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霜诀》苏夭夭

4、 一魂一魄

　　“你可还记得那晚的情形？”南宫晟单刀直入，“或者说，你是否身染怪病？”南宫晟直勾勾地盯着上官素璃，使得上官素璃顿时感到一种压迫，同样是一国之主，他和西门墨轩的那种儒雅不失威严的感觉完全不同，南宫晟，是与生俱来的睥睨一切之感，使人总是不自觉地要臣服于他……
　　果然，是那个怪病……上官素璃暗想，她深吸口气，抬头望着他，眼眸中风平浪静，那是下定决心准备告知一切然后承担责任的眼神。她轻叹一声，将自己的过去向眼前唯一一个见过她另一个灵魂的男人，倾囊相告。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定得告诉他否则就会有一辈子无法结开的结”的感觉。

　　天定元年，南宫晟登基的第一年，这一年整个南帝国下了整整半个月的大雪，这罕见的天灾，不是偶然，而是一千年前就定下的一步棋……

　　上官家，众下人们已经忙了一天，除了门口的守卫，几乎所有人只围着一人打转忙碌，那是上官家的唯一一个女儿，上官素璃。上官素璃自生下来，就一直体弱多病，除了夏天，其他时候都得小心照顾着，否则就会感上寒疾，是连一点风都吹不得的人。瞧了各地的大夫，但只得出“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的结论，却无任何可治疗的方法，这让上官舜和钟芷荷打小就对这个女儿宝贝得不得了，吃穿用度都用上最好的，一点含糊不得。而庆幸的是，上官素璃并未因此养成娇生惯养的性格，而是更听话不让父母为自己担心。
　　而今年冬天，平常很少下雪的南帝国下了如此罕见的大雪，饶是上官素璃再懂事，也耐不过小孩子好奇爱玩的天性，私底下苦苦哀求两个哥哥带她出去看雪。上官落阳自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坚决不让她出去，同时也警告了上官宏宇莫带这个体弱多病的妹妹出去。而上官素璃的那股子倔强劲也不只是随谁的，竟然求了两个哥哥整整三天，而且眼泪，软磨硬泡，各种招数都用尽了，最后上官宏宇实在看不下去自己的妹妹一天到晚像犯人一样被囚禁在自己的闺房中，第四天中午，趁下人不注意，偷偷带她到后院看雪赏梅。可谁知，就在出房后一刻钟不到，上官素璃就开始有了咳嗽的迹象，尽管很努力地不让二哥看出异端，但终是无法抑制的不断咳嗽着，这让上官宏宇吓得不轻，赶忙抱着妹妹回到房间，给她盖上被子，燃上火盆。但为时已晚，上官素璃还是不可避免地染上寒疾。而且这次似是比以往更重，无论吃什么药都不见效。
　　这回真正惹怒了平时对儿女慈祥和蔼的上官夫妇。
　　“给我老实交代，是谁带璃儿出去的？”上官舜重重的拍着桌子，连茶盏都给震了下来。一旁的钟芷荷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是……”上官宏宇正要承认，上官落阳突然开口道：“是孩儿，是孩儿不忍妹妹一直被关在房里，连雪景都见不上，所以私做主张将她带出去看雪的。父亲要打要骂，孩儿愿意承担一切责罚。”上官落阳就那样平淡的与父亲对视说着自己的“罪行”。
　　“不、不是的，是我禁不住璃儿的哀求所以带她出去的，跟大哥没关系，要责罚的话……就请责罚孩儿吧！”说着便跪了下来以头叩地。
　　“好，好一个兄友弟恭！你们两个，都给我去柴房闭门思过两天！”上官舜还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火，额头青筋爆出，一副恨不得吃了着两个儿子的模样。
　　“夫君，他们也是好意，何必如此动怒，况且这样做对璃儿的病并没有好处啊，依我看，还是让他们到祀堂里面壁一天就好了。”一旁的钟芷荷终是不忍，不仅劝道。
　　“罢了罢了，就依你的吧。”上官舜说完便甩袖而走。
　　“哎，你们两个孩子……记住，以后千万不可做出这等不分轻重缓急的事了。”钟芷荷扶起跪在地上的儿子，无奈说道。
　　“是”二人齐声答道。

