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落》烟波千里

13、第 13 章

　　洛王静静躺在软榻上，闭着眼，眉头微锁。耳边是清幽的琴声，醺炉里的百合香在屋里萦绕，可心里却仍然难以平静。
　　芷烟的声音似乎仍在耳边，芷烟犀利的目光似乎仍在眼前，这些让他这样的烦心。然而，为何不是恼怒，而是烦心？那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平民女子，即便她知道了自己的布局，猜到了自己的用心，也不会对他有何妨碍。即使会有妨碍，他也有的是办法可以让她永远不出现在京城，可为何他连想都不愿去想那些方法？如同那时一直不愿说出那个“杀”字。
　　或是更早以前，为何在客栈被她所拒时，心中会异样？为何远远看见曲廊中站立的人影，会不由自主将脚步向她迈去？为何想着她投入曾允南怀抱时，会这样的难以忍受？为何会说出“若有为难，可来求助”之语？为何心中想着要为自己留下退路，而最终真的将计划改变？
　　这样多的为何，他不愿意去回答，因为心底早已有了答案。
　　耳边的琴声渐渐模糊起来，似乎变成一个极清细的声音在诉说：“菊花圃旁，桂花树下，放一张小桌，摆上几味点心和小菜……”月漉波烟，那个身影似笼在轻纱之中，缥缈朦胧，只那眼角的泪滴，耀着碎银的一点光……
　　他的心里蓦地烦乱起来，抬手用力挥去。
　　“当啷”一声，桌上的酒壶被挥了出去，摔在地上碎作几瓣，一股酒香弥漫而来。
　　玲珑被唬了一跳。
　　她看了看洛王，站起身，拿了旁边小炉上正在暖的一壶酒，走到洛王身边坐下。
　　“今儿个怎么了？这样的烦心！”边说边向酒杯里添着酒。
　　洛王低沉的嗓音传来：“璃，你可有后悔过？”
　　玲珑的手一抖，酒液落在杯壁上，溅起细碎的酒珠。
　　她放下手中的酒壶，看着桌面上点点滴滴的晶亮，竟恍若记忆中的那份璀璨晶莹。
　　玲珑浅浅的笑了，“他在等着我。”她说道。
　　洛王睁开了眼睛，却没有看她，说道：“若是输了呢？”
　　玲珑仍浅浅笑着：“他，还是会等着我。”

　　芷烟看着这绿瓦红墙，惊疑的看着身边的几个人。
　　周围的人却都低着头，一人说道：“王爷有请。”
　　芷烟心中恼怒起来。
　　今日一早，客栈前便来了一辆马车，说是洛王吩咐，送她回乡。芷烟虽有疑虑，却也不得不拿了自己的细软，在众人的猜测议论声中上了车。无论是真的送她回乡，或是有别的企图，芷烟知道洛王都不会让她再留在京城。
　　可是，马车在城中绕了个圈，现在却停在了王府的侧门外。
　　“究竟又想怎样？又能怎样？”芷烟想着，毅然朝门内走去。
　　前面一个下人领着路，过了好几个回廊，进了一个小院子，最后在一间闭着门的屋前停下。
　　芷烟虽进过王府，却只在几个地方走过，并不知道这是何处，见领路人停在了门口，便以为洛王在屋内，心中正自恼怒，几步上前，推开房门，一脚跨入屋内。却立刻愣住了，只见屋内珠帘绣户，显是个女子的闺房，却不见洛王人影。
　　芷烟回头问道：“这是何意？洛王人呢？”
　　那个下人低头答道：“王爷请姑娘在此暂住，不得王爷允许，姑娘不得出府。”
　　芷烟听了大惊，冷声说道：“王爷这是想软禁我？”
　　那人说道：“王爷有言转告姑娘，姑娘若想他人平安，就在此好生居住。”
　　说完，那人欲退下。芷烟忙叫道：“站住，王爷在何处？我要见他。”
　　那人答道：“王爷现在不在府中，迟些会回来见姑娘，姑娘请稍歇。”说完便退下，换了两个人来站到了门口。
　　芷烟心中慌乱不已，却猜不出洛王的企图。心中沉吟道：“如今连屋门都出不去，也惟有等到见了洛王时再作打算。”
　　谁知等了几个时辰也未见到洛王，不时有人端茶送水及饭食点心进来，芷烟询问，她们也不答话，只放下东西便出去。又过得些时间，竟来了几个人，送来了衣物用品，芷烟看了，竟是打算让她常住的样子，心中重又惊慌起来。
　　刚要再问，却从门口进来个小丫头，向芷烟行个礼，清脆说道：“姑娘好，婢子名叫绿儿，是王爷吩咐来伺候姑娘的。”
　　芷烟顿觉荒唐，冷笑道：“王爷倒会说笑，一个被软禁的犯人竟还需要人伺候？你去告诉王爷，把这些都拿走，我只要见他，看他究竟想怎样！”
　　那绿儿说道：“王爷今天一早就出府去了，说是要两三日后才会回来。他临走特意吩咐我们好好招待姑娘，否则唯我们是问。姑娘要见王爷也须待得两三日后，这几日就请姑娘体谅一下我们这些下人的苦处。”
　　那旁边的人也一同屈膝说道：“请姑娘体谅。”
　　芷烟冷着脸，并不答言。
　　绿儿忙说道：“姑娘请发善心，若是姑娘有什么不妥，咱们这些人都会被王爷怪罪，若被王爷赶出府去，只怕就要流落街头了。”说完便“扑通”跪在地上。
　　那旁边的人也跟着一齐跪在地上。
　　一时之间，芷烟倒手足无措起来，心中越发恼恨洛王，只得说道：“你们，先起来。”
　　绿儿立刻抬头笑道：“姑娘答应了，姑娘真是好人。”
　　芷烟这才看清她，见她十五六岁年纪，一双圆圆的眼睛甚是灵动，笑得天真烂漫，两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涡。
　　绿儿站起身来，对旁边的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那些人便起身陆续出屋去了。
　　芷烟心中纳罕，看着绿儿问道：“你是王府的丫鬟？”
　　绿儿笑着道：“是，我原本是在王爷书房中伺候的。”
　　芷烟更加惊异，说道：“你是王爷的贴身近婢？怎可说来伺候我？”
　　绿儿道：“我只是在书房负责茶水和收拾打扫，王爷说我不识字，总是弄错了书的摆放次序，因此把我从书房赶了出来。”说着，竟有些红了眼圈儿。继而又笑着说道：“不过能够来伺候姑娘，也是福气，姑娘一看就是个和善的好人。”
　　芷烟被绿儿一说，竟不能再板起面孔来，看绿儿一脸的烂漫，那些恼怒的话也再难以出口，更何况掌柜还在洛王手中。芷烟只得说道：“这原也不关你们的事，我等王爷回来就是。只是，我并不需要人伺候，也不需要那些物事，你只将我原本的行李给我就是。”
　　“是”，绿儿高兴的答应道，“我这就替姑娘取去。”说完朝门外走去。
　　芷烟站在屋里，心中忖道：“为何让这样的女孩儿在我身边？难道是为了监视我，可我如今已身在王府，又有何监视的必要？难道他还有什么图谋，而将我留在这里？”想着，不由一阵心惊，暗暗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