非那样困难,事在人为,总要一试。我不想委屈你。”
芷烟心中感动,手轻轻抚着他的面容,说道:“我明白的,我明白你的心意。”
洛王回到自己房里,文哥与从前一样守在门外。洛王扭动机关,何荣从密室走出,向洛王行礼。洛王问道:“情况如何?”
何荣答道:“一切如王爷所料,曾允南已与太子接触,表示愿意支持太子。太子向他推荐了属下,因此曾允南才在皇上面前保举我作了御前禁军的统领。”
“嗯。”洛王点了点头。
何荣又说道:“据消息来报,刘直与曾允南如今是面合心不合,属下想,这可能就是曾允南又回头联络太子的原因。”
洛王冷笑道:“曾允南本就不会支持晋王。相比支持晋王后自己只能在刘直手下受制,远不如支持懦弱无主见又素与他亲厚的太子,一旦太子继位,他就会是继王仁辅,刘直之后另一个权倾朝野的人物。”
何荣听了茅塞顿开,点头称是。
洛王接着说道:“曾允南会与刘直不合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曾允南其实还可称得上是个有品之人,他所做的一切尚是将黎民疾苦国运兴衰放在心上,那刘直李常却纯粹是卑劣之徒,所想的不过是他们的荣华富贵,至高权柄。初时曾允南实施一大堆革政,刘直还予以支持,那只不过是为了打击异己,博得名声,现在他的地位一稳,曾允南这番铁面无私做法势必触及刘直自身的利益,他又如何能忍受。”
何荣点头道:“不错,确是如此,前几日曾大人要求罢免一个官员,说是贪污,可那个人是刘直夫人的亲戚。刘直本想求情,却被曾大人几句不可徇私的话堵着了,只得照着做,事儿完了,皇上还夸奖他们大义为公。听说刘直回去气得了不得。”何荣说着,呵呵笑了起来。
洛王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这曾允南的确是个人才,倘若生在个清明时代,定能有许多作为。”
何荣听了说道:“王爷爱惜他,等王爷身登大位时再重用他不迟。”
洛王却摇了摇头,说道:“经过了这样的风浪,任何人只怕都会心灰意冷了。”
何荣不懂洛王话中含义,也不答话。
洛王回头对他说道:“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如今既到了御前,又掌握禁军,对我们自是大为有利。你便更要小心行事,不可泄漏了我二人之间的关系。皇上自大寿以来,一直身体欠佳,若有不测,他们应该就要行动了。”
何荣道:“属下早已做好了安排布置,只等他们行动。”
洛王笑笑,说道:“你以后也不要再来见我,有事就派亲信之人送消息来,务要小心为上。”
“属下明白。”何荣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洛王静静思索片刻,走过去拉开门,唤了文哥进来问道:“城郊那个宅子可还有人看着?”
文哥答道:“现有三四个人看着。”
洛王“嗯”了一声,说道:“你再从府里挑几个妥善的人过去,让人将宅子打扫清理干净,再将一应生活起居的用度器皿准备齐全,随时准备人去住。”
“是。”文哥答应着,又说道,“王爷是打算让二位姑娘去那里吧?”
洛王说道:“最后一击的时候可能就要到了,虽然咱们精心筹划多年,成功的把握很大,可世事难料,若是失败了,就会是灭顶之灾,我至少要保住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