　　上官家祀堂，上官宏宇在祖先牌位前恭恭敬敬的跪着，一言不发，而上官落阳，却靠在案几上，好以整暇地看着跪着的弟弟。上官落阳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轻笑道：“二弟，这次你可欠我个人情哦。”说完狠狠地咬了一口点心，看得上官宏宇心恨不已。这个死狐狸，外人面前装好兄长，却对自家亲弟弟这般嘲笑，上官宏宇不禁哼了声。
　　“好了好了，来，给你一个，不要生气了~”上官落阳笑嘻嘻地递过去一个点心，上官宏宇恨恨地拿过，想也没想就往嘴里送。
　　“哇啊！你这个混蛋在里面参了什么？！！”
　　“嘿嘿，一点辣椒而已，大冬天的暖暖身而已嘛~”

　　这厢，上官素璃的病情每况愈下，上官夫妇焦心不已。而就在此时，来了一位眉清目秀年约二十出头紫衣道姑，声称能够治好上官素璃的病。上官夫妇几乎未作多想就迎接了这位道姑。
　　“还烦请仙姑务必治好我女儿的病。”上官舜对紫衣道姑恭恭敬敬做了一揖，满厢诚恳，虽有些不信，但此刻上官舜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阁下只需将此草碾成粉末，以雪水浸泡后给令媛服用便可，万不可使得此草受热。”紫衣道姑从袖中将药取出，平静的声音宛如一潭死水。上官舜不禁起了疑，微微蹙眉道：“仙姑，你这种做法实有违常理，寒疾本应以或相克，而道姑却言不可使药受热，这……”
　　“阁下若是不信，贫道便告退。”紫衣道姑说着便转身向外走。
　　“仙姑且留步！”上官舜即使有些不信，当下情况也由不得他再失去任何一次治疗这病的机会，“在下刚才多有得罪，望仙姑不要介意，来人，取药，按仙姑说的办。”
　　而半个月后，上官素璃的病的确好了，而且好得极彻底，连体弱多病的身体都变得与其他孩童无异。而上官舜想要寻得那紫衣道姑拜谢时，紫衣道姑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并且，上官素璃的病好的那一天，正是连续半个月的雪天放晴的那一天。
　　上官家人人都在欢喜上官素璃的顽疾终得以痊愈时，只有上官素璃一人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

　　“自那以后，每年至霜降，子时之后的三刻钟，我就会完完全全变成另一个人。可是，她在来之前，我总是会感觉到的，所以一直不会有人发现，只是这次……我不知道……若惊扰了圣上，还请圣上……”
　　“我知道了。”南宫晟打断她的话，“我想问你，你所说的那个‘她’，是否名唤……‘冰螺’？”
　　“……是。”
　　竟有这等怪异之事……南宫晟扶额撑在桌上，此刻已再无法保持冷静，再开口时，竟然有些颤音：“你所言……是否属实。”
　　“是。绝无欺瞒。”
　　“上官素璃……玉碎，离殇，紫衣道姑……果真……是你。我曾不信鬼神之说，如今，到由不得我不信了……”上官素璃，你可知，你当年所服之草，正是你所丢失的那一魂一魄，如今，你魂魄已全，便是要来讨债了么……南宫晟，你的劫难，果真来了……
　　“圣上？”上官素璃完全听不懂南宫晟所言何意，只见得他一反常态的露出惊恐之意，但毕竟做了那么久的高位，那抹惊恐稍纵即逝，只是片刻，他又是那个冷静的帝王。
　　“睡吧。”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
　　“多谢……圣上？！”上官素璃直直地往后退去，“……”看着自自然然坐在已经躺在身边的南帝国国主，上官素璃已经失去了言语能力，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的她，此时素脸上上布满红晕，手足无措。
　　“朕只是在你此处暂歇一晚。”南宫晟眼眸微睁，有些好笑地说道，“龙颜殿离月华宫甚远，现在又是子时，你难不成要叫朕回去？”说完也未等上官素璃回话，便径自闭上双眼沉睡。这些天，他也确实有些累了。
　　上官素璃看着身边躺下的男子，心中一时百味陈杂，要说恨，的确是有些的，然而，他又得知了自己最大的秘密，守了自己三天三夜。

　　“沉霜之诀，前奏既定。毁天灭地，改命转运，不过一夕之间……”
　　洛城西郊，一所废宅之中，一个白发女子吟诵着诡异的赞歌，与其灵动美妙的歌声极不相符，摇曳的灵火将她的身影映照的扭曲。她每踏出一步，脚下便会形成一个光阵，光阵过处，幽魂皆灭。