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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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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终于晴朗,大雪也已融尽,可是芷烟却仍然不能成行,只因为真应了洛王的话,京城周围被大雪侵袭之地俱遭了灾,因积雪,内涝,坍方而毁坏的良田房屋数不胜数,灾民多达十万余人。
芷烟虽未出府,也从绿儿那里知道外边的情况:“受灾的地方都在等着朝廷的赈济,许多附近的灾民纷纷想逃到京城里来,谁知朝廷下了禁令,不许受灾的百姓进城!那些灾民哪里还有力气回去?只得在京城外面乞讨,有的甚至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如今这京城周围可不太平,听说好些过路的商客都遭了抢,寻常的人家此时都不敢出门!那边落梅的家人就在京城附近,托了人去打听,到现在都没点儿消息,她急得了不得,天天儿掉眼泪呢!”
芷烟问道:“朝廷为何不让受灾的百姓进城?”
绿儿说道:“有人说,是怕传了瘟疫进来。”
芷烟听了,默然无语。绿儿说道:“姑娘你可千万别想这个时候出京!等朝廷的赈济到了,安抚了那些灾民,外面太平了再做打算。”
芷烟思虑着说道:“赈灾这样紧急的事,为何朝廷迟了这么多日仍不见动静,要知救灾如救火,既然害怕大灾后瘟疫流行,就更应当立刻运送食物药物过去才是啊。”
芷烟回头看着站在旁边的绿儿,问道:“王爷呢?”
绿儿答道:“王爷一早就上朝去了,听文哥说,这几日王爷可忙呢,饭都没有好好吃过。”
芷烟“哦”了一声,想了一想说道:“赈灾这样的大事,必有皇上和朝廷里的大臣们妥善安排,相信不几日就可安抚灾民,我还是先把东西收拾着,到时只需与王爷禀报一声就可启程,免得临行慌乱。”
绿儿只得闷闷地答应着,看着芷烟欲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忍住,走到芷烟身边帮她一起收拾物件。
丞相府里,曾允南紧步跟着王仁辅进了书房,待下人掩了门,曾允南对王相说道:“岳父大人,小婿认为此事还需三思,如今京城周围多处受灾,灾民逾万,又时近寒冬,若不尽早赈灾,恐酿成大患。且岳父大人下令禁止灾民进城,如今京城周围盗贼蜂起,城外灾民与京城守备的士兵时有冲突,闹得京城里人心惶惶,岳父大人当劝说皇上以百姓疾苦,江山社稷为重才是。”
王相半眯着眼,冷然道:“你的意思是,老夫不以百姓疾苦为念喽?”
曾允南大惊,忙说道:“小婿决无此意,小婿知道岳父大人此次所为必有道理,只是赈灾是大事,若有处理不妥,恐对岳父大人的声名有损。”
王相“哼”了一声,说道:“这样的道理,老夫又怎会不知?可是你又知不知道,如今的形势对我们多么不利!皇上对我已是大不如前,为了太子的事,我已数次拂了皇上的意,那刘贵妃又成日想着法子在皇上那里挑拨。这个贱人,当初要不是因为形势所迫,让她得了宠,今日哪里轮到她和刘直那个小人耀武扬威!如今倒想来对付老夫,哼,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曾允南见王相发怒,倍加小心,说道:“小婿也明白,小婿只是为岳父大人着想,若有闪失,岂不更给那些小人落了口实?”
王相道:“你懂得什么?老夫能有今日,靠得是什么?靠得就是能够揣测上意。这十几年来惟有我能够猜准皇上的心思,办得每一件事都顺着皇上的心思!皇上是个讲排场爱面子的人,今年是六十大寿,怎能不竭力大办?人家都吵着要赈灾,我就偏要办寿,如此才能显得与皇上贴心!你以为皇上真的要什么忧国忧民的忠臣?嘿嘿,在皇上眼里,顺他心的就是忠臣,不顺心的就是奸臣!只要他的江山坐的稳,什么百姓疾苦统统不值一提!”
王相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赈灾的事自然是要办,我心中也已经有了筹划。如今我最担心的就是太子之位不稳,皇后又已不在,今日的形势比起当年更为不利。不过,想要太子易位,只要老夫在朝一日,他们就想都不要想!”
曾允南唯唯称是,继而说道:“岳父大人深谋远虑,小婿自愧弗如。刘直那边确为心腹大患,而小婿觉得还有一人也须提防。”说着,抬头看了王相一眼,说道:“就是洛王。”
王仁辅嘿然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他!”
曾允南连忙说道:“小婿认为此人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他交游广阔,与朝中许多大臣都有交情,前段日子他还有意拉拢小婿,而且,他表面虽然不问政事,却对朝中之事知之甚详,不知是否暗地里有所图谋。”
王相道:“身在朝堂,哪有不结党的?哪有不着力于人脉的?他好歹是个王爷,知道朝中的事也没什么奇怪,我看他不过为了自保而已。洛王,除了皇子这个身份,他还有什么?他不过是个宫女之子,母系那边毫无势力,在宫中也无地位,皇上是看在过世的韩妃面上,才纵容他些,他即便有什么图谋,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你莫要花许多心思在他身上,有时间多去太子那里,好好儿教教他,教他怎样讨皇上的欢心!这太子,这么多年来没有半点儿长进!”
