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珩和医生的人类学生活》珩行天下

17、猪应该有几块骨头

　　寒假快结束时，在电梯里碰见林海，他沉默地看我许久并没有打招呼，我也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等到他家楼层人也没出去，等到我家楼层却跟着我出来，笑意盈盈地问我，“传说偶尔也讲事实啊。”我白他一眼，懒得理这种人，自顾伸手按了几遍门铃，没人来应，这才开始在包里翻钥匙。谁知旁边的林海慢腾腾摸出一串五颜六色的钥匙来，慢吞吞地说，“早上碰见阿姨，说你钥匙落家里了，她赶着出门，让我给你候门。”
　　我的手顿时僵硬在包里，暗骂，那我按门铃的时候你干嘛去了，嘴里还是不冷不热地答他，“你依稀仿佛好像也是刚从外面回来吧。我说你这么好心，你就这样给我候门，不怕我回来找不到人啊。”
　　“还是小珩了解我，就冲你这份理解，我这不也赶着回来了嘛。”一边开门，一边回头看我，“心里有气千万别忍，你看你脸上那些肉，都快变形了。”
　　我一脚抬起就往前踹，那人已经推着门进去了。一脚落空，用力过猛，差点摔了自己。

　　林海自己从冰箱里拿了饮料，坐在沙发上，开电视。我把包重重地扔他旁边，“没事儿早回啊，开个门你还想赖晚饭了？”
　　他头也不抬，只顾按着手中的遥控，“你妈说今晚上不回来了，让我带你去下馆子。”
　　我条件反射一样就坐到他旁边，伸出一只手，“我妈给你多少钱，拿出来。”
　　他慢条斯理地从牛仔裤兜里摸出一张百元钞票，在我眼前迅速一晃，我手还没够着，就又回了他兜里去，接下来的声音在我听来就恶毒无比，“阿姨说这钱是给我的。”未等我抗议又继续补充，“阿姨还说，最多给你吃10块。”拖长的声音，“因为你要——减肥——”
　　我想我脸部此刻的运动一定骤然加剧，因为对面坐着的那人笑得都快忍不住了。你不忍，我忍。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女不骂无谓人。我理了理心情，好整以暇地说，“那到时可千万别把你撑着了噎着了呛着了，堵车可不在120控制范围内的。”最好买九十块钱隔夜的馒头，砸不死你。

　　等我洗脸蒸脸敷脸抹脸一套功夫下来，差不多也该出去吃饭了。脸上敷着绿泥面膜看电视的时候，林海凑到我眼前来歪着脑袋瞧了瞧，说，“我也觉着该减减了，不然一瓶面膜都用不了几次。”
　　不能气，生气会长皱纹，特别是做面膜的时候，这很重要。我看着电视不说话。大家走着瞧。

　　出门的时候，我一路琢磨，这该去哪里吃才好呢？大家以为我这么穷折腾皮肤图个什么，不就图个走进高级场所的时候不要脸泛油光。我吃不穷你，我还不信你敢去找我妈多退少补了。
　　路上我沉默寡语，林海却喋喋不休，“其实我觉着吧，你往脸上捣鼓那些都是浪费，我听说人长胖后，连皱纹都会拉平，你还怕什么……”最后他停下脚步来，恍然大悟一般说了句，“你该不会是为了让我彻底死心，才这么糟蹋自己的吧。”
　　不用你死心，我听了这话自己死的心都有了。

　　还没回过神来，已经被林海拽到了一家店里坐了下来，坐下来才发现，这格调这档次完全离我想要的宰人不手软差太多级别。林海似看穿我心思般，从服务员小姐手里接过菜单，悠然开口，“大店吃排场，小店吃名堂。这家的糟排骨很好吃的。”
　　好吃有什么用，我戒肉！一转头就找到发泄对象，“小姐，这位先生的确负责付账，但你也不用现在就跟得这么紧吧。”小姐涨红了脸刚要解释，我慢慢道，“负责点菜的是我。”小姐这才跑开了去，抱着本朱红的菜单又疾步跑回来，双手递过来，然后拿着小本小笔毕恭毕敬地站在我旁边。

　　我得意地看看林海，随便翻了翻菜单就开始点菜：“凉菜是凉拌金针菇和白糖莲藕，热菜要西芹炒百合，腰果松仁，配鲜菇鸡棕汤和泰国香米饭，甜品要红枣莲子银耳羹，上菜前先来一盘核桃干，餐后水果要龙眼。”
　　把素菜乏善可陈的菜单递回去，看见小姐有些为难的神色，状似突然想起一般开口，“噢，你们那个什么有名的骨头，随便给这位爱啃骨头的来个小盘就可以了。”
　　小姐咬咬牙，字字清晰，“是家乡糟排骨。”
　　“排骨不是骨头啊。猪全身206块骨头，排骨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在小姐快要晕倒前，我及时将声音转为礼貌平和，“对不起，我吃素，所以上菜请分开，不要让那个猪的骨头碰到我的菜，谢谢。”小姐连声不客气赶紧走人了。

　　林海放下手中的菜单，端起小姐一早倒好的凉菜喝了一口，慢悠悠地开口：“206块骨头的，那是人吧。”
　　“错，是男人，而男人和猪没什么区别。”
　　“女人不一样是206块？”
　　“错，女人还多了一块骨。”
　　“什么骨？”
　　我也喝口茶润润嗓，“傲骨。”停了停又说，“你说的也对，其实男人也多了块骨，所以还是一样的。”
　　“什么骨？”林海似有不解。
　　“媚骨。”我得意地回答。

　　林海笑笑，只是喝茶不语。菜送上来，真的是素菜我这边荤菜他那边，以今时今日，这种服务态度就真的是难得了。林海刚举了筷子，突然道，“你妈给你的分量好像只有十块，人民币，除了你的白米饭这儿有低于十块的吗？”
　　我斯斯文文地夹了几片百合，“我妈是说十块的量，没说十块的菜，我减肥，所以每样我只会浅尝。”百合送到嘴里，甜甜脆脆，还算新鲜。
　　早饭要吃得好，中饭要吃得饱，晚饭要吃得少。这是小珩家训里我一度忘记而现在重新拾起的一条。

　　林海居然吃完了所有的菜，男生的饭量，的确不是女生特别是减肥中的女生可以意会的。
　　回家路上，他居然貌似诚恳地与我讲，“其实，你点的菜挺好的，莲藕、百合、红枣、莲子、核桃、龙眼，兆头都挺好的。”等我想明白这中间的意思，顿如春寒重袭，恨不得把吃下去的十块的量全都吐出来。
　　我都觉着自己不用刻意减肥了，每天只要对着这人气也气饱了，还吃什么饭，不用吃饭，自然就瘦了。

　　又或许，我真的应该认真地科学地审慎地考虑减肥事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