曾允南答了声“是”。
王相道:“好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曾允南拜了一拜,打算走出门去,走了几步又听王相叫道:“回来。”
曾允南忙回头低首,听王相说道:“你平时也该多在家陪陪玉伦,前几日她回家来,她娘说看她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问她原因她也不说,想是你平日里公务忙了没有时间陪她。虽说老夫也让你多结交些朝臣,可你们才是新婚的夫妻,即便公务再忙,也不可冷落了妻子。老夫膝下无子,只有玉伦和锦伦两个女儿,当初玉伦舍弃了多少王孙贵族选了你,老夫顺了她的意,也将你当作亲子看待,今日所作的一切,也是为了你们的将来着想,你可不要让老夫失望。”
曾允南答道:“小婿一直感念岳父大人提拔与夫人青睐,岳父大人今日教诲小婿必当永铭于心。”
王相这才展露笑容,起身与曾允南一同走出门去。
曾允南出了相府,上了官轿,一路往自己的府邸而去。他微闭着眼,默默想着王相方才的话。
“玉伦闷闷不乐。”曾允南皱了皱眉,玉伦在客栈对芷烟那一番指责言语,如今仍在耳边,原以为回到府里,玉伦必会大吵大闹,谁知她却分外冷静,反而柔声对自己说道:“我知今日之事必不与相公相干,只是那等斗升小民妄图攀附富贵罢了,相公念旧,方才一时糊涂,此事也不足为外人道也。倒是你我夫妻情分莫要为此事所伤才好。”之后玉伦对自己仍如从前一样殷勤细致,对客栈之事只字不提,只是自己无端端背脊上一股凉意。
曾允南叹了口气,起身掀开轿帘吩咐道:“先不回府,去广玉楼。”下人答应着,轿子转向,往西大街而去。
广玉楼是京城里有名的珠宝店,这里的首饰成色上等,做工精良,最受官家夫人小姐们的喜爱,因此也是达官贵人们常到之所。
曾允南进了店门,便有人来殷勤招呼,引他去里厢坐下,上了茶,说道:“小店刚进了一批新货,都是上品,这就着人拿来给大人挑选。”
曾允南浑不在意的“嗯”了一声,那人躬身退下。
坐了片刻,门帘掀起,进来一个人,热络说道:“曾大人,竟然在这里遇上,真是太巧了。”
曾允南抬头一看,正是洛王,忙起身回礼。
二人坐下,洛王道:“好些日子没有在朝堂外见到曾大人了,小王好几次邀请大人过府,大人都不肯赏光啊!”
曾允南道:“下官近日公务繁忙,实在不得分身,多有得罪,王爷见谅。”
洛王道:“这倒不打紧,大人为国操劳,小王敬佩。只是小王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大人,何以送了五千两的银票来?”
曾允南道:“这银两原是下官向王爷暂借的,自然是应该还的。”
洛王道:“大人此言太见外了,小王以为凭你我二人的交情,区区五千两又何足挂齿?”
曾允南道:“所谓无功不受禄,而且是下官欠了王爷的人情,下官还要多谢王爷相助,以后王爷若有需要下官效力的地方,只管开口就是。”
洛王哈哈一笑,说道:“曾大人真是个爽快人,有大人这句话,小王就放心了。”
正说着,店主捧了一盘首饰珠宝进来,放到二人面前的桌上。只见盘中镶金饰银,珠环翠绕,一片溢光流彩。
曾允南朝盘中随意瞟了一眼,却看见一只发簪,不由心中一动,伸手将它拿了起来。那是一只碧玉发簪,样式十分简单,却质量上乘,透着莹莹的绿光,曾允南有些失神。
洛王也瞧着发簪,又暗中打量曾允南的面色,笑道:“大人是打算给夫人挑选些首饰?”
曾允南一怔,说道:“是。”略思索了一下,问道:“王爷,请问您去江平的人可一路平安?”
洛王含着笑答道:“俱都平安。”顿了一顿,似叹又似问道:“大人还是心念故人?”
曾允南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发簪,面上露出怅然之色,说道:“已是无缘之人了。”
洛王面上仍含着笑,也不答言。
旁边店家看曾允南拿着发簪爱不释手的样子,陪笑说道:“这件乃是上等翠玉制得,样式古朴大方,大人若是喜欢,我便着人包起来。”
曾允南却将手上的发簪放下,说道:“不必了”,顺手从盘中拿起一支华丽的镶金珠钗,对店家道:“就要这个。”店家喜得眉开眼笑,在手上搭了一块布,双手接过珠钗出去了。
洛王在一旁说道:“既是如此,这件首饰就记到我的帐上吧,也算本王对夫人的一点敬意。”
曾允南道:“王爷太客气了,这如何敢当,而且下官也想向夫人表现一点诚意,王爷的好意,下官心领了。”
说完,曾允南站起身来道:“下官还有些俗务要办,须得告辞,只得少陪了,王爷见谅。”,说完朝洛王施了一礼,转身也走出厢房。
待他出去,洛王脸上的笑容方冷了下来,他伸手拿起了那只发簪,目光深沉的看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